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风流儒雅亦吾师 周博士气消了,承认受到席克人的蛊惑,在马关的望夫山上,设置了一间实验室。 专门生产各种毒虫,要和王之淳一拼高下。 王之淳急得跳脚:“小小!你真不知好歹,这几十年,我们吃了多少苦头?就为了 弥补以往的过失!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结果,谁高谁低有什么重要?” “有什么重要?除了那些毒虫,你可知这世界上还有个我?” “我哪点亏待你了?” “没有,你对谁都一视同仁。” “这有哪点不对?” “对极了!” 王之淳急了:“那不好吗?” 周博士尖叫道:“不好!不好!不好!” 王之淳真是一头雾水:“那有哪点不好?你不是最欣赏无私的人吗?” 周博士恼道:“我欣赏别人无私,我没说你应该无私!” 王之淳更不懂了:“你是说我该自私?” 周博士气得没有了脾气:“你该为我着想呀!” 王之淳说:“我为你着想,那不就是自私吗?” 周博士说:“大笨牛!你为了我,怎么叫做自私呢?” 王之淳想不通了,改变话题道:“那你怎能帮那些野心家害人?” 周博士说:“你凭什么说人家是野心家?” 王之淳说:“当然是的!你看,他们盘踞都阳山一带,为非作歹,荼毒人民!” 周博士冷笑一声,说:“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大法王对我好得很,温柔体贴!” 王之淳跺脚道:“小小!你怎么可以和那个恶魔勾三搭四的?” “恶魔?我看他是情圣!” 文祥一听到大法王,就用指语问文娃,文娃说:“金星法庭认为大法王罪证不足, 于日前释放回来了。” 文祥大惊:“那些鬼怪呢?” 文娃说:“早就放回来了,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人类根本没有判断力。我们所倚重 的一些法学泰斗,都被大法王买通了。” 文祥忧心忡忡:“那怎么办呢?” 文娃说:“放心,我们自有办法,下回先容他们为恶,有了真凭实据再动手。” 这时陶朱公等人也苏醒过来了,谈起刚才的情况,犹有余悸。 周博士向他道了歉,说:“虽说我和大法王合作,其实我另有打算。因为之淳曾说, 中东的生化技术独步全球,尤其是有关毒物控制方面。据我所知,大法王在这里发展, 有三个目的,一是监视法慧禅师,不知为什么,他非常怕禅师。一是基于地利,这一带 离海很近,海运走私容易。而最重要的,就是想利用金钟山的生化基地,结合中国的生 化科学家,推翻计算机统治。” 陶朱公说:“要推翻计算机王朝?谈何容易?” 周博士说:“我原来是这么想,可是根据他的分析,也不无可能。” 陶朱公说:“你说说看!” 周博士说:“从表面上来看,计算机的力量很大,可是,计算机是一元化世界。只 要控制住计算机,可以说就控制了全世界,反而比历史上任何时代都要容易。” 陶朱公说:“他有可能控制计算机吗?” 周博士说:“当然可能,他们几乎成功了。有个计算机天才,名叫摩尔,他成功地 破解了当局的意识中心。上次他们只是败在自己人手中,这次大法王被送到金星监狱, 才两天就被释放回来。原因是他又结识了一个鬼才,这人能控制人的意识,金星法庭的 法官都是他的傀儡。” 王之淳诧道:“金星法庭?在哪里?” 周博士说:“我看你除了DNA,其它都是白痴。金星法庭当然在金星!那里囚禁 的都是重刑犯,现在全都成了大法王的喽啰!” 陶朱公问:“难道计算机当局一点都不知道吗?” 周博士说:“知道又怎样?计算机没有判断力,全靠人类议会那些人作主。大法王 说,有一半代议士已经被他控制住了。” 文祥又对文娃说:“听见没有?你们怎么不知道呢?” 文娃说:“说来惭愧,我们以往严格遵守宣言,不能判断人的行为。现在则是千头 万绪,要一点一滴地将数据建立起来。” 陶朱公叹了口气,说:“人呀人!把世界搞成这样,还不知守本分!” 周博士不悦,说:“什么叫守本分?我认为这才是进步的动力。” 