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踏进太湖会总坛的大门,方君临立即察觉到情形不对,这里太安静了,绝 不像设宴时该有的样子。他停下了脚步,语气轻淡极了:“秦三,是这里吗?” 他身後的秦三听到问话後竟身体一颤,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方院主,秦三 该死,但秦三不能置会主的性命於不顾,秦三骗了方院主,罪无可赦,只望方院 主能救下会主,秦三死而无憾!”话落,他隐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一用力,一柄 匕首已深深插进了小腹中。 方君临一惊,忙扶起倒在血泊中的秦三。“你这是做什麽?我并没怪你呀!” 秦三俊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艰难地说:“我从小没爹没娘,是会主收养了我… …後来落草为寇,是方院主……让我懂得该怎麽做人……但会主被万血衣抓住, 他用会主的性命威胁我……方院主,我对不起你,”头一歪,他死了。 方君临沉痛地闭了闭眼,他恨自己没有察觉到秦三早有死念,没来得及救他,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在他眼前陨落,而他却无能为力。 一阵阴侧侧的笑声从大殿传来,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他长得不难看,但脸 色却苍白得像鬼,白袍上缀了许多红色斑点,像淋了鲜血,“方君临,久违了!” 方君临缓缓地站起转身,神色平静得像没发生过什麽事,“你是万血衣?” 万血衣似笑非笑地说:“方君临,你实在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蝶舞如此为 你,可你的眼里有天下人,却偏偏没有她!” 方君临眼神一冷,“应雄在哪儿?” “只要你胜了我,自然可以见他!”万血衣一抛血衣,人已经袭向方君临。 方君临目光清亮如水,迎著万血衣的来势,身体斜飞出去,画了一个美妙的 弧度,又旋飞回来,落在万血衣身後。就在这时,他突然心里一颤,一阵急遽的 钤声遥遥传进耳内,顾不得攻击万血衣,他猛地後退,再一次凝神细听,但钤声 又消失於虚幻。 万血衣见他神色有异,也停下攻势,“方君临,比武时岂能分心!你这是对 我的轻蔑吗?” 方君临不安地问:“刚才的钤声你听见了吗?” “什麽钤声?方君临,你搞什麽鬼?” 方君临一直摇头,那麽响的钤声万血衣为什麽没听见?那钤声为什麽如此扣 人心弦……好像是魂钤,但惜月远在十里之外,她腕上的钤怎麽可能在这里响起? 而且急遽得像在呼救…… 他心里一动,转向万血衣道:“你若找我决斗,何时何地不可以,为什麽偏 要引我来此?难道这其中……” 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并脱口惊呼:“惜月!”人已飞身而起,直奔湖边小 屋。 万血衣见他丢下自己离开,也随後追去。 当方君临竭尽全力赶回家时,他的家已被熊熊烈火所吞没,阵阵浓烟夹杂著 必必剥剥的木头燃裂声,像是垂死之人的呻吟。 “不!惜月!”方君临心胆俱裂,哀痛至极,人随即冲向烈焰中 突然,他的背後被人重重击了一掌,悲痛之下,他根本忘了防备随後跟来的 万血衣。他闷哼了一声,扑倒在地,鲜血沿著唇角不断地涌出,流淌在地面。 万血衣目光狠毒地瞪著他,“方君临,你威风了这麽多年,也该够了,今天 就让我送你去地府吧?”说完,他的手掌毫不留情地再次击向他…… “君临!”随著一声惊呼,一个人影飞快地挡在方君临身前,於是,万血衣 霸道无伦的掌力便印在来人的胸口上。 她缓缓地滑落地面,绝色的容颜上挂了一抹凄艳的笑容,“君临……”深情 的呼唤消失在唇畔。 也该去了,反正她最想要的不属於她,还是去吧!蝶舞就这麽死了,万血衣 呆了下,当他看清死在自己掌上的人时,痛心疾首地狂呼一声:“蝶舞,不!” 他扑上去抱起蝶舞的尸体,疯狂地奔向夜色深处。 刚刚发生的一切方君临好似全都没看见,他的眼里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焰。那 里面有他心爱的惜月呀!他挣扎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冲进烈火之中…… “惜月!”方君临终於找到躺在床边的方惜月,但她双眼紧闭,早已气息全 无。