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从此,他给自己又多定了一条规矩:兔子不吃窝边草,再急不找本地女孩。 林若诚早风闻过这些,还知道唐西平的妻子郑粉莲非常厚道,唐西平敬奉糟糠 之妻不下堂的古训,曾对郑粉莲发誓,只要郑粉莲不干涉他的“闲事儿”,他保证 一辈子不提离婚的事。郑粉莲清楚他,过去常常肚子都吃不饱还偷鸡摸狗,现在整 天仙女般的女孩糖稀似的主动着投怀送抱,能把事儿省了,是叫猫不吃腥哩!过惯 苦日子的她,有这条保证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林若诚知道唐西平狗改不了吃屎,只是替他感到麻烦:“西平,你来回这样跑 着换,就不觉得麻烦?不如学赵季胡海,拣喜欢的养一个。” 唐西平嘴一撇:“他们狗屁!老唐挡宝儿,常吃常新。” “挡宝”是临河找“蜜”的土话。 林若诚想起他打麻将输冒汗的情景,打趣说:“这,可比打麻将费钱多上老鼻 子了。” “那也值!”唐西平毫不含糊。 “是吗?” “不怕你老弟笑话,我打光棍打到三十好几。邻居小四结婚,兄弟和嫂,乱翻 拉倒,而我这个大彪哥,是要守规矩的。前三天兴趴墙根听房,人老是多,我没敢 朝前凑热闹。第四天没人的时候,我去了,半夜回到家里,咚咚咚先是三大瓢凉水 下去,才感到腿上疼,褪下裤子一看,两个大腿板,全抓得稀烂。第五天晚上,躺 在床上翻来滚去思想真是斗争哩,不能去,不能去,咱是大彪哥哩,让谁碰上老丢 人!想着不去不去,一骨碌爬起身子,翻过墙又去了。实在忍不住。那真是天下第 一美事儿哩,人家哼着哈着不嫌累,咱看得也上劲儿,看着看着,就自己控制不住 自己了,把手从裤裆里掏出来,捂着脸呜儿大叫地哭了起来。听见动静,叔一家人 跑出来朝我身上吐唾沫……亏欠哪,老是亏欠。”唐西平眼里晃着泪,使劲把一满 杯酒倒到肚里,接着说:“没钱,咱只能瞅着干气眼;有钱,不把这憋的屈补回来 弄啥?” “真有这事?” “咱老唐是实诚人,说那种瞎话哄谁?” 掏心话可以当酒喝,更何况,两个人的量都不小,一会儿,一瓶五粮液见了底。 唐西平晃晃酒瓶,说:“若诚,咱弟兄俩再来一瓶?” 这些天,瑞雪横遭迭难,哭无处哭,诉无处诉,不说经济损失,光是那份儿屈, 直差没把人给憋死,在咣当乱响的火车上,能有个尽兴,也算是让心境有个展样。 林若诚当下豪气也上来了,酒拿来后,又要来两个玻璃杯,瓶口一栽,咕咚咕咚每 人跟前倒了大半杯:“来,难得放开一回,咱们用大杯喝。” 唐西平手在桌子上一拍,笑着说:“好,痛快!” 那份手舞足蹈的实诚样,随便换个人来,说他就是能在临河磨动天的人物,十 个有十个会说你在编瞎话。杯子响响碰过,全都滴酒不剩。唐西平伸手抓起一把油 炸花生,咔嚓咔嚓响响地嚼着:“老弟,你说,在临河,谁算是真正的弄家儿?” 林若诚想了一下:“你得说从哪方面看?从权力上看,白向伟刚来时间不久, 刘沉性格比较强梁,又在临河这那么多年,似乎眼下,他说话要更算数一些。” 唐西平使劲把手一挥,说:“错!” 林若诚一愣:“错?” 唐西平冷冷地说:“在临河,真正有权的人,是孙庆那小子。” “你说是……孙庆,你怎么会这样看?” “白向伟虽然任职的文下到了临河,他本人并不心甘情愿,还惦记着回省机关 当威风八面的计委主任,存有过渡想法,就不愿和谁闹不愉快,朝死里掰腕子,只 想当个太平书记,随时都能利索地一拍屁股起身走人。” 林若诚微微点头。 “刘沉心胸太窄了,在临河一干久,就觉得成自己的家了,非要急头急脑地由 着自己的性子和意愿,杀头抹脖子全然不顾地怎么怎么收拾出个什么样子,当官, 论的就是心胸,装得下多大的地方,才能当多大的官,一旦心被局限住,就没救了。 看着吧,我敢断言,他刘沉的政治前途,在这个市长任上,也就算奔到头了。来, 喝。”重新倒上酒,唐西平狡黠地一笑,说:“我知道,你该说怎么也轮不到孙庆 头上,他算哪根葱?”他摇摇头:“像咱们做生意的,当官的就是咱们的经济环境, 就是绿灯,谁不朝官场眯两眼琢磨琢磨那都是瞎掰的。这些年,我算是看透了,权 力不在大小,而在人用,要不,人们怎么说弄权弄权,把会弄权力的叫弄臣,他孙 庆,就是个弄家儿。”人朝前凑了凑:“你不知道吧,在孙庆的保险柜里,收集有 白向伟和刘沉任厅级干部以来所有的讲话、文章,档案资料的复印件就不用说了, 还把两个人的社交圈全部制成了图。他这个人,有闷在书房里读书的好习惯,不过 他读的不是别的书,而是书记、市长这两部大书,读透这一本,读那一本,更多的 时候,是把两本书放在一起比较着读。” “想以此讨好两个主官?” “有这个因素。刘沉为什么欣赏孙庆?就是觉得他领悟自己的思路领悟得快, 在各种会议上,能随口大段大段引用刘沉讲话中的经典,这不要说一般机关干部, 就是刘沉的秘书,也弄不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越是威信高、权力重,越吃这 一套。但孙庆要是仅停留在这上头,也就属阿猫阿狗之类政治动物园里的小角色了。 他是在找‘缝’,看哪里有缝,能让他钻到连对方自己都模糊不清的心底底里,把 一个人的心思全部摸透,也就等于把这个人给掌握了,就能因势利导了。‘事不成, 找孙庆。’为啥到孙庆跟前什么事都能办成?能钻挤呀!所以,真论权力,论谁能 给办事,得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