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还没有下高速,白向伟就接到刘沉的电话,告诉他现场的人都已经撤离,叫他 直接赶到东阳县委会议室,肖光要对“5 ·22事件”做重要指示。白向伟明白,事 故已经被省委定性为严重的“事件”了,除下“嗯”表示在听外,就最后说了两个 字:“好吧。” 在接听手机时,姚子平很懂规矩地目视着前方,那份神态,让人感觉就是车里 打雷,也休想进到他耳朵一丝半点。但姚子平太过急切地想表达自己的看法了,这 导致他前面的一切,给人一种生硬的职业动作的感觉。白向伟一合上手机,姚子平 马上把头扭过来,说:“真不知道,省委是怎么想的。” 秘书、司机都是来临河新配的,这些人和谁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渊源、品性如 何,白向伟全不清楚,就是单独在一起,他姚子平也有点交浅言深。更何况,眼前 的 “省委”都谁,就肖光一个人嘛,背后议论大掌门人,就不说政治上犯忌讳了, 传出去单政治品格,下定语时就要打问号。他不能不说话了,声音很“一把手”地 说:“姚子平同志,省委怎么想,是需要我们掌握的吗?” 姚子平愣了一下,他早就了解到,白向伟是个性格偏软的人,这种人好说话, 好影响,他之所以从见到白向伟后,连着不停地谈自己的“意见”,并非不知道进 退,不知道沉默是金的道理,要是这,能从一个小办事员,干到市委办公室主任的 位置上?而是想先入为主,第一个给白向伟留下贴心的感觉。有了这层感觉,以后, 想不受倚重,都是没办法的事。万万没想到,白向伟说变脸就变脸,他一愣,脑子 还没发指令,头已经条件反射地低了下去,说:“白书记批评的是,我刚才是想偏 了。” 毕竟是初来乍到,白向伟并不想办谁的难堪,口气缓和点说:“天下本无事, 都是让人绕弯给琢磨出来的。” 姚子平旋即释然了,他觉得正是白向伟不拿自己当外人看,才会这样不留脸面 地批评自己。 下高速公路时,宁远把头扭了过来。 “白书记,是不是让杨科长直接去现场?” 白向伟没想到宁远年纪轻轻这么沉得住气,一路上,都没有朝后扭一下头,但 关键的事,又全在脑子里放着。见白向伟点头,宁远马上打开手机,向坐在前面警 车上的杨小兰做了安排。收费站出口,东阳县县长徐山早等在那里,不用白向伟发 话,宁远早把手伸出车窗外给徐山示意,徐山跑着上了自己的车子,像接力赛一样, 徐山的车子在前面慢跑着,等白向伟的车子一到跟前,马上提速朝前开去。 很显然,沿途全做了安排,所有的路口,早早就被交警封了起来,连县委大门 口那根有点斑驳的木栏杆,也早早地升到了最高处,远远望去,像一门正在空中搜 索飞机的高射炮。汽车还没停稳,徐山早跑过来候着拉车门了:“白书记,肖书记 他们都在二楼会议室。” 白向伟边走边问:“徐山同志,现在情况怎么样?” “死亡人数上升到五个,还有两个情况比较严重,正在全力组织抢救。” “市里的专家,全由你指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死亡数字不再增加。” 徐山在前边引着路,说:“白书记,我一定尽快把你的指示向陈书记汇报,保 证落实好。” 白向伟心里滑过一丝羡慕:瞧人家陈健的书记当的,这才有点一把手的滋味啊! 但来不及让他的思想跑远,就听见了肖光低沉略显沙哑的声音:“你们临河,这是 把污水泼到了我的脸上。” “事情发生在东阳,我这个县委书记,负有主要责任。”陈健不能说是没有见 过世面的人,声音竟然像鼠突一样上下抖动,可以想见,下面的腿该颤成什么样了。 权威、权威,这就是权力的威严,由不得人的。 肖光说:“你急着检讨什么,虽然东阳是在临河,但临河大得很呢,这责任是 你负得起的?” 白向伟不想打断肖光讲话,和徐山从后门进去悄然坐下来,先看到的是肖光威 严的目光,陈健站在那里,既尴尬,又委屈,头上冒着汗:“我、我……事情不管 怎样,都是在东阳发生的。” 肖光说:“你只能算是受害者,学生举行活动有什么错?如果真有错,那也是 我剪的彩,责任在我,不会推给你的。” 肖光的声音并不高,但击在耳鼓上,白向伟感到嗡嗡的,他真算尝到了如坐针 毡的滋味。肖光点临河,就是在点他和刘沉,他相信肖光没有看见他进来,这就等 于是把压力,全推在了孤零零坐在最前面的刘沉身上。这样一想,什么怕打断大掌 门人讲话都成了借口,他心里涌起羞愧感。 肖光说:“你坐下吧。” 陈健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坐,而是虚脱,腿一软,“咚”地落到了椅子上,然后, 是伸手抹脸上滚落的汗。 肖光继续道:“我这次来,是慕临河的山清水秀来的,你们以往,也都是这样 向省委汇报的,今天算怎么回事,是专门给我安排的见面礼?你们临河市委、市政 府,必须给临河人民一个交待,给省委一个交待,给我肖光一个交待!” 白向伟听点到市委,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朝前面走去,他不用扭头,就能 感受到目光在向自己身上聚焦,他沉重地冲肖光点点头,在刘沉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