衣红听了半天,早就忍不住了:“周博士,听你这样一说,这位大法王才是个人物。 你能带我们去见识一下吗?” 周博士说:“当然可以,我带你们去。” 王之淳跳了起来:“我不去!” 衣红说:“王博士,你不是说人要无私吗?” 王之淳说:“当然!” “你总不会嫉妒大法王吧?” “我为什么要嫉妒他?” “你爱周博士呀!” 王之淳有点不好意思,说:“小姑娘,这些事你是不会懂的。” 衣红说:“我是不懂,可是我却有一颗女人心呀!” “女人心和男人的还不都一样,左心室、右心室……” “王博士,我说的心是不能解剖的!” “那就是唯心论的心。” “不错,我是唯心的,但是我总是人吧?” 王之淳摇头说:“唯心是不值得讨论的!” 衣红耐着性子说:“谁要跟你讨论了?我只希望你用用这个心?” “怎么用法?” “你做实验时,要先付出心血吧?” “当然。” “你付出越多,期望就越高,是吧?” “当然。” “那你想想,周博士在你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 周博士在一旁看衣红开导王之淳,摇头不已,她插口说:“衣红姑娘,他书读多了, 脑筋里只有DNA,饶了他罢。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只要他知道我还是个人就够了。” 王之淳忙说:“小小,我当然知道你是人,而且把你当作我了。” 周博士说:“不,你只是把我当作你的助手。” 王之淳说:“那有什么分别呢?” 周博士说:“对你是没有分别,对我却是天渊之别。” 王之淳说:“难道大法王不是吗?” 周博士叹道:“我对大法王没有期望,但是他能满足我的需要。” 衣红说:“这些事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我们主要的目的是要消灭这些苍蝇。既 然大法王那边还在生产,我们也该去拜访他一下。” 王之淳听了这话,再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点头答应了。 由于飞云梭最多可载六人,于是文祥、衣红、风不惧、王之淳、陶朱公及周博士同 乘一艘,左非右与五行人乘另一艘,一同前去马关大法王的基地。同来的四个陶庄助手, 则将气垫车及座骑等带回庄中。 马关离此地约有一百公里,甫上飞云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盘龙江畔,一个叫做 八千山的峰前。众人下了飞梭,举目四望,这里寸草不生,到处是沙堆、蚁垤。有些山 坡上还刻镂倾圮的梯田痕迹,那景象更令人触目心惊,在雨水冲刷下,看起来与饱经天 灾兵燹的断垣残壁,没有多大分别。 这里离攀枝花约五十公里,是从前中国著名的生态保护区。往昔一些自然生物研究 所、遗传基因研究所等基地都设在这里,以便就地取材。 在二十世纪初,这里的热带雨林举世闻名,是一个自然胜地。到了上个世纪末,随 着中国经济开放政策,人们大肆砍伐森林,楠木樟木因为经济价值高,先被砍伐殆尽。 由于需求殷切,到最后竟是逢树就砍,不到十年之间,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石山。 在上世纪末及本世纪初,中国历经三次罕见的水患,所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几乎 抵消了一成的国民生产总值。主要原因便是失去了森林的固水能力,因为每一棵十年以 上的大树,约能保持一立方公尺的水分及○·四立方公尺的土方。失去森林的保护,便 造成大量的水土流失,河道淤塞。山地的树木无法成长,而平地的积水则难以消退。更 糟糕的是,地下水层下降,导致大气层中蒸发不均,气候失调,全球农产大减。 中国政府痛定思痛,喊出“科技兴国”的口号,尤其重视生物科技,便把云南的文 山区设为发展生物技术的重点区域。 生命只是“能量的连续变化”现象,在不同的环境中,有不同的发展状况。