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心是不能掏出来给人看的。而有些话,就全凭人去说了,譬如,假装不知、 暗地示意、伏笔在后等等,就辩无可辩。更何况,一次得罪了包括沈均同志在内的 那么多人,秦桧尚有三个朋友,何况沈均同志掌握人事任免大权多年,如果,大家 众口一词……” “就难免省委或者干脆是我这个省委书记,要偏听偏信。而组织———听清楚, 我说的不是法庭,要用或不用哪个干部,往往并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只要印象, 也就足够了。” 白向伟多少有点神伤地低头。 肖光沉思着点头,说:“是啊,放到我身上,也怕。可你,凭什么还要张口就 来相信组织呢?我和你白向伟之间,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特殊友谊吧?而且,你也应 该清楚,在干部的进退去留褒贬奖惩上,我从来不会为这些个人因素所左右的。” 白向伟说:“争取个态度。杀人不过头点地,认错态度好,就获得了一多半谅 解。至少,在可轻可重的权衡上,就会取轻;在可杀可放的权衡上,就会取放;在 可撤可留的权衡上,就会取留;在可有可无的权衡上;就会取无;在可大可小的权 衡上,就会取小;在可早可晚的权衡上,就会取晚。” 肖光冷冷地说:“你白向伟平时不动声色,看不出来心思蛮多的。” 白向伟着急地说:“肖书记这份批评,我可不敢领受,有点体会,是回想起来 平时对下属自觉不自觉自己就是这样在做的,算是将心比心吧。” 肖光不再追下去:“开口相信组织,和法庭上开口相信法律一样,潜意识当中 还是在担心嘛,如果是绝对坚信,哪里还需要这样的废话。看来,要建立诚信社会, 首先要建立诚信政治、诚信政府。” 白向伟不由地点头。 “你的问题,要看调查组最后调查的结果,要看省委作出的决定。”肖光手指 弹了弹那份意向合同,说:“就我个人的喜好而言,非常想交你这个忘年交朋友, 也非常想拥有刘沉这份好福气,能和你有机缘搭上一届班子。先朋友,后自己,古 代的慷慨之士,也莫过如此。可刘沉的事,你就不要再讲了,他对自己的错误已经 有了清醒的认识,和何燕,有婚姻悲剧的原因,但我们是党的领导干部,是社会公 众人物,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要倡导天下风气之先的,要求就不能不严格。他本 人,也言辞恳切地给省委写了辞职信,不要市长的乌纱,要求到远方日化厂去担任 总经理,承担省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试点任务,和他那个老同学林若诚在商战中见 个高下。我在电话里,和其他几个常委交换过了意见,原级别不变,将来企业搞好 了,还可以转回来继续当市长嘛。”说完,把意向合同书递还给了白向伟。 话到这一步,对刘沉白向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一看肖光这个动作,又急了: “肖书记,临河大道可不是为哪个人的,而是临河的经济可持续发展,需要尽快改 善交通条件,拉大城市框架。” 肖光不高兴地站起身来:“白向伟同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刘沉同志教训还 小?我们党,什么时候,都更需要踏踏实实抓落实的干部,你好自为之吧。”抬腕 看了一下表,朝外走去。 白向伟忙跟上去:“肖书记呀,这件事,能不能也权当是省里在临河作个试点?” 肖光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唇角紧紧抿起,直到上车,都再没有开口。 白向伟默望着肖光的车离去,不知什么时候,宁远也立在了他的后面。 起风了,一阵紧似一阵,是秋天的风,劲烈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