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自从与王林生同居,阮惠特别满足。三十多岁的女人,特别是像她这样一个 做过“鸡头”的女人,能找一个年龄基本相当的男人,有一个家,实在不容易。 而王林生人长得不丑不说,还是一个文化人,好赖也是一个省级报社的中层干部, 尽管还是招聘的,在她看来也很风光了。 女儿对王林生基本满意,但她对妈妈的做法不赞成。她对阮惠说:“妈妈, 人家谈朋友都是男的花钱,男的买房子,你还倒贴,还让他搬到咱家来,不划算。” 这个马上要上初中的小女孩的话让阮惠大吃一惊。现在的孩子,不得了,该 懂的不该懂的他们都懂。但她并不这样认为,很多时候,女人要找一个男人过生 活,钱并不重要,只要能好好生活,谁花钱都无所谓。当然,要有起码的经济基 础。 最主要的,阮惠感到王林生是属于她自己的。她知道,他离婚的原因不在于 他,而是他老婆跟一个副县长好上了。后来那位副县长的老婆孩子在一次车祸中 死亡,王林生的老婆就把他给甩了,带着孩子嫁给了那位副县长。这时正好赶上 乡镇人员分流,他就主动提出来离岗,来到中原市打工。刚开始在一家广告公司 做业务员,认识了不少媒体的人,后来就在一家报社承包了一个周刊,做起了新 闻。 在阮惠眼里,王林生虽然不及谢天帅气,也不够风趣,与他在一起是那种淡 如白开水的生活。但他知道疼人,特别是对家务活,一般男人都不喜欢做,王林 生却很积极,洗衣做饭刷碗,拖地叠被子擦家具,他全包了,基本不让阮惠干。 阮惠开始以为他刚搬过来,新鲜劲下去肯定不会一直坚持下去,可七八个月过去 了,他一直这样。这肯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作的表演,而是一个男人顾家养成 的习惯。很多时候,她像做梦一样,心里老问自己:我阮惠这辈子还真能过上这 样的好日子?可以说,自从有了王林生,她天天都生活在陶醉之中。 阮惠从心理上已经死心塌地地跟着王林生了,如果不是认识的时间有点短, 一些姐妹劝她别急着结婚,她早就想把结婚证领回来。 女儿放了暑假,去参加一个到山区体验生活的夏令营。阮惠跟平时一样上班 下班。这天,阮惠下了早班,一边下楼就给王林生打电话,王林生却关机了。她 想他也许正在开会,也许手机没电了,回家等他吧。 一出商场门,一股热浪迎面而来,强烈的阳光照得眼都睁不开。下午两三点 应该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大街上的车流、人流的幅度并不见小,很多年轻的 女人穿着不能再露的衣服,戴着太阳镜,撑着遮阳伞,把城市装扮得绚烂多彩。 阮惠戴上遮阳帽和太阳镜,推了车子开始回家。尽管她曾经与新潮的女孩子 在一起很长时间,但在穿着上还是喜欢庄重一些,一般不穿太露的衣服。她认为, 女人暴露得太多了反而让男人一览无余,没有了神秘感。再说了,大夏天,阳光 会毫不客气地晒黑你裸露的皮肤,也影响女人的风采。老百姓有句话:一白遮百 丑,可见女人皮肤白是多么重要。今天,她穿了一套黑色的长连衣裙,人显得高 而苗条,又显得成熟高贵。 阮惠回家很近,出了金博大,顺着太康路向东两站路就到了。她骑着自行车, 可以明显地感到柏油路面散发的热气。刚走到小区门口,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响了, 她一看号码,是个不熟悉的电话,心想,这个时候会是谁呢?一接通,传过来一 个女孩的声音:“喂,你好,你是王林生的老婆吧?我是他一个朋友。我有点关 于他的事情需要跟你谈谈,你现在有时间吗?” “啊?什么事情?你还是跟他谈吧,我又不认识你。” “我既然找你就有找你的理由,你要是不谈就算了,你可别后悔,你快说。” “你能先给我说一下是什么事情吗?” “我只能见了面告诉你,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你说,见不见?如果你想 见面我在紫荆山这的咖啡厅等你。” “好吧,我十五分钟到。” 阮惠挂了电话,赶紧给王林生打电话,王林生还关着机,再往他办公室打, 说他下午就没去上班。阮惠心里就毛了,一边往紫荆山走,一边胡思乱想,难道 他在外边嫖妓被抓住了?可与她通话的又不是公安,而是一个女孩。他跟那女孩 好上了?可这种事情瞒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找我说呢?