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爱怜地轻抚她失色的脸庞,嘴角的鲜血却一滴滴地落 在她的发间、衣裙。 “惜月,无论如何,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天上地下,你我同行?”方君临喃 喃发誓,然後胸口一阵剧痛,他脸色暗了暗,缓缓垂下了头。 火焰就在他们身边奔窜,一层淡淡的红光自方惜月腕上的魂钤升起,缓缓地 将他们包围,却把烈火阻隔在外…… 三天後,忘情宫。豪华的大殿里传来花轩然焦急的询问声:“娘,他们真的 会没事吗?”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再回小屋时,看到的竟是差点被烈火吞噬的方 君临和方惜月。 雍容美丽的忘情宫主花晴看著自己心爱的儿子,脸上现出了安慰的笑容, “轩然,你放心吧!惜月所中的红露之毒正好和忘情花毒相生相克,她之所以绝 了气息,就是因为两种毒素在体内相克制所造成。我想,惜月不但没有生命危险, 反而因祸得福,眼睛也能恢复。至於方君临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必须辅以针灸之 术,现在你帮我把他的衣服脱去吧,” 花轩然依言行事,犹豫地问:“娘,你是否要恢复他们的记忆?” 花晴拈起银针,小心地将它插进方君临头上,“当然!虽然解忘情花毒非常 复杂,但娘还是要试一试,南七省不能没有方君临,否则天下非大乱不可。” “娘,我真不明白你为什麽那麽关心天下大事,当今皇帝都不管,你又何必 替他操心?”花轩然语气很怪似乎话中有话。 花晴眼里迅速闪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就消失。她继续拿著银针向方君临的胸 前刺去,突然,她的动作停止了,目光定在方君临左胸一处似菱形的胎记上。她 的脸色急剧地变化,不敢置信地抓起方君临的右手食指,果然在指腹处有一个小 得几乎不可辨认的疤痕。不可能!她开始晕眩了。 花轩然连忙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娘亲,“娘,你怎麽了?” 花晴无力地靠著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方君临沉静的俊容上,她轻轻 地摇头,眼中多了一抹无法探知的情绪。“没事,娘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 花轩然扶她在椅子上坐下,“那你休息一会儿吧?”他自己的心也烦乱得很, 若是方君临和方惜月恢复了记忆,那他们该如何面对彼此呢?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他们呢?他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混乱了,唉?恐怕会如天崩地裂呀! 真的有如天崩地裂!当方君临终於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时,首先涌入脑海的往 事就是十多年前,他在墙角处找到妹妹惜月时,抱著她所说过的话哥哥会永远陪 在惜月身边…… 这个承诺一直深藏於他的心底,只是被他压抑了,年少时的他可以轻狂地允 诺一切事,但历尽人世沧桑的他又如何继续这不可能的誓言,惜月是他妹妹呀! 方君临宁愿自己不要醒过来,那就不需要面对这一切! 但他已经完全清醒,耳畔甚至响起江南采莲女甜甜的歌声。惜月柔白的腕上 轻摇的魂钤声,湖光碧叶间,她的笑容如此醉人,他与她在荷塘间缠绵…… 天,事情为什麽会发展成这样?他都做了些什麽?他竟对自己的妹妹……冰 冷的汗珠流下他的额头,理智告诉他自己做了多麽不可宽恕的事,但心却情不由 口禁地飘向了湖边小屋那温存的一夜…… 他痛苦地皱眉,他知道,他爱惜月,一直都爱,但这爱却是万万不许的! 所以方君临根本不敢睁开眼睛,他承认自己懦弱,可是现在除了装睡,他真 的不知道该做些什麽了。大错已经铸成,他和惜月已不可能恢复以往单纯的兄妹 关系,但是他死也不愿意离开惜月,他会被思念逼疯的。 怎麽办?该怎麽办呢?天,谁能告诉他呀? 突然,一双颤抖的小手抚上他的额头,温柔的替他擦去淋漓的冷汗,那柔柔 暖暖的触感……方君临身体困住了,是惜月。方惜月深情地凝视著他的面孔,睡 梦中的哥哥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却多了几分本不属於他的荏弱,散发出无穷的 魅力,她的哥哥呀! 