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更可怜 与此同时,苏家的老宅里,苏漫歇斯底里地捶打房门,可外面的人就是无动于 衷,怎么也不肯将她放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今天要和楷订婚,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放我出去!” 订婚的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的心也越来越慌。 她就知道,爸爸一定不允许她和顾楷订婚,所以今天才将她反锁在屋子里,不 让她出席订婚宴。 可是,不管他如何反对,她今天一定要和顾楷订婚! 苏漫发了疯地捶门,砸东西,但房门就是不打开。 最后,在她绝望的时候,房门缓缓开了。她一个激灵冲过去,又猛地顿住。 “爸……我今天要和楷订婚……” 苏文修走进房间里,扫视一眼满室的狼藉,再将视线凝重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个时候,订婚时间已经过去了。”他说道。 “没关系!楷一定还在等我,我现在去也来得及!” “是吗?若是他真的想和你订婚,见你没有出现,为何不来找你?” “……”苏漫颤抖地往后退一步,忽而她眼睛一亮,“他一定以为我不想和他 订婚了,说不定正在生我的气?” “小漫,你太天真了。”苏文修看她一眼,叹一口气走到还算完整的床前坐下。 “顾楷已经订婚了,对象不是你,是沈若。” “轰——”苏漫感觉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她的脸色刷地一白,毫无血色。 “不可能的,爸,你骗我!他明明说好了的,要和我订婚……这是他亲口对外 说出来的……他不会说谎的,他是顾楷啊,他说话一向算话的……” “小漫,他是要和苏家的女儿订婚。但不是你……” “什么意思?”苏漫盯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现在苏家的女儿除了我,还 有谁?苏蓉吗?她已经……” “你给我闭嘴!”苏文修厉吼一声,猛地打断她的话。 她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对不起……” “我以后不想再听见这些!蓉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追究什么。但你 要记住,从今往后,不许和顾楷再有任何瓜葛!” “不可以!”苏漫又恢复了一些精神,“爸爸,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他,为什 么不让我和他在一起,难道你要看着你的女儿难受你才高兴吗?!” “我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以为,你 跟顾楷在一起会得到幸福吗?要是哪天顾楷知道了真相,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你吗?!” 苏漫身子一震,终于瘫软在地上。 苏文修有些后悔自己的失态,放柔了声音道:“小漫,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你 别再跟顾楷接触了,忘了他吧。咱们回美国去,在那里安静的生活不好吗?” “我不要……呜呜……我就是要顾楷……”苏漫所有的倔强和骄傲都土崩瓦解 了,她哭得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爸爸,他为什么要和沈若订婚,他明明说好了要和我订婚的……呜呜,他怎 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一定是沈若,是她迷惑了顾楷……爸爸,求求你了,你 帮帮我好不好,我好难受,好痛苦……” “小漫……爸爸就实话跟你说吧,沈若她……也是爸爸的女儿……”他太亏欠 那孩子,总得补偿她一些什么。 苏漫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没有一点反应。 “当年你们的妈妈,在生下你们三个后,带着她离开了……这件事情,爸爸一 直没有告诉你们……”因为他恨那个女人,他不要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母亲是谁。 他也不想再提起她,再回忆起她,因为那只会让他更痛苦,更憎恨! 苏漫愣了好久,眼神空洞地扯出一丝冷笑,“所以说,顾楷说和苏家的女儿订 婚,从一开始,就指的是她,是吗?” “恩。”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伤害我?我都已经成了他的女人,他为什么要 这么对我?” 苏文修瞥她一眼,眼里有一丝怒气,但他努力克制自己。 “这些话,以后你就别再说了,也不知羞。你是不是他的女人,你心里清楚。” 苏漫浑身一震,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小漫,在顾楷的面前玩花招,你还太嫩了。他之所以利用你,也算是对你的 惩罚。要是换了其他人敢这样对他,你以为还能活吗?” “……” “听爸爸的话,我们回美国吧。这个地方,不是我们该留下的地方。” “爸爸……呜呜……”苏漫跪爬到他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门外,偷听了很久的苏熠脸色发白,再忍也不住转身离开,开着车疯狂地在路 上行驶…… 沈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里。不是她在沈家的房间,是在顾 楷别墅里的房间。 