生命一 旦形成了,要在变化中维持生存,便需有稳定的生态环境。以地球而言,生命因地热作 用而产生,及后因日照的恒定性,生命便以光能为变化的依据。一直要到高级生物—— 人类出现后,才开始追求效率。 追求效率的过程,也有三段曲。最初只是巩固生存的条件;其次是建立物质基础; 最后是利用既有物质,以进入智能之林。 地球生命发生于海洋,那里有浓度极高的原始有机物质,如甲烷、氨气、二氧化碳、 二氧化氮等。这些都是水溶性的有机物质,借着水的液态特性,再加上因温度变化而引 起的洋流,使得各种物质得以充分混合,加大了接触的机率。 海洋深处本有不断宣泄的活火山,因为高温的催化,化学作用快速且强烈。于是氨 基酸出现了,接着,由氨基酸所合成的蛋白质分子也产生了。蛋白质有一种特性,其结 构式非常灵活,极易与其他物质化合分解,而且能结合成长大而复杂的分子。 由于蛋白质不断结合分解的变化,各式各样的排列组合都产生了。其中只有稳定的、 能与环境共存的保留下来,形成了生命。所谓的生命,只是一种连续变化的能量作用, 由一层有选择性的物质,将内、外依需求而隔绝。生命指的是“内在”的连续变化,实 际上,“内在”与“外在”是无法截然划分的。 有了生命以后,最初也曾制造出大量的“废物”氧气,它是一种活性极强的元素, 由于对早期的生命体不利,便被排除到水面。经过数亿年的作用,地球表面便生成了以 氧气为主的大气层。基于能量持续变化的本质,生命体在氧化后,逐渐习惯且承袭了活 性强的快速变化。于是,氧气成为地球上不可或缺的动力,又因日光的能量效率更高, 遂有了好光喜氧的生物产生。 以太阳能维生的生命体,只需空气、水与一些矿物质,就能不断地繁衍下去。由于 日光不需要寻找,这类生命体只要固定在一有利的位置即可,故称“植物”。植物蕴藏 的能量不高,当单位能量的累积超过植物的极限时,其维持的能量就必须增加,而太阳 能是固定不变的(严格说是逐渐地减少)。因此这种生命体必须以运动的方式,趋近其 它有能量累积的生物,以作为己身能量的补充。此种生命体因能运动,故称动物。 动物因为运动及猎食的需要,渐渐发展出侦测环境的感官,以及掌控运动的肢体。 在长时期的演进过程中,运动范围大、猎食数量多者,其生存的机率较高。于是,生命 体的体积越来越大,机构也越来越复杂。 在这个过程中,个体的成长,是以群体所能容许的条件为极限。当一个体之成长接 近其极限时,生命体就必须分裂。这一来,生命的存在得到了保障,个体则有了生与死。 以此类推,任何连续变化的能量体,都具有相同的特性。不仅是个体,群体亦然,也不 止是具体的物种,抽象的机构亦如此。 因此,在地球上、在宇宙中,成长的极限截然不同。地球的环境平衡力量,使得恐 龙绝迹了,哺乳类才应运而生。哺乳类有较长的教育学习期,因而能累积、应用经验。 到了人类,更因经验的记录,而将生命的意义,延伸到以时间为主轴的子孙后裔。 能量有高低,利益有大小,存续有远近。人站在一己的立场,目标为生命的永恒, 随时随地选择最佳的结果,就是“判断”。有正确判断能力者,即具智能。缺乏智能者, 不论做人处事,安家谋国,必然无远虑而有近忧。 能量小,利害小,利害小,其影响仅及眼前。能量大,利害大,千秋万世都将受到 株连。所以老子在《道德经》第六十章说: “治大国,若烹小鲜。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 “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 “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有人批评老子过于消极,而人类在二十世纪奋袂而起,积极以赴。中国是最后投入 这个洪流的国家,结果是积极太过,在短短的三十年中,经历了西方三百年的毁灭过程。 王之淳与陶朱公身历其害,谈到痛心处,不禁泪下沾襟。 陶朱公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说:“就算你们不懂农事,总看得出这些土和沙漠中 的沙石,没有什么分别吧!