105 赵传朝后退了两步,突然把钱朝熊灿脸上使劲一甩,狂喊着向楼下奔去:“熊 灿那个败家子要甩手走人啦……” 声音悲愤已极,在夜空中传出很远、很远…… “瞧瞧,跟个神经病似的。”熊灿摇摇头,冲搬家公司的人喊:“快点弄、快 点弄,这鬼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熊总,这些人素质低,犯不着和他生气。”夏大虎朝跟前凑了凑,让身子矮 下来:“熊总,我怎么办?” “等我先过去稳住脚跟,那么大个局,还能没有你个合适的位置。” “好哩。” 夏大虎答应一声,伸手把沙发一抡扛到肩上,“噔噔”跑得比搬家公司的人都 快,边跑,边嚷着要搬家公司的小心别碰坏东西。 工人们越聚越多,闹明白后,纷纷上前质问。 “市场经济,八仙过海,真没办法,就是让强的人更强,你们谁有本事,也折 腾着调走,哪怕用邓娅和人睡觉的办法也行,我拦过谁?闪开、闪开,别耽误人家 搬家公司的事儿。”熊灿跳上宝马车,对司机说:“冲,一冲就全都闪到一边了, 哪儿有不怕死的。” 司机一踩油门,没想到立在前面的赵传硬挺上了,一下子被撞倒,车虽然及时 刹住了,但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不知谁喊了一声“把龟孙揪下来”,刘奇几个老工人伸手拉开车门,把熊灿给 拽了下来。接着,谁又喊了一声“把他的乌龟壳也砸了”,人们几乎连想都没有想, 马上四处找砖头石块,转过身来,噼里啪啦地朝车上一通乱砸。 刘林卖劲地边砸边喊:“真他妈痛快、真他妈痛快!”接着,带头朝后面车上 的东西砸去。 熊灿和夏大虎拦了这个拦不住那个,刘林干脆肩膀使劲把熊灿给顶到一边。他 气急败坏地打沈均的手机,沈均当即骂道:“饭桶,市委宣布都没有宣布,你搬个 什么家?我是省委副书记,难道让我替你去地雷?” 熊灿无望,犹豫半天又给孙庆拨打了电话。孙庆已经接到沈均的指示,当即给 闫明下了命令。闫明反应的确是神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熊灿仗着人熟,后面又有人撑腰,气急败坏地:“闫局,凡是砸车砸东西的, 一个都不能轻饶。” 闫明抖着手铐吓唬着:“是谁、是谁……” 大家一瞬间的怯意,不由得一齐朝后躲了两步。 夏大虎存心要表现自己,手一指刘林,说:“我全看见了,是他喊的,也是第 一个带头砸的。” 闫明把手铐“咣啷”朝地上一扔:“自己戴上。” 工人“呼啦”把刘林围了起来。 刘林一下子激动得有一种英雄般的感觉,把上衣扒掉一扔:“抓吧,砸你个贪 污犯、败家子,把老子判了死刑也是英雄,奶奶的!” 闫明清楚众怒难犯的道理,当时,没把情况想得这么复杂,只当是几个对熊灿 有成见的人在寻衅报复,为了显得落实领导指示雷厉风行,留下个果敢干练的好印 象,只带三个值班人员就过来了。眼前的工人何止成百上千,只要谁一鼓动,集体 朝前一拥,混乱之中只怕自己都难幸免,就在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将近 八十岁的夏大虎的老父老母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夏父满头稀疏的白发,颤抖着身子,他原是厂里的党委副书记、离休干部,眼 瞅着儿子像小丑一样上蹿下跳,脸面早就给丢光了,走到跟前,“呸”地吐了夏大 虎一脸。 夏大虎伸手一抹:“爸,你咋吐我一脸?” “你还知道要脸?”老人的白发在风中像干草一样飘动着,扬手又甩给他一个 大嘴巴。 夏大虎不服气:“爸,我是保卫处长,协助维护治安是我的职责。” “多大的官,多有出息,这厂,他熊灿要是一跑,就等于呼啦了,你狗屁还保 卫谁呀?”老人又要“唾”,夏大虎忙用胳膊掩着脸。老人一字一顿地冲闫明讲: “治安我们维护,但熊灿,不能给工人连个交待都没有就走,咋个说,这也是共产 党的天下。” 刘奇这些老工人都拥上来:“对,是这个理。谁要包庇贪污分子,公开站出来 当大伙的面讲。” 就这样,闫明他们一步一步退到厂外,工人们“咣当”一下把大铁门锁上了。 闫明咽不下这口气,也不向在北京开会的江新汇报,一股脑把能调动的警力,全给 调了过来。 熊灿原是想跟着闫明走的,但被工人故意用厚厚的人墙隔开了,见势不妙,趁 大家注意力集中在闫明那里,自己和夏大虎溜进附近的库房,从里面死死把门给锁 上…… 刘沉走过去,想缓和一下气氛:“刘奇师傅,你还认不认识我?” 刘奇神情淡漠地说:“你是大市长,天天都在上着电视、报纸哩。” 刘沉说:“十年前,我跟郑同省长来厂里调研,还在你家吃过你亲手做的手擀 面,连酱也是你亲手晒的西瓜豆瓣酱,郑省长都夸了呢。” 刘奇一点激动的意思都没有:“那时候厂里钱多,来的人也多,记不得了。现 在,可是兔子都不来这里拉屎了。” 刘沉内心感叹,自己可以替自己找无数个理由,大事多得数不清了,棘手问题 缠身了等等,但十年啊,有多少热情,也该消磨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