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婚后,我们在那费了半年时间才装修好的新房里总共住了七天。老婆就因为离 工作单位太远,又搬回了丈母娘家。当初,选新房时,为了婚后不被我妈和丈母娘 经常巡视,我先斩后奏地选了一个离她们两家都远的南二环买房子。为此,差点把 俩妈都得罪了:" 你小子本事不小嘛!脑袋进水了?买个房子除了离菜市口近点儿, 离谁家也不近,谁上班都不方便!" 那时候,我听到最多的就是这样的抱怨。 因为没有了老婆,我也不想独守空房,所以只好回家找我妈蹭吃蹭住,没想到 我妈拿我当" 结了婚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我前脚刚结婚,她就把两居改造成了 一居,我只好在客厅铺了张嘎吱作响的行军床,连腿都伸不直,待遇比单身时候都 差。只有周末我们才回自己家住一两天,做起了" 半糖夫妻" 。 这种" 只羡鸳鸯不羡仙" 的日子,刚过了一个多月,更大的问题又出现了。 那时侯已经十冬腊月天了,可我老婆每天嚷嚷着要吃冰棍,要么就是吃凉黄瓜 和生西瓜,我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买这几样东西。之前生过一场大病的岳父,尤其 惜命,每天大把吃药,象吃糖豆。还总是疑神疑鬼说丈母娘可能是糖尿病,说我有 脂肪肝,我们全当他说胡话。这回见我老婆这么反常,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老婆身 上,怀疑她是不是白血病。吓得丈母娘让我马上带她去检查身体。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老婆除了有点贫血,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健康得刚结 婚就怀孕了!不用说,我欢天喜地地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丈母娘。没想到丈母娘听完 了以后,表情风云变化:" 什--么?!不是说让你们小心点儿嘛?刚结婚就让她怀 孕!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连蜜月旅游都没顾上去呢,你就把她给牢牢捆死了,她 这么年轻!我还想让她趁年轻好好玩两年,努力工作几年,攒下些资本呢!我养她 这么大,可不是让她给你生孩子的!你的小算盘也打得太如意了吧?!……" 丈母娘第一次冲我发这么大的火,并且还发挥她滔滔不绝的讲课功力,上下五 千年,纵横五大洲,不厌其烦地从她小时候的出身讲起:讲自己童年时代的饥寒交 迫,文化大革命中受到的冤屈不公,下嫁给我岳父所受的委屈劳碌,读书深造的清 苦艰难,养育孩子的操劳琐碎,挑选女婿时的慎重小心,找到女婿后的上当受骗, 女婿怎样对不起自己,怎样挖好了陷阱,设好了圈套让她们娘俩儿钻……总之,话 是越说越难听, 恨不能口诛之,笔伐之,发动一场世界大战才心头快慰。我只好一 句不吭,因为对付丈母娘,最忌讳御驾亲征硬打硬拼。虽说" 一个女婿半个儿" , 但这个" 儿" 只是名义上的,跟自己亲妈怎么吵架都无所谓,亲妈永远不会不认这 个儿子。但对丈母娘则完全不同,女婿一旦同丈母娘吵架,就等于是撕破了脸,今 后会很难再和睦相处。所以,作为女婿一定要发挥聪明才智进行曲线斗争! 说老实话,我虽然不是成心故意要让老婆怀孕的,但我确实也没有特意避孕, 再加上她傻呵呵的一窍不通,没想到这么快就中招了。虽然老婆不在乎,可是我的 居心还是没能逃过丈母娘的火眼金睛。所以自知理亏的我只有保持沉默,还好,我 天生脸皮厚,能够做到在她那颇具穿透力的骂声中悠然自得不受干扰,走自己的路, 让丈母娘说去吧!面对她的喋喋不休,我始终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革命传家宝去抵 挡。