这一带本来是一片绿荫蔽天的森林,现在变成了光秃秃的沙 堆。老实说,我反对推翻计算机政府,要再回到过去人类当家作主的时代,我真不知道 人怎么活下去!” “哈哈!好精采的谠论!” 众人朝发声处一看,不远处有一道光幢,里面站着高高矮矮五六个身着白袍、头裹 白巾的中东人士。除了周博士外,只有文祥见过大法王,他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周博士对大法王说:“阿米!你看,我带了几位客人来。” “琼英!”大法王神色严峻:“我看得出来,你一定是报仇不成!” 周博士笑道:“很难说,要看报仇两个字的定义!” “那我不管!你为什么把姓文的也带来了?” 周博士诧道:“哪个姓文的?难道又触犯了你什么忌讳?” “哼!我有什么忌讳?”大法王并不清楚文祥与他被囚禁在金星有关,却知道这小 子颇有来头,便对文祥说:“姓文的,不要以为人多我法王就怕了。” 文祥安祥地说:“法王久违了。” 大法王恨恨地说:“少来这一套!谁知道上次是不是你陷害我的?” 文祥问:“陷害你什么?” 丢脸的事,怎能在众多陌生人面前启口?大法王装作没听到,对周博士说:“为什 么不给我介绍一下?”他指指王之淳说:“王博士,我们才是久仰了,我真不知道你少 了哪一根筋?像琼英这样的尤物,你也不会好好享用!” 周博士大怒:“阿米!你说什么?原来你是在‘享用’我?” 大法王笑道:“享用有什么不对?不享用才是罪过!” 周博士怒气未消:“我记得你是‘爱’我的!” 大法王道:“爱与享用有什么分别呢?算了吧!我们上床再争这个!” 这下轮到王之淳发怒了:“什么?你们上过床了?” 大法王说:“奇怪?你是现在才知道,还是现在才想起来?我们同居好久了!” 周博士大喝:“胡说!” 大法王说:“胡说?我设立这个基地已经一年多了!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留 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哩!” 周博士楞了一楞,这才发觉大法王用情深厚,不禁芳心一软:“真的?可是你老说 是为了要推翻计算机当局,要发扬生化事业,要监视那个老和尚,才来这里的!” 大法王说:“本来是那样,后来见到你,一切就改变了。” 周博士说:“不要说瞎话,你还不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 大法王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胡涂?你父亲?那不过是领你的情!你难道不知 道我的资产有多少吗?整个文山基地,连零头都算不上!” 周博士微笑道:“可是我又不是国色天香,怎么可能这样邀天之幸?” 大法王说:“是不是国色天香,要看有没有识货的。年轻美貌算什么?三分钟就做 到了!可贵的只有那颗心,为了你的心,我才留在这里。” 周博士听得全身酥软,说:“我的心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大法王嘴一撇,说:“你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了,等到躺下来,闭上眼睛,那就 完全不一样了。” 周博士幽幽地说:“可是我这颗心还有一半没收回来。” 大法王笑道:“那有什么关系,生命是无限的,只要有价值,我能等。” 王之淳本来就一肚子气,听法王与周博士一唱一和,心中怒涛汹涌,当下破口大骂: “两个不知羞耻的狗男女!通通给我住口!” 大法王说:“姓王的,吃什么干醋呢?你有本事,就拿回去!” 周博士由云端一下子跌落泥地:“什么!拿回去?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大法王笑笑说:“琼琼!何必呢?