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第一章胭脂碎(4) 半年之后,我独身迢迢北上,与你爹成婚。 那段时日,真是快乐,你爹极宠我,不久之后,我生下你哥,当时他煞是高 兴,哈哈大笑道:“昔日有汉朝大将霍去病,天生帅才,北逐匈奴,保家卫国, 名垂青史,世人敬仰。吾儿将来策马灭拓拔,建功立业,定不逊于他,就取名去 疾。” 我曾以为我这一生都会这样的幸福下去。直到承佑十年,你爹出关征战,苦 战三月,大胜拓拔。拓拔投降,送公主进京和亲。自此以后,我的生活就变了。 虽然你爹什么都没有说,可我还是那么强烈地感觉到他不再爱我了,因为他看我 的眼里没有了往日的色彩。 每次说到这里,娘的眼神都会分外忧伤,似利刃穿透我的灵魂,然后恍惚之 间,我就会看到娘的影像在白森森的刀光之中,支离破碎,漫天飞舞。 这时,我会对娘温柔地笑起,目光清澈,神色安宁,唇角上扬。“小时候, 你外公也会这样哄着我,笑容温暖……”这样娘就会安静地睡着。 从此以后,我习惯于温柔地笑,对娘,对杏姨,对去疾哥哥,对所有人笑… … 就在我对二表姐柳雪君笑时,已是日落西山。夫子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书本, 夹在腋下走出门口,一天的学习也就结束了。待夫子走远,二表姐就对着夫子的 背影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表情煞是可爱,而后又呼啦一声,凑到我身旁,乌 黑的眼珠子滴滴地转,神秘兮兮地说:“扶柳,我们已经看清你的真实面目,赶 快招供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瞧着二表姐柳雪君的卖力表演,我不禁笑出声,看来我心底的疑问已经有了 答案,只是怕以后生活越发地不得平静了。唉,古人那知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 严,她们是何方神圣,我自是一清二楚了。 突得我玩心一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既已被捕,那我现在所说的每一 句话都可能成为陈堂证供,但我也有权保持沉默,不是吗?” 雪君一愣,随后大笑起来,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霜铃也走上前来,坐入 我书桌对面的椅子,道:“还是一样的牙尖嘴利!其实,我们三人自能说话起, 就已相认,只是一直找不到你。本来推断,你将成为我们的亲妹子,因为我们三 人重生为姐妹,还生日相同。可我们苦苦等了六年,也没有等到娘亲们再生出个 妹妹来,本以为你掉队了,没想到原是换了队。” 看来她们比我还适应这个时代,我欣然道:“对不起,谁让我步子小,出塔 时慢了一拍呢。” 霜铃冷眉一挑:“其实你提笔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哪有人握毛笔跟写 钢笔的手势一样的?还有皱眉的倔劲,真不知道谁学得来!” 一会儿工夫,活泼好动的雪君就站在了书桌上,头微仰,振臂高呼:“我们 四姐妹既然重逢,就要齐心协力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听到雪君的话,我轻皱眉头:“从今往后我是扶柳,而你们就是柳雨蕉,柳 雪君,柳霜铃,以后也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们的经历。历史是不容我们改变的, 青史上并没有我们!” 雨蕉立即解释:“我们当然知道历史的不可改变性,所以我们才一直默默的 寻你。否则,柳家姐妹就不是以同月同日生称奇,而是以古怪行为闻名了。其实 如果我们胡乱行事,你也更加容易的找到我们,不是吗?” 霜铃长看了我一眼,叹道:“事实并不如你所想。”说完,径直走向书柜, 从中抽出一本线装古书,放在我桌上。拈起桌上的那本线装古书,深蓝封面上的 字铁勾银划。 “《华书》?”二十四史里绝对没有《华书》,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 急忙抬头,带着疑惑的眼神盯着霜铃,等待她给我合理的解释。 《华书》难道只是一本毫不起眼的野史外传?可是这等小书,霜铃又为何特 意拿给我看呢?既是野史,又何以能用得《华书》这样大气的名字? 霜铃正欲启唇,“咚,咚,咚……”,书院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名 大丫鬟带着三名丫头走进书房。她们步调一致,行动规矩,就连步长也都是一样 的六寸三分。这就是百年西泠柳庄训练出来的丫鬟,柳府森严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