最后,还是" 一日夫妻百日恩" 的老婆听不下去了,给我解了围:" 行了,行 了,你们既然这么不待见这个孩子,我就不给大家添堵了,明天我就去医院做掉! " 她的一句话如同晴空之上听惊雷,丈母娘立刻停止继续声讨我,怔在了那里。 而我也急了,带着哭腔说:" 我容易吗我?都三十了,头发都快掉光了,好容易老 年得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你们兜头泼了两盆凉水……" " 死丫头,胡说什么呢!你以为这孩子说要就能要,说不要就不要呢?!敢做 了它,看我不捶死你!你知道那多伤身体!等以后想要又怀不上后悔都来不及。既 然有了就一定要生下来。" 丈母娘终于把苗头转向了我老婆。丈母娘总是心疼女儿 的,数落自然也越来越少了,此事就此偃旗息鼓了。 看来丈母娘也还是想要这孩子的,只是她没想让老婆这么自觉主动地就怀上, 至少也得让婆婆和女婿三催四请的,这样才显得有面子嘛! 经过这场虚张声势的家庭运动,我不仅做稳了女婿的位置,而且还迅速荣升为 " 准爸爸" ,虽然每天下班后我都准时去拜见丈母娘和老婆,但是晚上并不住在她 家,一方面我上班不太方便,另一方面丈母娘也不放心毛手毛脚的我,会不会把前 三个月正处在保胎期的老婆" 弄" 坏。我也乐得从丈母娘家渐渐淡出,我的主要任 务就是在饭菜都上齐后,耍耍嘴皮子,让全家人一团和气欢声笑语地坐在一起吃好 晚饭。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模范带头的影响下,一向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岳父也开始自 觉主动任劳任怨地下厨房了。有一次我听到丈母娘在她们屋里" 教训" 岳父:" 看 看人家男人是怎么做的?外面照样挣钱,回家除了心疼老婆孩子外还什么都干,看 看你吧……我跟着你没享过一天福,你只会给我扒窟窿让我在后面补……" 岳父一 向木讷,面对数落,憋气不吭,一流的忍功值得我学习。 现在,我刚一到家,就能吃上岳父无师自通勤勤恳恳一下午做好的饭菜了,我 一向对他的手艺极尽溢美之词:" 爸,您这菜真是做绝了,我太爱吃了,真没想到 您这么有天分,不用学都能赶上星级饭店的大厨了……" 我一边赞不绝口,一边不 忘记给丈母娘夹菜:" 妈,您也给点鼓励呀,你看爸现在越来越向贤夫良父靠拢了!" 难得夸奖岳父的丈母娘终于金口玉言肯定了岳父的进步:" 你爸最近是进步不 小,不但学会了做饭,而且还会体贴人了!" 难得得到这么多夸奖的岳父虽然想表 现得宠辱不惊,但还是没有忍住,以至于憋得脸红脖子粗,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容。 经过我的几番考察试探,我发现这家人里最好搞定的是我那老实头岳父,越是 不停地夸奖他,他就越是任劳任怨,他每天等待的就是我下班回家狼吞虎咽后的赞 不绝口,眯着眼睛很陶醉地看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如果有一天我不太饿,没有 一口气把饭菜扫荡干净,他就很失望,甚至是诚惶诚恐地问我:" 是不好吃吗?还 是……" 我赶忙说:" 不是,不是,中午吃的太饱了。" 我拍着肚子说,岳父仍旧 将信将疑。我只好继续埋头苦吃,以至于平时吃工作餐的时候,一想起晚上那顿饭, 我中午我就不敢多吃了,就是为了晚上能讨老爷子高兴。 为了让丈母娘放心,我还自觉主动地把工资卡交给了老婆,每月问老婆领固定 的" 月份银子" 。其实自打结婚后我就把家里的财政大权都交给了老婆,我老婆真 是天生的好老婆,她还执意不要,非要坚持AA制,各花各的。我当时不相信这世上 还有不爱管男人钱的女人,心里好一阵打鼓,不知道老婆是不是真心诚意要和我天 长地久。后来看她都义无返顾地准备给我生孩子了,我的一颗心才又放回肚里。借 着孩子的借口,何不再向丈母娘和老婆表表忠心呢?!果真,自从老婆在丈母娘的 示意下出任我的财政大臣后,丈母娘对我更加和颜悦色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