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蓝婕仪带著一身的疲惫,返回家中。 一进人客厅,她便愣了一下,家里平静得出奇,随即她拍了一下头,对自己笑 了笑,“我都忘了现在才五点多。” 是的,她已经好久不曾如此准时回家了。 她经营了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公司,而且完全是自个儿闯出来的。以一个二十 多岁的女孩来说,她能有这样的成就的确令人羡慕。但相对的,她也付出相当多的 时间与精力。天底下终究是没有白吃的午餐。 蓝琬仪边冲进来,边大叫:“台北实在愈来愈无法住人了。” “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的,敢情是失火了?”蓝婕仪坐在沙发上,望著她那年轻 活泼、不知忧愁的小妹,不禁想起自己也曾有过那样无忧无虑的岁月,只是……蓝 琬仪打断她的思绪,“老姊?!”她瞪著大眼,不信的眨呀眨,“真的是你?” “难道你还有另一个姊姊吗?”婕仪好笑的看著琬仪那夸张的表情,难不成自 己真有那么久不曾早早回家了吗? 琬仪像发现新大陆般,跑过来摸摸婕仪的额头,“你没事吧?!” “小姐,你未免联想得太远了吧!”婕仪真是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本来就是嘛!没事你会那么早回来?”琬仪在她身旁坐下。 “我只是觉得好累,突然想休息一下。”她耸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哇塞!太阳是不是要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的女强人会说‘累’?” “你别那么夸张行不行?我又不是机器,当然需要休息。” “哟!天空大概快下红雨了,记得这句话向来是别人对你说的。”她给婕仪一 个不要强辩的眼神,“就算机器人也需要充电,更何况是人呢?哪有人像你这样卖 命的,你终于尝到苦果了吧!” “请问你发表完了吗?口干不干?要不要我为你倒杯水?”婕仪反讽道。“这 么啰唆,真不知哪个人有勇气娶你。” “我又没说要嫁人。”琬仪的口气一点也不肯退让。 婕仪欲言又止,“算了,我此刻没力气和你争辩。” “你……你真的没事?”琬仪关心的问。 他们一家人,虽然平时爱斗斗嘴,但事实上手足情深,恐怕无人所及呢! “别担心,只是同样的事物看久了,有筋疲力尽的厌倦感,睡一觉就没事了。” “看在你是我姊的份上,本姑娘今晚就下厨为你煮顿丰盛的大餐,好好替你补 一补。” “谢啦!”婕仪笑一笑。 这就是家庭的温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回家,似乎就能把所有的风浪挡 在门外。 蓝婕仪用餐后,便躲进房里,享受片刻的宁静。 她靠在窗边,望著点点星空及万家灯火,轻风微微吹来,但却未吹掉她心中的 惆怅。 她不知道自己怎会无缘无故情绪低落,难道真是老了? 多数的女孩到了二十七岁,想必都开始拉警报了吧?但她却一点也不敢再沾感 情之事,或许这就是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蓝婕仪高三那年,在一次自强活动中,认识了殷茂霖。他们相互扶持、鼓舞, 一同走过联考那段艰苦岁月,进入大学。所不同的是:蓝婕仪念的是商学院,而殷 茂霖念的则是医学院。 殷茂霖出现在蓝婕仪学校的比例,都快让人误以为他是她们学校的学生了。 蓝婕仪对将来从没什么野心,她只希望当殷茂霖的好妻子,为他料理家务、生 儿育女,做一个贤内助。 只是她不懂,为何连这小小的心愿,老天都要剥夺。 就在他们即将论及婚嫁之时,殷茂霖却带来了一句“抱歉”,因为他必须娶一 个富豪的女儿。 婕仪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完了,她好想一死了之,但想起她 那白发斑斑的父母,及关爱她的兄妹,她真狠得下心,弃他们于不顾吗? 爱情与面包一比,显得多可笑啊!五年的恋情竟换得如此结果。 最后她选择了逃避,回到老家,在双亲小心呵护下,逐渐抚平伤口。 过了两个月与世隔绝的日子,她终于展翅高飞,摇身一变,成为商场上精明能 干的女强人。 像一只浴火凤凰新生般,展开另一段新生命。 后来,她听说,殷茂霖当初之所以被迫娶个富家女,是因为他父亲欠了一屁股 赌债,加上他母亲重病住院需要一大笔钱,所以只好走上那唯一的一条路。 蓝婕仪听完并没什么反应,她只知道她的心完完全全死了,因为“殷茂霖”三 个字再也无法激起她任何感觉了,无爱、无怨,也无恨。 从此,事业便是她生活的重心。她再也不愿做个依赖男人的小女人,她要成为 现代新女性。 多少年了?这一段往事早已随波逐流,跟著岁月青春一块埋葬,怎么今天会突 然想起呢? 或许她是得了职业倦怠症,所以今天才会无精打彩,胡思乱想。 看来这星期天非放自己一个假不可了。 蓝振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则自在的放在桌面上,手中拿著遥控器, 一台换过一台,看著重复跳动的画面。“唉!难怪那么多人想装第四合,因为三台 的确是太少了。”