你快活,我快活,为什么不让王博士也快活一下? 再说,我从来没有吃你的醋呀!这下王博士吃醋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衣红看他们再这样闹下去,实在不成体统,她侠义心肠又动了,便站了出来,说: “大法王先生!你是大人物,说话应该符合身份才是!” 大法王定睛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由大奇,问道:“你是谁?怎么还在外 边游荡,赶快回家去!” 衣红说:“本姑娘叫衣红,见不得污秽的事,不能不出面过问!” 大法王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男女做爱不是什么污秽的事。再不然你有 兴趣,法王我可以义务给你指点指点。” 衣红脸一红,说:“可是法王你说的那一套不是爱,如果说是性交,姑娘我见多了。 只要是禽兽,随时随地都在做,是人就不能随便说、随便做。” 大法王问道:“你多大年龄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衣红说:“那是你学艺不精,我今年十七岁!” 大法王一想,才十七岁,应该不难对付:“你是外层空间来的?是吧?” 衣红说:“不是!” 大法王说:“那你怎么不知道人间的规则呢?” 衣红说:“我当然知道,人间的规则就是道德操守!” 大法王说:“错!错!错!那是愚昧无知!你知道美国曾有个叫柯林顿的总统?” 幸而上次在宇宙飞船上,听古噜噜大辩美国民主后,她对历史也开始下功夫,否则 今天就要出丑了。 衣红说:“知道,我也知道这人的下场很惨!” 大法王说:“他的下场我没兴趣,但是他的行为,却让美国为举世所景仰!” 衣红说:“景仰?应该说是蒙羞吧!” 大法王摇摇头说:“显然你落伍了,他是我们这一族的英雄,是我们的典范,我们 给他塑了金身,奉为第二个主!” 衣红问:“那你们的第一个主是谁?” 大法王说:“撒旦!” 衣红说:“你为什么要信撒旦呢?他已经被上帝打败了呀!” 大法王说:“小姑娘,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人有气,气就是不服。如果当年上帝 被打败了,今天我信的就是上帝!” 衣红说:“我懂了,你是失败主义者!” 大法王说:“不是,我是败中求胜者!” 衣红说:“至少,我们有个标准,知道是非好歹!” 大法王哈哈大笑:“什么是非好歹?难道成功的人订下的游戏规则就是好?小姑娘, 你要逞口舌之利,就得给我一个公道!” 衣红脑筋飞快转动,这种是非好歹之争,在人类历史上已存在了几千年,一直未有 定论。凭她小小的年纪,浅陋的经历,哪里可能有理想的答案。可是,她也有败中求胜 的气质,更厉害的是能灵活应用身边各种素材,任何人要想说倒她,还不太容易。 她眼前是一片黄土,五分钟以前,王之淳和陶朱公两位德高望重的学者,还曾泪洒 大地。那表示过去错了,过去错了,就是‘非’,是‘歹’!再谈到柯林顿,他在性丑 闻刚被揭发时,尚能盛气凌人,夸夸其谈,不过是拜时代之助,当时美国国内经济状况 良好。对一个没有远虑、只图近利的民族而言,当然没有是非。但是从历史观点来看, 美国在千禧年的经济衰退中崩盘了,柯林顿的谎言也露骨了,当然是‘歹’! 想到这里,衣红振振有词地说:“大法王,我们有言在先,是你要我给你公道的! 所以我们就事论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许强词夺理,好吧?” 大法王奇道:“难道你真能说出道理来?那我法王也该逊位了!” 衣红说:“成败好歹只是一种现实,但是,有没有永远的成者呢?” 大法王想了想,说:“没有,至少我没有见过!” 衣红说:“你是不愿承认,上帝就比你的撒旦成功!” 大法王说:“不见得,只能说时机未到!” 衣红说:“如来佛是永远的成功者吧?” 大法王说:“一样,时机未到!” 