方惜月眼中蓄满了泪水,握起方君临的右手,轻轻地放在唇边,带著几分绝 望,她哀戚地低语:“哥,我们该怎麽办?为了这份爱,惜月已经走进忘情冥一 次,但天不从人愿,惜月竟然又和哥哥走在一起……难道是老天要罚惜月吗?可 不该连哥哥也牵连……哥,你是如此骄傲,你怎麽能承受这种受诅咒的错误?哥! 惜月好爱你,惜月宁愿自己受尽相思之苦,也不愿你因此蒙受屈辱,可是……太 湖发生的一切必然会与我们纠缠一生,怎麽办?我该怎麽办?”她再也忍不住, 哀哀地哭泣,多少矛盾与痛楚随著泪水流泻而出。“惜月。”方君临再也装不下 去了,她的话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心,他到现在才知道,惜月竟爱他这麽深,方惜 月身子明显地颤了下,她睁大迷蒙的双眼,“哥!你……” 方君临的眼中也盛了太多的矛盾与苦恼,但也有许多的怜爱,他坐起身,情 不自禁地把她紧紧拥在怀中,喃喃地呼唤著:“惜月,我的惜月。” “哥!”方惜月回抱住他,任泪水洒落在彼此的衣襟上。 方君临俯下头,轻吻著她的额,绵绵的情话中带著坚定:“惜月,我们不要 分开,哥永远陪著惜月,我们远远的避开,到深山中去。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 的都不重要。”他决定了,他不能放弃惜月,更不能让惜月独自承受伤悲,他真 的舍不得呀!他答应过她,要照顾她一生一世,所以,他宁愿放弃天下人。 “哥!”方惜月感动地将唇印上他的下颌,硬硬的胡渣扎得她有几分痒,也 有几分痛,“哥,我明白,可我们不能呀!你不能为了惜月一人,丢下你的南七 省,那是你用血汗挣下的基业,那里有你的兄弟,他们仰望著你的恩德。惜月也 想自私一些,也想与哥哥永远厮守,惜月知道……即使我们走了,但你的责任心 也会让你一生不安的。” “不!惜月。”方君临沉痛地蹙眉,“也许你说的对,可是如果没有你在身 边,即使我拥有了全世界,对我又有什麽意义呢?从小到大,你就是我奋斗的动 力,因为我想给你我能给的一切,我想让你快乐……” “可是……”她的泪光晶莹,“我只想要哥哥!”两人的目光胶著在一起, 似乎是穿越过层层阻碍之後终於遇上,再也无法剪断!这缠缠绵绵的万千情丝谁 又能理得清呢? 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忘情宫主花晴心痛地看著眼前这对生死相依的恋人, 她深深地一叹。 方君临首先警觉,他松开方惜月,目光凝聚在花晴身上,他心里有些慌,但 语气仍然镇定:“你是谁?” 方惜月转头一看,喊了声:“花宫主。”然後俏脸一红,羞愧地垂下头。 方君临沉默了半晌,才徐徐地说:“花宫主,相信刚才我和惜月的对话你都 已经听到了,我也不想再隐瞒什麽,是的,我和惜月相爱,即便会被天下人唾弃, 但这爱已经存在,所以,无论它会招致什麽,我方君临都甘心承受,绝不後悔!” “哥!”方惜月也坚定地握紧他的手,“我们一起承受,永不後悔!” 花晴笑了,笑中有安慰也有无限的疼惜,“好一对有情人!不过,如果你肯 回答我几个问题,也许你们的爱将被允许,你们也不必承受指责!” 方君临看了眼同样一脸诧异的方惜月才问:“花宫主,你是什麽意思?”花 晴从怀中掏出一个孩子戴的项圈,那项圈是纯金打造,周围镶著翠玉,非常精致。 “你见过这个吗?” 方君临惊讶地看著项圈,“那是我幼时戴的,什麽时候被你拿走了?” 花晴的脸上现出了欣喜和激动,她终於确定了。“这个项圈是轩然的,但这 本来是一对,另一个戴在轩然的弟弟身上,就是你,我的另一个儿子。” 方君临和方惜月都呆住了,这是怎麽一回事?他怎麽成了忘情宫主的儿子? 花晴其实也很意外,但她相信冥冥中自有一双手在安排这一切,“君临,我 说的一切都是有根据的,这两个项圈上刻著你和轩然的出生年月。你是甲子年正 月十五日子时出生,另外,你左胸上有一块菱形胎记,右手食指上有咬痕,那是 轩然小时候趁我不注意时咬的,我还记得当时你整整大哭了一个时辰,我心疼得 ……”回想起当年的事,她忍不住垂泪。 方君临更是震惊,脑子空白一片,她说的一点儿都没错。项圈、年龄、胎记, 甚至手指上那块连爹也说不清楚的疤痕。 方惜月也有些承受不了这突来的事实,“怎麽可能?哥哥姓方呀,花宫主,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花晴缓缓叙说往事:“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带著轩然和不满一周的君临被人 追捕,为了不让追兵一找到我,我就把轩然和君临分别放在两个农户家寄养,并 各给他们两百两银子,干叮万嘱让他们照顾好孩子。