要不是那女孩缠住他不 放?可与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呀。想来想去阮惠也想不清楚 究竟怎么回事,心情一下子就坏到了极点。男人,真让人不省心! 到了咖啡厅,与那个女孩接上头,阮惠坐在那里心慌意乱。 一个一看就是个能勾男人的女孩:个子不高,身材也不胖,两个乳房却特别 丰满,让男人一见就想入非非的那种;尤为惹眼的是她那双眼睛,一闪一闪地发 亮,脸上不笑眼却在笑。阮惠曾听一个相面人说过,这就是桃花眼,无论男女有 一对这样的眼睛都会风流成性。 看着阮惠在审视自己,女孩开口了:“我叫薛冰倩,王林生以前的同事。” 薛冰倩说着还像谈业务一样给阮惠递了一张名片。阮惠看着她,等着她往下 说。 “我也奇怪了,这男人都这么回事,家里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怎么还在外边 沾花惹草?” “我纠正一下,我们还不是合法夫妻,严格说我还不是他老婆。” “啊?这样?但我知道的你可是王林生的老婆,要不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手机 号,他手机上存的就是老婆。好了,这都不重要。我要告诉你的是,王林生两天 前强奸了我。” 阮惠一听,如五雷轰顶,一下子就懵了。等到她知道了内情,更是悲愤到了 极点。好呀,你王林生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用下安眠药这种卑劣的手段得到一个 女孩子,真让人无法容忍。 要说,王林生以前在男女之事上还真没有过出格的事情。离了婚到了中原, 身边没有女人了,才开始沾花惹草,但很多时候是嫖妓,因为泡妞的成本算起来 比嫖妓要高得多。泡妞说起来容易其实也很需要投入,包括物质上和感情上的投 入。刚认识首先要请吃饭,如果女孩不愿理你,请吃饭根本就不去。吃了饭也只 算挂上钩了,离上床还远着呢。接下来就是与女孩交往了,她要逛商场超市,你 就跟在后边等着付账;她要过生日,你就买个让她动心的礼物(很多女孩跟男人 认识不久就说过生日,到底是不是生日只有她自己清楚);你还要多陪她,不然 一转眼她又跟别的男人搅到一起,你就前功尽弃了。这样下来,没有点时间,不 花点本钱,想泡女孩你是不能得手的。 有人说,女人无所谓忠诚,之所以不背叛是因为她所受的诱惑不够。这话听 起来让所有的男人恐慌。要真是那样,说不定哪一天自己的老婆在受到足够的诱 惑之后就跟别人跑了。事实也确实让人悲哀,很多女人在受到诱惑后离开丈夫, 甚至连孩子都不顾。 王林生就受过这样的伤害,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老婆一转眼成了别人的老婆。 曾经,他为自己嫖妓泡妞自责过,甚至喝醉酒骂过自己不是人。但他需要女人, 三十多岁的男人,没有女人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王林生与薛冰倩认识是很早的事情了,他到广告公司的时候她已经是公司公 关部的经理了,那时她对王林生这个土里土气的男人根本没正眼看过。她不知道 从哪里听了一个歇后语,蚂蚱打喷嚏——满口庄稼气。她就用这个歇后语取笑王 林生,说他不像省会广告公司的业务员,肯定做不成大事。王林生从内心也看不 起这个精明的湖北女孩,她不就是靠自己脸蛋漂亮嘛,总经理睡了她不算,还把 她当礼物送给了一个大客户单位的领导,天天进出都坐小车,动辄就说我去陪某 某老板了,总经理也得让她三分。 后来,那个大客户单位的领导退休了,总经理也玩烦了,薛冰倩在公司的地 位也日益下降,到后来虽然没有免去她公关部经理的名分,却连基本工资也不发 了,跟一般业务员一样,全靠拉公告提成生活。 王林生承包了周刊以后,毕竟有了自己的阵地,也算是个老板了。发稿子, 广告价格,只要没有政治问题,都有自主权。 薛冰倩坐在王林生的办公桌前,以前的轻视已经无影无踪。她对王林生表现 出来的热情绝对不亚于当初对公司的总经理,因为她现在用得着他。她要利用王 林生,抛开公司做自己的私活,让他免费发些关系稿,享受最低的版面价位,自 己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 王林生对她的来访当然也很热情,她身上洋溢的女性特有的魅力吸引了他。 