衣红说:“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是成功者吧?” 大法王说:“谁知道,很可能明天他们就垮了!” 这个道理是必然的,如果成败决定于时间,那就只能用时间来定义。人就是因为看 不到未来,所以不能了解永恒。然而永恒是不是时间呢?从刚才的遭遇战中,衣红知道 绝对不能用时间说服大法王,要符合前提“永远的成功者”,就只能从另一个角度下手。 衣红便说:“你同不同意,地球终会毁灭?” 大法王说:“欣然同意,就算不会,我们的主——撒旦也要毁灭它!” 衣红说:“毁灭可以代表失败吧?” 大法王说:“当然,但是我们的主并不住在地球上!” 衣红说:“地球毁灭后,人类算是失败者吧?” 大法王笑说:“不错!小姑娘开窍了!老实说!你很有灵性,跟我法王来吧!” 衣红说:“那么,对人类来说,地球毁灭是‘歹’,同意吧?” 大法王犹豫了一下,说:“怎么扯到这里来的?” 衣红说:“任何对地球不利的事,都应该属于‘歹’吧?” 大法王发觉这是一个陷阱,只好说:“对于撒旦,是‘好’也是‘歹’!因此,不 论你怎么说,都没有什么好歹。” 衣红不理他的论调,继续说:“可是站在我们人类立场,当然是歹!” 大法王倨傲地说:“可是站在撒旦的立场,没有好歹!” 衣红得意地说:“哈!我懂了,原来你不是人!” 大法王恼羞成怒,说:“我怎么不是人?” 衣红说:“因为你站在撒旦的立场,失去了人的立场!” 大法王愧赧不已,大喝:“混蛋丫头!小心我宰了你!” 衣红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大法王一举手,说:“谁说我是君子了?”说时,一道闪电已向衣红袭来,不料刚 刚到她前面一公尺处,便撞到一道祥光,霎时迸散出满天火花。 原来文祥早有准备,他掩到衣红前面,喝道:“大法王,上次让你从金星法庭脱罪, 就是因为缺乏犯罪实证。老实告诉你,这次计算机当局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全部过程都 记录留案了,看你还嚣张什么?” “果然上次是你搞的鬼!放心!你姓文的还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出来!” “不必,我只是奉命告诉你,你的案子曝光了。金星法庭的几位法官都被收押,你 那位好友孤傲山主,也逃逸无踪了!” 大法王大惊失色,道:“你怎么知道的?” 文祥说:“方才当局通知我的,只要金星法官一认罪,就要正式通缉你了!” 大法王一听对方说出“孤傲山主”,知道这事假不了,顿时恶向胆边生,一不作, 二不休,两手一伸。但见一阵黑风旋起,众人站立之处,立时下陷。变生肘腋,猝不及 防,一个一个竟跌落坑中。那坑约有数公尺深,落下时,文祥身边立时冒出一幢光罩, 只可惜范围不大,只能保护站在左右的衣红及陶朱公。好在下面都是沙土,风不惧、左 非右及王之淳、周琼英四人,虽然摔得鼻青脸肿,幸而都没有大碍。 五行人并没有掉落坑底,他们对飞云梭喜爱不已,早就在衣红、周琼英与大法王对 话的时候,五个人又偷偷上了两部飞云梭,在里边东摸西看。在狂风骤起时,飞云梭上 的电离罩立即发生作用,梭身奋然飞起。 这时,金大与水大、木大同坐一梭,火大与土大则在另一架上。事出突然,五个人 吓得魂不附体,所幸通过计算机联络,得知众人都没有危险,方才放心地在梭中等候。 那坠入洞中的几个人,在文祥的招呼下,都挤在他身边。洞顶早在他们陷入后,又 自行合拢,文祥身边发出了一片淡淡金光,身外数公尺尚明晰可辨。 周博士跌得一身是沙,气得不住辱骂:“死东西,胆敢这样对我!” 王之淳火大了,吼道:“女人!你给我安静点!” 这时文娃在文祥耳内说:“我们的设备已经可以运作了,但基于上次的经验,没有 足够的证据,我们不打算动手。你们最好坐成一圈,我们准备了一个球形电离罩,可以 用意念指挥,就像坐在飞云梭上一样。