她什么时候,回到了这里? 起身打量四周,就对上了顾楷专注的眼神。他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维持着一 个姿势,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他的身上还穿着白色的西装,她的身上也穿着白色的晚礼服。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问吧,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只限今天一天。”顾楷换了一个姿势,看着她平 静道。 沈若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早已没了那份大吵大闹的心情。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是这句话,她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说了,我想娶你。” “为什么?” “想和你生活一辈子,还需要理由吗?”顾楷有些干涩地回答她,表白之类的 话,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听见‘一辈子’三个字,沈若很想冷笑。 多么让人感到可怕的字眼,她要是跟他生活一辈子,会精神分离的。 “你为什么要骗苏漫?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爱你。你伤害了她的姐姐,不应该 再伤害她。” 尽管喜欢苏熠多一些,可她还是很关心那个从一生下来就身体羸弱,没有母亲, 求爱不得的妹妹。 顾楷垂眸没有什么表情,过了几秒才缓缓答道:“如果不利用她,如何引你出 现?” “你说什么?”沈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利用苏漫?只是为了引 她出现?! “你为什么要利用她,你对她不是很好的吗?”沈若下意识地反问。 这一切,好像有点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当初苏漫诬陷她要害她的命时,顾楷 不是二话不说的就相信了吗? 为了苏漫,他宁愿天天跑去医院照顾她,也不去看望她的。甚至还将她接到家 里,亲自照顾。 可他的转变为何会变得那么快,突然就利用一个他关心在乎的人了? “苏漫她不是我的女人。”顾楷又丢给她一个难以消化的消息。 “对于背叛我的人,我向来不手软。利用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也是迟来 的惩罚。”要不是看在她是苏蓉和沈若妹妹的份上,他才不会轻易放过她。 对于顾楷那句‘迟来的惩罚’,沈若当时没有听懂,直到不久后,她才有所领 悟。 此刻的沈若,没有深想那么多。她因为他那句‘对于背叛他的人,他向来不手 软’给惊到了。 这个男人,够心狠,够绝情。他不是她所期待的那个良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 的人。 跟他在一起,她早晚会背叛他。不知道那时,他又会如何对待她? 其实沈若没有意识到,顾楷所说的背叛,并不只是真正伤害性质的背叛。他划 分的背叛范围很广,小到包括一个小小的算计,也包裹一个小小的反抗。 若说背叛,她早就不知道背叛了他多少次。 不想再继续苏漫的话题,沈若垂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世?” 如此隐秘的事情,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为何他也那么清楚? 甚至在他向外界宣布订婚时,就驽定她是苏家的女儿了。那时,她自己都还在 怀疑呢。 “从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你跟苏家有关系了。那个时候派人查了一下, 没有查出什么。不过还是有很多蛛丝马迹可以寻找的。” “比如说,我发现你是沈家的养女,不是亲生的,你出现在沈家的时候是二十 年前。而二十年前,苏家的夫人突然逝世。我再让人查了一下,发现苏家以前还有 一个女儿,跟你一样的年纪,但也突然去世了。再深入一查,了解到苏家的夫人在 生下三个孩子后,带着大女儿坐上飞往T 市的飞机,不幸在飞机失事中去世。本来 只是有些怀疑,后来苏熠出现,我留心派人偷听了你们的对话,才知道,你也许是 苏家当年的那个孩子。用你们的头发做验证,这才完全肯定,你就是当年那个去世 的那个女孩。” “你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沈若问道。 顾楷满不在乎地回答她:“你是谁的女儿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 的是,她是沈若就行了。 刚开始去查,是因为心里的一股好奇,后来再查,是不是好奇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想知道,关于她过去的事情。 仿佛知道得越多,他对她的了解就越多…… 沈若无力地闭了闭眼,淡淡道:“我要问的问完了,我该回去了。” 她翻身下床,刚想穿上高跟鞋,一面阴影罩来,她的手臂被人拉住。 “回去?回哪去?” “回我自己的家。” “若若,你不是忘了吧。我们已经订婚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就应该跟我住在 一起。”顾楷在她的身边坐下,好声好语地对她说道。 