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夜之间温冰人气急升,连天真直率的丁小彤也跟她有说有笑了。可温冰和韩 放的关系却像哈尔滨的季节一样,在一夜之间突然改变,上课时不再相邻而坐,课 间也不再出双入对。 最近两个礼拜,总有同学说,在教室后排的桌面上看到过几幅背影速写,酷似 张卓然,害得我每天都如芒刺在背,巡查了多次,却一回也没抓到过现形,跟闹鬼 似的。直到邱雪兴高采烈地把一张素描纸带回寝室,在全体姐妹跟前献宝。 大家愣了片刻,异口同声地说:“简直太像了!谁画的?” 画是彩铅的,一个女孩听课的背影,头侧向一边,用一根圆珠笔挽起的发髻, 淡紫色的毛衣,微微翘起的鼻尖,不明所以的眼神——分明就是我张卓然。 邱雪卖了半天的关子,最后在武力威胁下立即招了供:“是韩放画的。” “居然是那个罪魁祸首!真出乎我意料。”蓝静“”地一脚把门踢上,“那小 子啥意思?” “居心不良呗,跟路晓滨一路货色。”林筝斩钉截铁。 “虽说画功不错,可是动机不良。邱雪你能不能不老被人利用?他跟温冰玩完 了权色交易又冲卓然来了,能让他这种人得逞吗?” “韩放……好像没那么不堪吧。”邱雪嗫嚅着,偷偷瞟我一眼,把画递过来, 诡秘地说:“前阵子他还问我,上次在体操馆和你跳舞的那个音乐系男生是不是你 的男朋友,大概是想……反正我把画带到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页脚标着日期,和一行蓝铅小字:“2002年11月24日,月光一样的神情。”我 的左手忽然抽动了一下。 唐老师又在巨大的黑框眼镜后深情感化着想睡觉的同学们:“记得小颦初见, 两重心字罗衣……”正跟困倦抗争的当儿,我朝窗外瞥了一眼,只见艺术学院的花 花草草们正在文史楼下扫雪。 子衿无论到哪儿都很出挑,准是为扫雪特意穿了一件红袄,在一片惟余莽莽中 招风得要命,令周遭女生顿失滔滔。艺术学院集体劳动本来就百年不遇,子衿和那 班靠双手吃饭的同学们居然将扫帚铁锹抡得铿锵有声,比那些扎小辫儿的颓废画家 们强多了。 正伸长脖子看得津津有味,邱雪又在后面捅我。回过头一看,后面坐着的竟然 不是邱雪,不知什么时候换成韩放了。自从收到了那幅画,我给这小子的眼神应该 都是比较温和的。可他却跟我拉长着脸,漠然地瞄了一眼窗外:“别把头转来转去, 挺影响我的。”搞错没! 恨得我牙根痒痒,这个臭子弟居然跟我装三好学生,我就纳闷儿了,坐窗口也 能影响到他? 正愤懑着,只听唐老师不温不火地发话了:“靠窗第3 排的那位同学请把桌上 的画笔收起来,这是你第3 次在我的课上画画了,我不想阻止你对美的追求,但作 为老师,首先有责任教会你在适当的场合里做适当的事。明天请把你的古代文学笔 记交给我。”我迅速一数,第3 排正是韩放,心情顿时无比灿烂! 唐老师轻易不爱训人,别的先不说,单是这大半个学期的笔记我就敢拿一个月 工钱打赌,韩放根本就拿不出来! 全体同学都望了过来,确切地说,是望向我的身后。我也得意地回过头去,看 那小子仓皇收拾残局的窘相。他还知道难为情,拿张画纸立起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一百多号人都看到了,唯独我看不到。他画的什么?莫非又…… 画纸又放下了,韩放似笑非笑,同学们把目光统统转向了我。他们约好了吗? 看我干吗?一低头,一幅未完成的彩铅画映入眼帘,轮廓已然清晰,分明又是我。 一股热流瞬间覆盖了我的脸。 下课铃终于响了,我长吁一口气,准备在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唐老师却不紧不 慢地掸了掸书上的粉笔灰,悠悠地说了一句能让人铭记一辈子的话:“一切终将黯 淡,唯有那些被爱的目光镀过金的日子,在岁月的幽谷中闪着耀眼的光芒……”语 罢,微笑离场,撇下教室里一片惊呼和一个窘迫的我。 全寝室姐妹在林筝的率领下给我开了一场批斗会,说我这个恋爱盲大有被韩放 那个臭子弟用糖衣炮弹俘虏的征兆,连唐老师都看出端倪了,且有诗句为证。还有 就是我三番五次地脸红,如果没感觉就不会脸红,这是连初中生都懂的自然常识。 蓝静还危言耸听地放出话来:“张卓然,你要是跟韩放那小子好上了,我们就和你 绝交!”我环顾左右,发现邱雪不在,肯定又和郭安邦风花雪月去了。需要她的时 候她总不在,真郁闷。 我仓皇逃出寝室,爬到4 楼把陈子衿从床上挖了出来。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 种能够迅速排遣郁闷的方法,那绝对是和子衿一起暴吃狂侃到樯橹灰飞烟灭。而暴 吃狂侃的最理想乐土自然非西侧门莫属,方圆几条街上林立着数不清的馆子,街边 还层叠着烧烤、麻辣烫、烤地瓜、茶鸡蛋和煎饼果子摊,空中蒸腾着滚滚雾气,掺 杂着各式来路不明的香料,最后悉数变成我们额头的青春痘。 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子衿基本没怎么说话,这一点儿也不像她的个性,更绝情 的是这位女侠前脚刚踏进红豆屋就招呼伙计先上一打小哈啤。见这阵仗我顿时有了 退缩的心,那可是整整12瓶啊!但转念一想,发起人明明是自己,便只好硬着头皮 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