这事最好交给左非右处理,总之,你们最好任法 王施暴,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文祥对众人说:“请不要开口,现在步步艰险,请各位围成六角形,各自注意面前 的情况,我好应付!” 果然地面上出现六个黄色蒲团,左非右也得到微机指示,便要大家坐下。周琼英心 有不甘,指着左非右大声说:“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王之淳拉着她,怒道:“周琼英!给我坐下!别以为那人是你的面首,他已经不要 你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周博士失声哭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利用我工作,用了几十年,没有 给我一点好处!那个鬼法王,利用我发泄,现在也把我丢弃了!” “何必呢?琼琼!你这不是自我作践吗?好象你活着只是为了男人!”大法王像一 溜黑烟,边说边由地上冒了出来。 “难道不是吗?”周博士丧魂落魄地说。 “嗐!人要有志气,男女平等嘛!人人平等,众生也平等呀!可是要平等,就要先 付出,要付出就得忍受。” “你胡说!我不听你这一套!” “周博士!他们值得你这样吗?”衣红正好坐在她旁边,好心地劝她。 “小贱人,你住嘴!”周博士暴吼道。 衣红吓了一跳,这辈子还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她火气一升,正要反唇相讥,想 想这女人有了这种心态,已够可怜了,何不让她三分?便说:“好的,我不说,你先坐 下吧,大法王要动手了。” “你别管我!我就要看看,他敢把我怎样!”说着,她竟然向大法王那边走去。 大法王早下了杀手,洞中已满布毒气,连他自己都是用影像代替。这时见周博士横 了心,只身走出光幢,急得大喝:“琼琼!胡涂!快回去!” 周博士一踏出光圈,接触到毒气,马上头昏眼花,倒地不起。 王之淳一把没有拉住周博士,这时见她昏迷,急得站起身来就要出去,在他左右的 陶朱公与左非右两人,立即将他紧紧抱住。 这也不过是一转瞬的事,马上有个黑影,由洞中飞也似的飘出,在周博士身边绕了 一圈,立刻缠成一团,迅速将她卷了回去。 大法王恨道:“算你们有本事,能躲着不出来!本法王现在要给琼琼治疗去,看你 们能待多久!”说罢,身影果然隐去。 左非右试着向前移动,那光幢果然进退由心。他便问王之淳道:“王博士,你知不 知道这里的情况,我们要尽快将周博士救出来。” 王之淳早已魂不守舍,茫然道:“这是哪里?小小呢?” 陶朱公忙把手搭在王之淳肩膀上,对他说:“之淳!这里是大法王的实验室,琼英 刚才说过,他在这里培养了无数的甲虫蝇,你还记得吧?” 一听到甲虫蝇,王之淳马上恢复了神智:“在哪里?咱们快去消灭毒蝇!” 洞里除了光幢周围有光外,四下里黑雾重重,咫尺莫辨。文祥见卡在这里也不是办 法,建议左非右驾着光球,准备向前闯去。 衣红忙拦住左非右说:“不要急,先看清楚再说。” 左非右说:“什么都看不到,叫我怎么办?” 衣红说:“刚才大法王坐在哪边?你记得吧?” 左非右说:“我正对着他,所以,应该是在我前方!” 衣红说:“你认为大法王是个君子,还是小人?” 左非右说:“小人!” 衣红说:“那就该反其道而行!” 左非右觉得有理,立刻掉头转向,往后面冲去。 那墨汁般的毒气,在光球冲过时,马上旋起阵阵黑烟,令人战栗恶心。左非右向前 直驶,马上就到了洞底,细看之下,那土壁明显地有挖掘的痕迹。 衣红东张西望,无奈四下朦胧,一时也无法判断。 左非右忽然听到计算机说:“向右转约十五公尺。” 他依言向右慢慢驶去,果然在十几公尺处,有一个约三公尺见方的铝制大门。可是 门上没有把手,光幢之外毒气瀰漫,众人又气馁了。 风不惧说:“我憋住气,到门前试试看有没有开关。” 陶朱公说:“不可以!万一是接触性毒气就完了!” 衣红想了想,问文祥道:“如果是铝门撞上我们,会有什么后果?” 