说透了,就是想泡她。交往了一段时间,吃过几次饭,陪她逛过几次超市买过几 次单之后,在夏季的一天中午薛冰倩把他领回自己的住处。但当他冲动地去抱她 的时候,她却生气地把他甩开,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讨厌。” 王林生怔在了那里。谁不知道你是个骚货,还在我面前装。再说了,你不让 我碰干吗招惹我?我请你吃饭,给你付账,帮你发稿子,加到一起有两三千块了, 要是嫖妓档次差不多的也能找十几个了。那天中午弄得很不愉快,气氛有点尴尬, 王林生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王林生越想越亏,花钱泡妞连边都没沾上,还被她狗咬似地吼了一声,弄得 好几天想起来都不舒服。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一定得把她弄到手。有了这 个念头,他就开始想办法,最后想好了实施的计划:找机会去她家里吃饭,把安 眠药下到酒里,后边的事情就好办了。 王林生买好安眠药,正准备跟薛冰倩联系,这天中午她却打来了电话,说中 午想让他一起去家里吃饭。王林生心想,真是天助我也。遂在单位门口的菜市场 买了些吃的东西打的去找薛冰倩。 他们在薛冰倩住处附近的超市下了车,王林生知道,她又要买东西了。果然, 她要进超市,王林生说吹了一上午空调,想在门口站一会儿,让她自己进去。薛 冰倩无奈,进去没多大会就出来了,什么也没买,说今天人太多了,回头再买吧。 王林生知道,人并不多,是因为没人替她买单。 走到院门口,王林生突然说:“买瓶红酒和啤酒吧,这里有冰镇的啤酒。” 说着也不等薛冰倩表态只顾买了一瓶红酒和四瓶啤酒。 到了住处,王林生的计划实施得很顺利,薛冰倩不光喝了啤酒,还喝了红酒, 而事先他在两种酒杯里都放了安眠药。很快,薛冰倩开始发困,不一会就迷糊地 趴在桌上不动了。王林生把她抱到床上,剥光她的衣服,无所顾忌地占有了她。 然后,没等她醒来就扬长而去。 薛冰倩醒来当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找到王林生,大骂了一通,然后提出来, 要他补偿,给她五万元钱,要不就报案,说他强奸了她。王林生也不示弱,说要 钱一分没有,愿意报案就报案吧,反正是在你家里,你说是强奸就是强奸了?后 来怕在自己单位大吵大闹影响不好,王林生就躲出来了,薛冰倩就打手机,他一 直不接。过了一天再打,他还不接,后来干脆关机了。她又跑到他办公室,他不 在,手机还关着。她恼得不得了,心一横就打通了阮惠的手机。 薛冰倩知道阮惠的手机号,是一次偶然拿着王林生的手机看,翻看电话簿, 看到了姓名是“老婆”的手机号,前边的七位与王林生的一样,后四位她就记下 了。 薛冰倩说:“王夫人,你告诉王林生,他作案的证据我都保存着,连喝过的 酒还在酒杯里放着,我给他明天一天时间,把五万块钱打到我的卡上。否则,再 找他就不是我了。这是我的卡号。” 薛冰倩把一个纸条拍在阮惠面前,一转身就走了。阮惠坐在那里,不知道在 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阮惠在咖啡厅不知坐了多久,天已经开始发暗了,突然想起应该给谢天打个 电话。 打通电话,阮惠说想见他,谢天却冷冷地说:“昨天夜里跟老婆吵架了,弄 得一夜没睡觉,今天又忙了一天,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就想睡觉。” “不好好过日子,吵什么呀?” “给你说不清。有事电话里说吧,我们通通电话就行了,你现在也不需要我 了,断就断利索吧。” 阮惠一听,他还在生当初不与他见面的气,那句“断就断利索”的话也是自 己说的,现在有事了再找他,确实也是自讨没趣。 “算了,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阮惠眼泪就出来了。离开谢天她还认为,有什么事情找他肯定他 会帮她。如今的事实却告诉她,那种想法不现实。一旦断了,互相之间的帮助也 就随之消失了。 也难怪,谢天受了很大的痛苦才从阮惠的阴影中走出来,又陷入了另一个感 情的旋涡。而自己后院又起火了,昨天夜里,孩子烫伤,郝鲜到深夜一点多才回 家,也不说出去干啥。