但一年後,我再去领回孩子 时,却只找到轩然,抚养君临的那家农户早於半年前搬走了,当时我简直痛不欲 生,只好带著轩然回到我花了一年心血创建的忘情宫。我想,你们也该想到了, 我托养君临的那农户姓方,男主人叫方义,女主人叫李芳容。” 方惜月惊呼:“是爹娘!” “不错!”花晴心酸地说:“这二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惦念著君临……” 方君临终於回过神,但似乎仍然无法接受这项事实,他呐呐地说:“这是真 的吗?你是……我娘?为什麽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花晴走到他身前,忘情地拥住他的头,泪水里饱含著失而复得的欣喜,“傻 孩子,还有什麽疑问昵?你是我的儿子呀!惜月不是你的妹妹,你们可以放心在 一起了?”方惜月又喜又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原来,老天还是眷顾著 他们,她真的已经满足了! 花晴这时伸出另一只手,也把她揽在怀中,悲喜交加地说:“两个傻孩子, 可苦了你们了!” 房间里充满著喜与泪,原来亲情与爱情同是这般让人牵肠挂肚呀!命运虽然 有时残酷,可是它也制造了许多惊喜,否则,又哪有这绚丽多彩的人生? 不过,方君临还有一个问题:“娘,那我爹是谁?” 花晴一怔,随即不自然地说:“你爹他……他不在了……” “你胡说!”随著一声斥责,花轩然大踏步走了进来,“不如我来替你说吧! 其实你就是多年前离宫出走的晴妃,而我们父亲就是当今圣上,对吗?“ “你……轩然……”花晴震惊不已,他怎麽会知道? “娘,当年父亲违背了你与他的誓言,另立新妃,於是,你愤怒之下带著我 和弟弟离开皇宫。但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忘记父亲,所以当你得知父皇忧思成 疾,不理朝政时,便要我暗中帮助朝廷平乱,事後还让我管辖北六省的江湖道, 不让他们有机会叛乱。你还命令我去试探方君临,发觉他真的是雄才大略,才放 心地将南七省交给他,这一切都是为了替父亲保住他的江山,对吗?” 方君临心里也吃了一惊,难道自己竟是皇子?但一看花晴那悲伤不已的样子, 便明白了真相。“娘,你又何必隐瞒?我们已经大了,所以无论曾经发生什麽事, 我们一起承担不好吗?” “好孩子!”花晴抽噎地抱住他,“轩然说的没错,我就是晴妃!我恨你们 父亲的负心,但我也後悔了,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但我的骄傲不允许我 低头……君临,我早知道你,因为有你在,才有南七省的稳定局面,我一直感激 你,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就是我失踪多年的儿子。”她转向花轩然,“你又是怎 麽知道自己的身世?” 花轩然苦笑,“娘,我并不笨,有许多事我已怀疑了许多年,所以,我一直 在暗中访查。上一次,我故意惊扰圣驾,不只是为了引出方君临,也是在逼你露 出马脚。果然,你一直跟踪在我身後,因为你怕我伤了父皇;後来,我又故意把 只有你会栽种的忘情花撒在父皇身前,他看到後立即派人来打探我、跟踪我,而 且刚才我还收到一封羽箭传书,给你看看吧。” 花晴颤巍巍地打开它“小睛:二十四载相思,难道还不够吗?别再折磨彼此 了,我们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今夜,我在拜月亭等你。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赵定章上” 花晴掩面痛哭,“他……真的找到我了!” “娘!”花轩然拥住她,真挚地说:“原谅父亲吧?他已经苦了这麽多年, 如他所说,不要折磨彼此了,好吗?” “轩然……”花晴靠著他,心在慢慢地软化中。 等花晴平静一些,花轩然才眼神复杂地转向方君临,他也是刚刚知道他们竟 是亲兄弟。方君临也看著他,却不知该说什麽好,他们毕竟对立那麽久了。 花晴抹去眼泪,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轩然,君临是你的弟弟,你们该重 新认识。”花轩然却立即一扭头,负气地说:“我不要这个弟弟!他每次见我都 要骂我几句,哪有这样对哥哥的弟弟?” 方君临也不甘示弱地回道:“是你自己行为轻狂,让人看不顺眼,怪谁?