沈若甩开他的手,满脸的厌恶,“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从今以后,我们再无任 何瓜葛!” “你不承认也行,反正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认出 来,你是顾楷的未婚妻。”顾楷噙着一丝痞子的笑意,懒懒道。 沈若看不得他这种霸道又无赖的嘴脸,越发感到生气。 “顾楷,我们当初已经说好了的,你别想反悔。否则,我就死给你看!”上次 用这招威胁他十分有效,不知道还有效没。 仿佛看出了她的底气不足,顾楷又是邪邪一笑,“好,你死,我陪你。”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沈若接下来的话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深吸一口气,她平静道:“顾楷,你放过我吧,好不好?这样强迫我,有意思 吗?” “那你这样反抗我,有意思吗?”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是强盗行为!让我感到厌烦,很不舒服!” “如果你试着接受我,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若若,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 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呢?” 沈若转过头,淡淡道:“当初的你,给过我机会吗?那你现在给一次放过我的 机会好不好?” “……”顾楷沉默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他起身无奈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冷静一 下。” 他走出房门,将门关上。沈若知道,他宁愿让她呆在这里,也不想放他走。 望着窗外的夜色,她的心情有些悲凉。 事情,为何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呢?顾楷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她? 千万不要那样,否则,他们之间将更加纠缠不清…… 出乎沈若意外的是,在经历了一场突变的订婚典礼后,第二天她并没有接到来 自各方的电话。 苏家那边没有找她的意思,沈家也没有给她打个电话。就连报纸上,也只是简 单刊登了一下她的身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猜测。 这个结局让她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用马上面对苏文修。 对于那个父亲,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唯一的印象,就是他殴打母亲时,恐怖的 表情……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看见他。 至于顾楷,沈若选择了无视。他不让她离开,她就不看他,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就这样耗着,看谁硬的过谁。 公司那边,沈若已经决定不再上班。哪有像她这样的员工,三天两头的请假, 甚至还一个月不去上班。就算领导同意她继续上班,她也没脸去了。 每天无聊地呆在别墅里,沈若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事情都不做。她连一句话都 不想说,面对吴妈时,也没有什么话。 她变得越发沉默了,行为也越来越像无声无息的灵魂。 顾楷看在眼里,却没有办法。他不能再逼她,否则会让她崩溃的。 可看见她这个样子,他的心里就是感到很烦躁。 这个倔强的女人,她究竟要如何,才能接受他,才能不要那么别扭! 没有办法的顾楷,只好选择让步:“若若,要不你回去住两天如何?两天后, 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出去旅游。” 正无聊地看着电视的沈若,淡淡瞥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顾楷在她身边坐下,笑道:“一会我就让吴妈替你收拾一些东西,让司机派你 回去吧?” 放下遥控器,沈若转头看向他,声音冷淡:“我回去后就不会再来。” “不可以!你回去住两天,好好散散心,两天后我去接你。”顾楷皱了皱眉。 “随便你!”沈若起身朝着楼上走去,反正她回去了就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 每待一分钟都让她感到压抑,透不过气来。 顾楷也起身跟在她身后,“算了,还是明天回去吧。今晚你就住在这里。” 沈若突然顿住脚步,回头对他说道:“既然同意我回去,那我要马上回去。” “今晚留下来,明天回去。”顾楷的表情很坚持。 沈若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的怒气,她讨厌死这个鸭霸的男人了。为什么他说什 么就是什么! 好吧,明天回去就明天回去,至少她可以回去了。要是她太坚持,说不定连回 去的机会都会被收回。 沈若不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顾楷刚要跟着进去,门嘭地一声 被关上,差点撞到了他的鼻子。 微微怔了怔,顾楷有些失笑。以前是他对她摆脸色,现在风水轮流转了,这算 不算是报应? 一直到晚上睡觉之前,沈若都没有从房间出来。她在屋子里无聊地上了一会的 网,又看了一个超级无聊的电影,才决定洗澡睡觉。 