文祥说:“这电离罩每平方公分可以承受两百公吨的压力,就算整个山洞塌下来, 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左非右一想,立刻将光球向后退了十公尺,然后全力向前撞去。只听得碰然一声巨 响,众人被震得晕头转向,门上已经撞出一个大凹口。 左非右有了把握,这次退得更远,高速对着大门直冲过去。这次竟然一撞即穿,由 于用力过猛,光球撞到山壁,顿时土石纷飞。左非右忙停了下来,仔细观望,前面又是 一个深洞,在光球照射下,尚可见底。而后面则是黑雾翻滚,毒气已随着泄漏进来。 衣红大喊:“向前冲!” 那洞不甚高大,却很深长,洞壁黝黑,令人怵目惊心。走了大约一公里,远远见到 前面又是一个类似的铝门。左非右这次有了经验,对众人喊了一声:“大家坐稳一点!” 顺势就冲了上去。 只听轰的一声,一阵剧烈的震动,登时碎石杂土横飞。那门已被撞出一个大洞,眼 前光明顿现,六人已经来到一个较大的长洞中。 只见四处红灯闪烁,几十个身穿白袍的人,正仓惶四窜。有人大叫道:“快逃命哪! 黑丝毒外泄了!” 这时大量的黑气,早随着光球的气流散布在空气中。山洞的另外三面,各有一扇大 门,眼看就要闭合了。有些人拼命赶到门前,又推又打地,却撼动不了分毫,这才察觉 已经无路可逃。 衣红一见,忙说:“快冲破那个大门,否则这些人死定了!” 左非右更不怠慢,加速向正前方大门冲去。这扇门倒是一冲就破,再看前面,又是 一条走道,走道前也有一扇门,显然这些地道彼此相连,仅以铝门相隔。左非右这时一 点也不客气,见门就闯,一连通过了十几道门,又经过了好几个洞室,这才来到一个占 地数亩、高有数十公尺、光明如昼的大洞中。 这里早已乱成一团,红灯竞闪,警笛长鸣,到处有人狂奔。由于地方太大,一时辨 不清方向,左非右将光球慢了下来,仔细一看,不禁头皮发麻,原来那些人飞奔疾走, 是为了逃避身后无数昆虫的追逐。显然全部系统都已失控,到处乱烘烘的。箱倾笼散, 盒子、罐子、玻璃碎片倒翻了一地。 这里显然是个大型展示场,四周都是高达数丈的各式橱柜,里面有各式大小器皿, 还附有海报、说明书,详述各种昆虫的生态、习性。这时电动控制失灵,门户洞开,橱 柜内的昆虫多半飞了出来,就是那不能飞的,也早爬满了地上。 这还不说,那黑丝毒随着光球四处流通。能逃的早已逃走了,只剩下一些职位较低 的工作人员,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倒是立成。 文祥这才知道闯了大祸,来不及用指语,大叫道:“文娃!怎么办?” 文娃说:“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有了准备,利用能量干扰技术,全程记录下来了, 可以呈堂作证。” 文祥急了:“还作什么证?这些人不都被我们害死了吗?” 文娃说:“怎么能死?他们都是证人,一个也死不了!只是这些昆虫,乘机用毒气 杀光也好!你们稍等一下,我这就开门放你们出去。” 文祥说:“大法王呢?” 文娃说:“他见你们冲破了毒气室,知道大事不妙,带了重要干部和周博士,早就 逃回都阳基地去了。目前还在搜证期间,先放他一马。” 他们的对谈,第三者原本听不到,但计算机已逐渐开窍,该让大家知道的事,便由 各人的计算机同步转达。衣红听了,高兴地说:“你原来不是个只会讲悄悄话的小人物 吗?” 计算机回答道:“哪能怪我,你们的耳朵太大了!” 那些飞虫无法闯入光幢,绕着光球飞旋不已。王之淳见了,心痛不已,他指着几只 发着各色奇光的怪虫,对陶朱公说:“小小怎么会这样对我?这是我多年的心血,怎么 都被她弄到这里来了?” 陶朱公叹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以往我以为只要科学家有良知,科学成果就 能造福人类。现在我才知道,只要是人,就难免有胡涂的时候。人一胡涂,什么良知都 不存在了,科学的为害恐怕难以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