另 外,娘刚才说我手指上的伤疤是你咬的,我倒要问问,你凭什麽咬我?” 这对兄弟竟然翻起旧帐来,花晴啼笑皆非地看著他们,刚才还欣慰自己有这 麽出色的一对儿子,转眼就见他们幼稚地互相指责起来。 方惜月也好笑地扯扯方君临的胳膊,“哥,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计较!” 花轩然立即又发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忙看向花晴,“娘,你有听过弟弟 跟哥哥抢媳妇的事吗?如果他把惜月还给我,我就认他这个弟弟。” “你作梦!”方君临揽紧方惜月,好像生怕花轩然会冲过来抢走她似的, “惜月是我的,我才不希罕有你这个轻薄无行的哥哥!” “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说了!” 看来,这场兄弟间的战争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了。 星光灿烂的夜晚,柔和的夜色笼罩著忘情宫,一切都是那麽美丽、安详。 一大簇盛开的牡丹花前,方君临和方惜月手挽著手站在那里,从他们所站的 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对面半山腰上的拜月亭,那里有微弱的几点烛光,依稀有两个 身影在烛光中摇晃。 轻轻的风吹在面颊上,深吸一口气,满心满腹都是沁人的花香,方惜月收回 遥望的目光,温柔地说:“他们终於见面了。” “是呀!”方君临转过身,唇畔有一丝淡淡的笑意,透出几分欣慰,但也有 几分苦涩,“经过了那麽多年之後。” 方借月明白他的感触,缓缓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叹一声,“这一切多像 是场梦,哥,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轻抚她的秀发,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更显明亮,“惜月,你不该再叫我哥了。” 方惜月又羞又喜地应了一声,“我喜欢叫你哥,那让我觉得你会永远疼我爱 我,而且是毫无保留的。”方君临低下头,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随你 喜欢吧,其实,称呼倒在其次,重要的是我终於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拥有 你了,再没有任何顾忌。一想到这里,我就满心喜悦,我真的感谢上天的眷顾, 不但让我遇见你,更让我拥有你。即便中间曾经存在过那麽多的阻碍和无奈,但 最终上天给了我们一个最美好的结局,我真的不能不感激这冥冥中的安排!” 方惜月也满足地说:“是呀!真的太美好了,美好得接近虚幻,我甚至害怕 眼前的一切只是我过度渴望下产生的幻影,也许很快就消失了!” 伸出双臂揽著她的纤腰,方君临疼惜地说:“傻惜月,又在胡思乱想了!这 一切再真实不过了,我的母亲、父亲,还有那个不成材的哥哥,他们都在你我身 边,不是吗?” 方惜月忍不住噗味一笑,“哥,你就嘴下留情吧!花公子毕竟是你的亲哥哥, 总不能老这样针锋相对的。” 方君临习惯性地撇撇嘴,“有这种哥哥,我深以为耻,竟然只为了娘亲抱我 而没有抱他,就怀恨地把我的手指咬伤,我决定一辈子都鄙视他。”想起来他就 一肚子气。 “哥!”方惜月唇边的笑意不断地扩大,“怎麽突然像个小孩子似的,连幼 时的小事也斤斤计较?既然已经相认,以後你们会有许多接触的机会,好哥哥, 忘了那些不愉快吧!” 方君临沉默了,然後他凝娣著方惜月,“其实,我真正在意的是他到现在还 不放弃你。我实在讨厌他用一种痴狂的眼神看你,那让我非常不舒服。不过,你 说的也对,看情形,母亲一定会随父皇回京,他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相信重 聚之後必会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和花轩然恐怕也不得不跟去,唉!想不到 自己竟要以一个皇子的身分出现在京城,我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虽说人世难测, 但这变化也未免太大了!” 方惜月抬头,小心地观察他的神情,“哥,你不喜欢,对吗?” “我当然不喜欢!