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熊灿和几个国有企业的老总,赶忙站起来。 熊灿豪阔的样子:“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国有企业国有企业,企业都是 国字号的,现在政府有困难,那还不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没说的,远方日化厂 集资一千万。” 这才是真正的原子弹,要知道,就在几个星期前,下岗工人还为拖欠工资的事 到处上访呢。一千万哪,他熊灿屙金拉银,也得忙活上些天。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 光盯着熊灿,不少人嘴角露着讥讽的神色,难听话就堵在嘴边,只是碍于市领导在 场,大家不好过于随便罢了。 白向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故意一言不发,想看看今天的戏,能火爆到什么程 度。 刘沉头微低着,神色冷峻,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孙庆眼珠不经意间转了转,说:“熊灿,熊总,你拖欠工人的工资全都清了? 你别今天放一炮,明天工人又来堵市委、市政府的大门。” 熊灿朝林若诚的座位上瞥了一下,不知何时,林若诚悄然离开了:“工人的工 资不但全清了,还都拿到了奖金。” 孙庆脸色一沉,说:“熊灿,你如果不能兑现怎么办?” 熊灿说:“我甘愿就地免职当工人。说实话,如果不是市里出面整治混乱的日 化市场,我熊灿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把远方搞好的。” 林若诚刚拉开车门,被白向伟从后面喊住,冲他招招手:“若诚,上我的车。” 两人一路上各自思索着,谁都没有说话,直接来到临河边的林阴道上。 “若诚,瑞雪公司最近怕是困难不小吧?” “白书记,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方面?” “当然是资金方面。” “要是这方面,你总应该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吧?熊灿,无非是钻了 瑞雪公司被停产整顿和遭遇强行撤柜造成的市场空当,那才能赚到手几个钱?就这, 已经开始忘乎所以地收购小厂的产品以次充好欺骗顾客了,看着吧,他的好日子, 过不到两个月的。” “那他一下子从哪里拿出来那么多钱给市里修临河大道?” “银行也是一帮老爷,以为瑞雪公司只要倒下,就肯定是远方要称雄称霸,殊 不知,南方几个实力雄厚的大公司,早就对北方市场虎视眈眈了。” 白向伟大吃一惊,目光紧盯着林若诚:“你是说,熊灿所谓的集资全是从银行 贷的款?” “如果判断错误,情愿把我的瑞雪公司押给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先是想以此为跳板,继续回市里坐机关当官,现在是想取悦你们这些父母 官,借企业改制,自己当老板。” “照你这么说,他这样做,不等于给自己将来背了个大包袱,忒傻了一点?” “他才不傻呢。虱多不咬,债多不愁,远方欠银行贷款,早就过亿,也不在乎 多背这一点。再说,欠贷越多,把银行套得越牢,更不敢轻易拿他怎么样,相反, 为了在自己的任上不致出现这么一大笔死帐,绝对会希望他继续苟延残喘。再者, 为了社会稳定,害怕把下岗工人推到社会上,你们这些当首长的,也会主动出面帮 他做疏通工作的。” “你说的这些,就算都成立,那他将来接个烂摊子,能落到什么?” “当然能。他盘算的是利用管理上的漏洞,把经营的钱,全部转移到外面,到 时候拍屁股走人,带着技术人员和用国家的钱培育起来的销售网络,去注册开办自 己的公司,把债务和下岗工人,全部甩给政府。你知道,工人对企业改制最担心什 么?” “你说?” “担心成为有些人对国有资产的最后一次掠夺。” 一阵沉默,听得清河床里潺潺的流水声。 白向伟突然抬头问道:“唐西平呢,他掏的可都是自己口袋里的钱?” “自己口袋里的钱?光临河饭店,他投进去1.6 个亿,他口袋里,能有多少钱?” “账,毕竟记在了他的头上嘛。” “他瞄的是临河苑开发。想通过此举,获得政府的支持,路修好,改善了楼盘 的交通,可以增强购房者的信心。凭直觉,这里面如果没有猫腻,才是怪事!” “若诚,我原想,今天在临河宾馆,你也会有所表示的。” “我是商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商人投资出去,是要讲究回报的。” “难道,商人就不要爱心?” “爱心当然要。但我认为,机关干部提供廉洁高效的服务,教师多培育出品学 兼优的学生,商人经营好自己的企业,为国家多纳税,才是最大的爱心。” 白向伟若有所思地说:“无利不起早啊!” 林若诚坦然地说:“如果没有这个意识,这人肯定成不了一流的企业家。” “若诚,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心疼你口袋里的钱。” “白书记,你说得不错,因为我的钱,都是千辛万苦才挣来的,而不是大风刮 来的。” 白向伟回到住处,睡得很晚,又很快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临河大道修到一半, 唐西平转移资产逃往国外;远方日化厂资不抵债宣布破产,银行最终把市政府告上 法庭,临河大道被迫再次停工……因为搞政绩工程,逼垮国有企业,逼走私营企业, 记者手里的笔,肯定不会饶人,于是舆论大哗,省委一路追究下来……这哪里还像 梦,完全是睡前的苦苦思索,他给自己点燃一根烟,等到吸完的时候,终于下定决 心,拨通了刘沉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