两个人彻彻底底地吵了一架,甚至说到了离婚。男人的敏 感告诉他,郝鲜肯定有事了,虽然不敢肯定她是否红杏出墙,但心的背叛已经昭 然若揭。她已经公开对他说“我怎么样你管不着”,他心里不是个滋味。这时候, 别说阮惠打电话,除了韩惠以外的任何人他都不会有耐心,更没心思去关心别人 的事情。 阮惠又想到了凌志,还是在认识王林生不久跟他联系过,很长时间连个电话 都没通了,他怎么样了?给他打个电话?阮惠犹豫了一会,还是拨通了凌志的手 机。 很快,电话接通,凌志说:“哎呀,这么稀罕,本来我想给你打电话,又怕 你不方便。我准备马上会老家了,等到这个月底,把手头的活干玩,我就还回原 单位上班了。” “哦,是这样啊。我有点事想找你说说,你有时间吗?” “当然有了,你说吧,我去哪里找你?” “我在紫荆山这的咖啡厅大厅里,你来吧。” 凌志很快赶到。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半截袖衬衣,陪着一条黑蓝色裤子,衬 衣扎在裤腰里,显得特别精神。他在阮惠对面坐下,掏出烟递给阮惠一支,又给 阮惠点火,完了才自己点烟。 “说吧,阮惠小姐,有什么指示?” 看着凌志对自己的态度跟以前一样,阮惠眼泪就出来了。她以前对他并不上 心,说穿了他只是谢天的替补。可他对她却一如既往,从来就是招之即来,有求 必应。 阮惠苦笑了笑,没有急着说自己的事情,而是问他:“怎么回事?在这里干 得不好吗?怎么又想着回去了?” “怎么说呢,要说工作,在这里还是比较舒心的,干好自己份内的活就行了, 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生活在这个城市,总感觉自己是在漂泊,没有家的 安全和温馨,甚至连一个能共同生活的老婆都找不到。这样漂泊,什么时候是个 头?其实我的根在老家,我以前之所以没勇气回去,是因为那里会勾起我的伤痛。” 接着,凌志又给她说了很多自己的思想。随着父母案件的平息,他也想通了, 父母是父母,自己是自己,他不能一直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中,他也没必要因此抬 不起头。后来,一个同学给他介绍一个没有孩子的丧偶女教师,开始他也不当回 事,后来同学领着那个女教师来了中原一趟,一见面,双方都很满意,就定了下 来,还很快商定了今年十一就结婚。 对于回原单位工作,凌志曾担心过。他很清楚,以前作为县级银行一个部门 的小头头,虽然还算不上官场,却也存在着利益冲突,互相拆台、私下使绊子的 事情也常有。他也知道,这些中层干部一般也捞不到太大的好处,也就是贪点小 利,除了工资之外找哪个企业报销点发票,搞点东西。在银行,真正有机会捞到 大好处的人,还是那些分管信贷审批的少数人,他们手里会有几个固定的客户, 从他们手里把国家的钱拿走,再给他们送好处。他们形象地称这些客户为“鱼鹰”。 他现在再回去,除了正常上班有一份维持生存的工资,平平淡淡地生活,他别无 他求。当官、捞钱对他都失去了诱惑。有了父母的教训,凌志绝不会走他们的老 路,他内心深处甚至对升官发财产生了憎恶。造成他失去家庭、失去幸福、漂泊 在外的原因,都与升官发财有关。 有了这种平和的心态,凌志什么都看开了。他决定回去,结了婚,过平民生 活。 阮惠听完凌志的话,点点头。是呀,她又何尝不是想过正常的平淡生活!可 生活总是与她过不去,生出这样那样的烦心事。 她把王林生的事情说给凌志,他好一阵没说话,想了一会,问她:“你想怎 么办?分手?” “这样一个男人,我还能原谅他吗?” “其实无论男人女人,很多时候做什么事情就是一时冲动,并不一定就是十 恶不赦的坏人。你对男人应该能看透。他与你处了这么长时间了,是什么样的人 你也该有个结论了,别感情用事。” “你是说让我原谅他吗?” “你自己拿主意,但你要慎重。” 阮惠点点头,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慎重,一定要慎重。脑子里却乱得很,无 法集中起来去思考眼前这个问题。 从咖啡厅出来,天已经开始暗起来。与凌志告别,阮惠推着自行车茫然地走 在大街上,脚步有点沉。回到家里,她该怎样去面对王林生?又该如何作出选择 呢?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