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亲吻她的嘴唇,她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将 头瞥开,那温软的嘴唇却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沈若很想睁开眼睛,但她实在是太困了,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小声咕哝一下,她又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过了一会,她开始感觉呼吸困难,胸口被压得很难受,都快要窒息而死了。沈 若努力将眼睛睁开,骤地,对上顾楷那双黑亮的眼睛。 她瞬间睁大眼眸,很想尖叫,不过还是忍住了。 “你干什么!”一把将顾楷推开,沈若急忙起身掩盖好自己半敞的睡衣,防备 地看着他。 他是怎么进来的?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更可恶的是,他都压了她半天了, 她才有所察觉。 一想到顾楷这卑鄙无耻的行为,沈若就气得不行。 “若若,今晚我们一起睡吧。”顾楷被她推开,一点都不恼怒,反而兴奋地凑 过来,只差没有摇着他的大尾巴了。 “不要!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我不要跟你睡!”沈若一口回绝他,又防备往后 缩了缩,后背紧紧靠在床头上。 “若若,还是两个人一起睡吧。我一个人……睡不着。”顾楷又逼近几分,一 双眼睛发出绿幽幽的光芒,看得沈若毛骨悚然。 她还不知道他吗?肯定是兽、性大发了,就来找她解决。 他想再碰她,没门! 沈若动了动脚,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厉声冷淡道:“顾楷,你马上给我出去!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听见没有!” 要是在以前,她决然不敢这样对他大吼大叫。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她知道,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无情的对待她。 在这场游戏里,他先动了心,就注定要失败。这是他的报应,是他应有的惩罚。 “若若……”顾楷双手撑在她的两边,头轻轻向她靠了靠,眼里的绿光越发灼 热,一点都没有后退的意思。 沈若心里一慌,又是一脚踹向他,却被他抓住脚踝,紧紧握在手里。 “放开我!” “若若,我们其实可以好好相处的。”顾楷不放弃,继续游说她。今晚,他真 的好想得到她,一个人睡,真的好难受啊。 “谁要和你好好相处了!你给我出去听到没有!”沈若使劲挣扎,却换来他更 牢的禁锢。 顾楷已经用自己的双腿压着她的双腿,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不让她挣扎。 沈若忽然清醒了过来,她知道,自己越是挣扎,他就越是不放开她。于是她停 止挣扎,盯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难道你又打算强迫我?你除了强迫我,还会什么?” 顾楷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也冷静了不少。 “我也不想强迫你,是你一直要反抗我。” “呵,说的好像是我的错一样。”沈若勾出一丝嘲笑,眼神悲哀,“顾楷,这 样的你,只会让我永远都不想原谅。” 这句话,的确打击到了顾楷。他看着她,久久不说话。沉默了一阵,他放开她 的手脚,坐到床沿低头淡淡道:“好,今晚我不碰你,不过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休想!” “我不碰你还不行吗?我只是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不行!”沈若抓起枕头砸在他身上,指着门道:“出去!你要是不出去,我 就出去!” 看她态度坚决,顾楷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眯了眯眼,不悦道:“我就是不出去!” 沈若立刻二话不说地下床,朝着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就被顾楷拉住。 “站住!你也不许出去!” “你管我!”沈若转身抽出自己的手,再次指着门道:“请你出去!我请你出 去!” “你!”顾楷真的有些生气,这个女人的脾气怎么那么犟,他都对她好言好语 了,她不但不心软,反而脾气越来越大。 要是以前的她,哪敢像现在这样对他大吼大叫。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他欠她 的。 “若若,你听我说……” “不听!” “……” 好吧,顾楷承认自己很挫败,也承认自己的确不敢拿她怎么样。 明明那么想要她,却不能碰…… 他顾楷,也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好,我出去,你别生气了,早点睡吧。”顾楷无奈地叹一口气,不舍地走出 房门。 他以为沈若会犹豫,会不舍,谁知他的后脚刚跨出房间,门就被无情地关上了。 心里有些失落,因为他看不到沈若的心。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她对他,究竟存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明明有时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不舍,可一眨眼,她又会恢复成一个冷漠的女人, 死活让人捉摸不透。 