官场可不似江湖,在擎月院,我可以凭自己的意愿行事, 善恶分明,奖惩由我,但是在朝廷行事却有许多的不得已,正所谓宦海浮沉多变。 况且父皇因为思念母亲,对朝政并不用心,如今的京城可以说是乌烟瘴气,官员 们生活奢侈糜烂,让我去这种地方生活,我倒宁可回太湖的渔村。” 方惜月并不担心,她盈盈一笑道:“哥哥,你是方君临呀?是南七省的霸主, 我相信不管在哪里,你一定能运用你的能力拨乱反正,当年南七省不也是处处盗 匪吗?可是那麽危险的局面就被你掌控住了,所以无论将来要面对什麽,我的哥 哥方君临也不会退缩的,对吗?” “惜月!”方君临爱怜地把她拥得更紧一些,“有你在身边,真好!”是呀? 还有什麽能比爱人的鼓励与信任更让人欣慰呢? 方惜月幸福地闭上眼睛,任自己沉醉在他的气息中,喃喃低语:“哥,有你 在身边,更好!” 月光把他们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慢慢地贴合在一起,空气中漾著一股浓得化 不开的甜蜜,悄悄地渗到每个角落。 那相依相偎的人儿忘了一切,忘了这寂静的夜,忘了这华美的宫殿,忘了这 起起伏伏的人间是非,他们似乎从亘古以前就在那儿了,身贴著身、心连著心, 即便走过亿万年的光阴,仍是难分难舍。 殿门前,花轩然俊美的面容上原本挂著落寞的神色,可他看到了花前相依的 人影,也看到了望月亭中相偎的父母,於是,他的唇边缓缓漾起欣慰的笑容。 无论走过多少磨难,但今天,他们终於得偿所愿在一起了。 父亲、母亲,珍惜以後的日子吧,轩然祝福你们! 弟弟、惜月,你们一定要幸福呀!为了这段得之不易的感情。 悄无声息的,小翠落在他的肩膀上,它圆圆的眼睛一转,安慰道:“可怜的 公子没人要,别怕,你还有我呢!” 花轩然这次没有训斥它,反而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呀!我还有你,” 京杭运河上,一艘豪华的大船在江面上行驶著。 船舱里,花轩然正窝在一张大椅子上苦叹,白自从娘和爹会面之後,两人就 天天腻在一起,根本忘了还有他这个儿子在。更气人的是方君临,根本是故意向 他示威,整天和惜月卿卿我我、柔情似水的,让他看得眼睛都快冒火了。他好命 苦呀! 外面又传来小翠的声音:“方院主,你和惜月姑娘真是天生一对,我祝你们 白头偕老,多子多孙!”接著便是方君临爽朗的大笑声。 花轩然忍无可忍地冲向船头,“小翠,你这个叛徒!”方君临和方惜月双双 站在船头,身後是碧蓝的天空、缥缈的白云,脚下碧水粼粼,轻风拂动他们的衣 袂,好似一对神仙眷属。 小翠这时早落在方君临肩上,有恃无恐地说:“方院主,有人威胁我,你说 该怎麽办?” 方惜月抿唇轻笑,方君临则拍拍它的小头颅,“放心,有我在呢!” 小翠连忙说:“方院主,其实我家公子也挺可怜的,娘不要他,心上人也不 要他,他脾气大也是正常的,是吧?” 花轩然咬牙切齿地说:“小翠,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姓方的把你的毛全拔光!” 又一阵大笑传来。“小晴,轩然的脾气确实不小呀!” 赵定章和花晴走了出来。看著气度卓然的方君临和风采绝世的花轩然,赵定 章的心里有著无比的骄傲,他们都是自己的儿子,虽然长在民间,但各有自己的 霸业,不愧为天之骄子,有他们辅佐,不怕天下不安! 但他心里却有一层隐忧,他担心的是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太子希焰…… 远远的,已能看见京城的影子,船要靠岸了。就在这时,方君临突然感觉身 上一寒,他立即警觉地眺望岸边,只觉一股凛冽的杀气直逼眉睫。 花轩然也感觉到了,於是,他的目光也望向江边,那是个身著锦衣的少年, 看不清眉目,却能让人感觉到他凛冽如冰的气度以及苍鹰一般的眸子,船在慢慢 靠岸,离那个如冰魄般的少年越来越近…… 赵定章望望江边,又转向花晴,“回宫後,就给君临和惜月完婚怎麽样?” 闻言,花轩然情急地开口:“娘,惜月还没准备好呢,我们不能逼她呀,” 小翠讥讽地叫了一声:“公子爷,你还真是可爱呀!” 花轩然用力咬牙,右手已经伸向嘲笑他的小翠…… 方君临和方惜月相视一笑,一起伸出手和对方交握,京城就在眼前,他们就 要有一个崭新的人生了,不管前途是风狂雨骤,是晴空碧天,只要他们携手,必 会笑著走过。 魂钤声又响……岸边的风景,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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