阅人无数的他,也不得不承认,沈若是他遇见的,最复杂的一个女人。 第二天早上,沈若早早的就起床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家。 走下楼,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奶油面包香味,还有鸡蛋牛奶的味道。 “沈小姐,你这就要准备回去了吗?”吴妈站在楼梯口,看见她手里的小行李, 笑着问道。 “恩。”沈若点头。 吴妈迟疑了一下,继续笑道:“先用了早餐再走吧,早餐已经做好了。” “不了,谢谢你,吴妈。我不饿。” “可是……”吴妈眼神闪烁几下,下意识地看向厨房门口。 沈若也跟着看去,就看见顾楷从里面走出来。他的一只手上端着早餐,一只手 上拿着围裙。 样子并不滑稽,也没有不协调。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从容不迫。这个男人, 绝非池中之物。 就连下厨,也半点不降他的身份。 “过来用早点。”顾楷对她说道,他自顾将一份早餐放在餐桌上,又走进厨房, 端出另外一份。 沈若沉默的站了一会,转头对吴妈说道:“吴妈,我走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 照顾,你多保重。” “沈小姐,先生做了早餐,你还是用了再回去吧。外面有司机等着,不会耽搁 太多时间的。” “我真的不饿。”沈若没有看顾楷一眼,提着行李转身就走。 顾楷的脸色有些阴沉,“我亲自做的早点,你也不赏个脸?” “不好意思,我无福消受。”沈若脚步未停,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子,无视身后 如芒般的视线,从容地离开。 既然决定了要离开,就不要再有任何牵绊。 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沈若忽然有种放松的感觉,还是自由自在的感觉好。从 今天起,跨出顾家的大门,她就不要再进来了…… 坐上车,在车子离开的时候,沈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座金丝笼,以后别想再禁锢住她…… 沈若回到沈家,家里的人都有些意外。他们满腹心事,却不能开口问她,就担 心问到一些让她难过的话题。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尽量维持以前亲和的现状,但沈若还是看出了 他们的心事。她忽然很感动,因为她有这样一个为她着想,关心着她的家人。 提着行李上楼的时候,沈若出其不意地抱了一下沈妈妈,在她的耳边低低说了 一句话,然后笑着上楼。 沈妈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沈爸爸和沈扬担忧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 又哭又笑道:“小若说,她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沈爸爸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沈扬阴沉了几天的脸色,也柔和了不 少。 回到家里的感觉很好,自由,轻松,惬意,温暖。 第一天晚上,沈若就睡得特别香甜,甚至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她穿着居家服,正享用沈妈妈亲自做的午餐时,一辆车停在门外,说是来找她 的。 她以为顾楷出尔反尔,要马上带她离开。出去一问,才知道不是顾楷派来的人, 是苏文修…… “苏先生想请沈小姐去苏家做客,希望沈小姐务必赏个面子。”来人恭敬地对 她说。 “我不认识你家先生,我不会去的。”沈若转身就想走。 “苏先生说了,沈小姐如果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最好还是去一趟。” 沈若的脚步顿住,沉默了好久才点头道:“好,我跟你去。” 没有换衣服,她只跟沈妈妈打了一个招呼,便坐上车去了苏家。一路上,她的 心情是忐忑的,因为她就要见到她的亲生父亲了…… 她对他没有什么印象,连他的容貌都记不起来。一会面对他的时候,她该怎么 办? 来到苏家老宅,沈若有些恍惚,这就是她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吗? 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一点熟悉,反而觉得陌生得令人害怕? 走进花园,沈若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凉亭里,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白色的衬衣正闲 适地坐在藤椅上,他面前的古藤长几上,放着两杯刚刚泡好,还在冒着热气的茶。 走到他身边,沈若不再向前。 苏文修转过头看向她,有些怔忪。他看过她本人的照片,只是没想到,真人比 照片长得更像她的母亲,白云…… 四个孩子都长得很像他们的妈妈,只有她是最像的一个。 那个美丽善良,一让他想起来,就又恨又爱的女人…… “坐吧。”苏文修收回视线,指了一下他对面的位置。沈若坐下,还是感到有 些局促紧张。 她微微垂下眼眸,不敢与他直视。 “我以为,在二十年前,你就不在了。”苏文修自顾说道,“没想到你还好好 的活在U 市……那个时候,我去美国呆了几年才回来,所以也不知道你还活着……” 沈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悄悄握紧,还是没有回答。 苏文修忽然叹一口气,望着她道:“小时候的你有自闭症,看来沈家把你照顾 得很好。” 沈若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是的,他们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在照顾,他们 对我很好。” “你在恨我?”苏文修听出了她话中的冷漠和怨怼。 沈若别开脸,不回答他。 “对于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他再问。 “不多,不过你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有些发愣。那个时候的他,很不冷静,总是做一些 伤害她们母女的事情,没想到她还记得。 心里对她又多了一些愧疚,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那样对你母亲吗?” 沈若诧异地抬头看他,眼里写满了疑惑。 苏文修的眼神望向远方,幽幽道:“今天叫你来,是要告诉你实情的。因为, 我不想让你误以为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有权利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什么?! 沈若蓦地睁大眼睛,浑身僵硬。他在说什么?难道说,她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 看见她惊讶的表情,他便明白,沈家肯定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我和你母亲从小就认识。我们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不过,还有一个人, 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我们三个的感情很好,我和他都喜欢你的母亲,后来你的 母亲还是嫁给了我。 那个时候,我的事业刚刚起步,经常不在家,出差在外地,然后那人就帮我照 顾你的母亲……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会日久生情。我出差半年回来的时候,你的 母亲已经怀上了你…… 在我得知此事的时候,我嫉妒得发狂,也没有让那人知道你母亲怀孕的事情。 你母亲对我很内疚,想和我离婚,我不答应,并保证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对 待,你的母亲相信了我…… 后来,你出生了,但我发现,你一天天的在长大,然而你的容貌,半点都跟我 不像,反而有些像你的亲生父亲……所以,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刚开始只是 和你的母亲吵架,后来演变成动手打她…… 再后来,对她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才让她在身下苏蓉三个孩子后,迫 不及待的离家出走……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愧疚里。要不是我那样对她,或许她 也不会伤心难过,不会去世了……“ 苏文修抬眼看向沈若,眼里充满了浓浓的愧疚,“孩子,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还有你。当年我不应该为了事业,就抛下新婚的她,甚至大半年都不回家来看她一 眼。 其实我知道,在那半年里,她的生活过得并不好,要不是有你父亲的帮助,她 一个人也支撑不下去,是我太自私,舍不得放开她,才伤害了三个人……要是知道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会早一点放手,成全她跟你的父亲……“ “他是谁?”沈若忽然开口问道。 苏文修有些诧异,他以为沈若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没想到她的反应很平静。 “孩子,你不怪我吗?”他轻声问道。 沈若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我对你没有什么印象,你对与我来说,跟陌生 人没有区别。你认为,我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任何情绪吗?” 苏文修哑口无言,他有些失神道:“你不光长得像你的母亲,连脾气都很像。 对于你们不喜欢的人,你们都会很冷漠决绝……” 沈若移开视线,没有说话。他说得没错,她一点都不喜欢他,所以才对他冷漠。 “那人知道我的存在吗?”她再问。 苏文修摇头,“我也不确定,不过那个时候他是不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的存 在,一定会将你母亲从我身边抢走。或许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吧,要不然,肯定会找 我算账了。” “他究竟是谁?” “……以前华南集团的总裁,叶华南。” 沈若猛地怔住,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来是他…… “怎么,你见过他了?”苏文修疑惑地问她。 沈若霍地起身,转身就走,“打扰你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 沈若匆忙跑出凉亭,在客厅撞见了坐在沙发上,仿佛一直在等她的苏漫。 看见苏漫,她有些意外。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她,她更瘦了,瘦得只剩下骨头, 脸色也很苍白。 她没能和顾楷订婚,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沈若,我有话要对你说。”苏漫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 淡道。 沈若的眼神心虚地闪烁几下,垂眸道:“我还有事,下次聊吧。” “不行,必须今天跟你说。”苏漫挡在她的面前,不让她前进一步,“刚刚爸 爸找你,是不是告诉了你的身世?” 沈若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她。 苏漫冷笑一声道:“就算你是爸的孩子,你是我的亲生姐姐,我也不会认你。 因为,我不想有一个利用我,欺骗我,伤害我的姐姐!” “我没有!”沈若下意识地开口否认。 “你没有什么?你没有欺骗我,伤害我吗?你敢跟我说,在订婚前几天,你不 知道要和顾楷订婚的人是谁吗?你敢说,你在明知你是我的姐姐的时候,没有和顾 楷瞒着我厮混吗?你敢说,你完全对得起我吗?!” 面对她的质问,沈若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她的确有些对不起她。 “你开口说话啊!你不说话,是不是代表你默认,你心虚了?”苏漫继续逼问。 沈若无奈地望着她,淡淡道:“随你怎么想,反正三言两语说不清。” “那要多少句才说得清,你说,我听着的。”苏漫冷冷地看着她,眼里除了怨 恨和冷漠,没有其他任何感情。 沈若很喜欢苏熠,她也想喜欢苏漫,但怎么也喜欢不上来。人与人之间应该用 心交往,苏漫从来不愿意用心与她相处,她也无法用真心和她交流。 不想继续跟她说话,沈若的口气也硬了起来,“你想听,我却不想说。我还有 事,告辞了。” “不能走!”苏漫张开双臂拦住她,“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要欺 骗我,伤害我!” “我怎么欺骗你,伤害你了!你要找人算账,应该是顾楷吧,是他欺骗了你, 伤害了你!”沈若生气道。 “要不是你,他会这样对我吗?所以一切都是你的错!” 沈若一阵无语,气结道:“我不想跟你说了,让开!” 苏漫并不让路,“呵,沈若,你以为你和顾楷订婚了,你就能得到他的真心吗? 恐怕,你比我还可怜,你还不知道吧,为了我,他也有事情瞒着你……” “苏漫!”苏熠从楼上匆匆跑下来,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放开我,我要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挣扎几下,也没有把他的手甩开。 苏熠盯着她,皱眉道:“够了,顾楷跟你永远都不可能,你死心吧。” “为什么不可能,反正他也不是完全爱上沈若,只要他没有完全爱上她,我就 有希望。” “就算顾楷不爱沈若,也轮不到你。” “苏熠!我是你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应该帮助我!” “沈若也是我的姐姐!” 苏漫愣住,随即大怒道:“她算你哪门子的姐姐!你们有一起长大吗?你们有 一起生活过吗?我才是你真正的姐姐好不好?” “你……”苏熠十分无语,对情绪失常的苏漫,你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你……”苏熠十分无语,对情绪失常的苏漫,你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见苏熠不说话,苏漫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向沈若道。 “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当初你出车祸,就是我推的你。这件事情,顾楷知道, 熠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就是你不知道!想不到吧,他们为了不将我说出去,根 本就没有告诉你实情!” 沈若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她没有想到,当初推她的人是苏漫。 她是想置她于死地吗? “苏漫,够了!你以为你做了这事,很光荣吗?”苏熠紧皱眉头,从来没有头 痛过,自己有一个如此任性的姐姐。 他紧张地看向沈若,歉疚道:“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要隐瞒真相的……” “我明白了。”沈若点点头,不怒反笑,“当初顾楷跟我说,找不到凶手时, 我就有些奇怪。现在我明白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顾楷为什么要说对苏漫的惩罚,是 一种迟来的惩罚。 他以为,他惩罚了苏漫,就能弥补她什么吗? 尽管她没有想过让苏漫道歉或者赔偿,但他们不顾她的感受欺骗了她,这是无 法弥补的错误。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顾楷到最后都没有告诉她真相。在他的潜意思里,他还 是想保护苏漫的吧。 告诉她又没什么,反正她不会把苏漫怎么样…… 看向苏漫,沈若淡笑道:“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不过你以为告诉我这个,就能 起到伤害我的作用,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一点都不在乎顾楷,我对他,除 了恨,只有恨!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 沈若说完这番话后,发现周围很安静,苏熠和苏漫的眼睛,都吃惊地望向她的 身后。她还看见,苏漫的眼里很快闪过了一丝得意的欣喜。 周围的气压很低,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身后那道寒冷的视线直直射在她的身上,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缓慢转头,在看见顾楷那张阴寒的脸时,她的心里只有悲凉。 得知她被苏文修叫走,不放心她,所以才特地赶来,没想到听见的,却是这番 对话。 还好他来了,不然他一辈子都会以为,沈若是有那么一点在乎他的。他暂时不 敢奢求她爱上他,可是,一点点在乎都没有吗? 想及此,顾楷的心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盯着她,缓慢朝着她走去,每走一步,周围的空气 就会凝固一分。 他的眼神真的很冷,是沈若从来没有见过的冷。 直视他的眼睛,沈若闭口不说话,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这是不是你的真心话!”顾楷再问,几乎是用吼的。 他站在她的面前,身高明明比她高,但不知为何,姿态却比她还低…… 沈若的身子轻轻颤了颤,脸色微白。咬了咬唇,她冷笑道:“是我的真心话。 难道你还奢求我会喜欢你,在乎你?” 顾楷微怔,痛苦地闭了一下眼。 是啊,难道在他那样强迫她以后,还能奢求她在乎他吗?是他太天真,以为她 是不同的,以为日久相处,她的心里会有一点点在乎他。 原来没有,一点都没有。她恨他,恨得如此决绝。 她,果然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怎么?你特地跑到这里来,又打算强制带我跟你走吗?顾楷,你以后不用强 迫了,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乖乖的跟你走。”沈若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带着很 明显的嘲讽。 顾楷的心抖了一下,他还能再强迫她吗?强迫后的后果,又会是什么呢? 这样无心的她,就算强制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他永远也无法触及到她的心,留在身边,只会让自己陷得越深而已。 何时,从来不受别人影响,从来高高在上的顾楷,也变得如此毫无尊严了…… 顾楷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若,面无表情,眼神在慢慢变冷。 终于,他扯出一丝决绝的冷笑,淡淡道:“不用了,沈若,恭喜你,你自由了。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也不会再让你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这场游戏是他开始的,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是他活该! 毫无留恋的转身,顾楷大步走出苏家。 以后,从今以后!他顾楷,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永远不会! 这个世界上,没人再可以践踏他的真心,他的尊严,不会再有那样的人出现了 …… 果然已经,放手了吗? 望着他消失的身影,沈若的身子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苏漫猛地回过神,朝着顾楷的方向追去,苏熠想要去追,被她拉住。 “别去追了,没用的。” “可是,这个时候她去找顾楷,无疑是要激怒他,对她没有好处的。”苏熠担 忧道。 沈若微微一笑,淡然道:“不在这个时候让她清醒过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漫她,陷得太深,太执着,要想让她放手,受到的伤害,肯定也很深。” “你,没事吧?”苏熠有些诧异,她为何还会如此平静。 沈若笑笑,轻松道:“没事啊。你看,我终于自由了,应该高兴是不是?” “可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的喜悦?” “说谁没有,我明明有在笑。”沈若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叹一口气,她拍拍他 的肩膀道:“好了,我该回去了。以后你有事,记得找我哦。再见,我的弟弟。” 苏熠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出来,“姐……” 他终于叫出了这个称呼,心里也感觉轻松了许多,当然,和沈若之间也亲近了 不少。 “乖,姐姐走了。”沈若又笑了笑,转身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客厅。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太阳雨。 沈若一走出来,就有几滴水珠砸在她的脸上,她疑惑地抬头,咕哝道:“奇怪, 明明有太阳,怎么还下雨了?” 走出苏家的范围,前行一段距离后,她看见苏漫一个人颓然地跪坐在地上,神 情悲切。 而顾楷,早就不知道踪影了。 沈若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悲叹道,大家都是可怜人呢…… 不想与苏漫碰面,她转个身,走了另外一条路。 从今以后,她的生活将会恢复平静,不会再和他们有任何交集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