他不禁感叹。 听到昨喳一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我的大小姐,你总算 回来了!我还正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嫉妒我老妹能干又漂亮,所以想把她累死。” 婕仪惊讶的望著振仪,“老天保佑,你该不是专程在等我吧?”因为蓝振仪从 不等门的。 振仪展开嘴角,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看来我还少说了一项,原来我老妹 除了能干、漂亮外,更是聪明绝顶。” 婕仪一个快晕倒的表情,“我完了,这回八成是任务艰钜。平时只有在你有‘ 好事’找我帮忙时,才会低声下气,而今天竟外带赞美,我似乎可以预测未来会尸 骨无存。” “真是知兄莫若妹,的确是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 “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最近连自己的事都弄不好了,怎会有余力帮你呢?”语 毕,她便转身欲往房里去。 “别这样,我都还没说,你就先打退堂鼓。”振仪急忙挡住她的去路,拉她到 沙发上坐好。 婕仪无奈的翻翻眼珠子,“好吧!我洗耳恭听。” 蓝振仪这时却反而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他可以预料他一开口,婕仪会有什 么样的反应,因为她向来最排斥这种事。 可是,南部老家的双亲已经训了他好几次,要他多开导开导婕仪,并多为她留 意身旁的未婚男士。 蓝振仪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呢? 当然不能让婕仪因为一个段茂霖,就从此封闭自己,不过自己的“心结”必须 自己解开,这岂是外人能帮上忙的呢? 唉!他觉得自己真像夹心饼干,两面不是人。 “嗯,事情是这样的……”他抓抓头发,试著导入正题。 “我在这个周末晚上办了一个庆祝晚会,可是突然有个女的临时有事不能来参 加,所以……想找你凑人数。”他吁了一口气,终于把话说出口了。 “找琬仪吧。”她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婕仪没有大发雷霆,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不过,这么事不关己的态度,似乎就 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觉得——小生怕怕。 振仪赶紧挡在她前面,“你又不是不知道,琬仪假日除了有社团活动,还要打 工,怎么可能会有空呢?” 婕仪斜睨他一眼,“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为 这种事和你吵架。”她又换个比较舒服的站姿,“你开的是未婚青年联谊社,办的 是什么活动,连小学生都知道,我没那个兴趣,你还是找别人吧!”她一副免谈的 样子。 “拜托!我的好妹妹,明天就星期五了,临时我能到哪里找人?帮个忙嘛!” 他开始采取“赖皮功”。 “我已经老了,对你们那种活动实在提不起劲,饶了我吧!” “人无信不立,你自己也是当老板的,应该晓得这个道理,早已计画好的事总 不能突然取消,你就纡尊降贵,帮你这个可怜的老哥一个忙吧!”振仪试著对婕仪 动之以情。“在这个群体社会中,很多事本来就身不由己,要考虑其他人的立场。 你不也曾找过我,帮你赶产品广告的设计图?所以,往远处想,哪一天你会需要帮 忙,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换威之以势。 看见婕仪犹豫的神色,他马上诱之以利,“只要这次你肯帮我,要什么样的报 酬都随你开,别考虑那么多了,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好不好?”振仪使出浑身解数, 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说服她。 婕仪当然知道家人的关心,在经过那次事件后,家人曾二十四小时盯了她好一 阵子,为的就是怕她一时想不开便SayGood─bye。 当她终于再度站起来时,家人则开始到处为她介绍朋友,只因怕她得了“爱情 恐惧症”。 为此她曾大吵大闹过好几次,最后还以绝食抗议,才使大家都停止行动。 只是近来,双亲似乎又开始……“唉!”婕仪思甩头,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要是以前,提到这种问题,她铁定会一口回绝。只是……最近心浮气躁,诸事 不顺,或许真该为自己的生活加点调味料了。 除此之外似乎也可以顺便卖个人情。 “老哥,我看你改行当外交官算了,以你的口才,可能会多出许多愿意与我们 有邦交的国家。” 振仪眼睛一亮,“意思是你被我说服了吗?” “我能说‘不’吗?可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记得你欠我的。等下一个Case谈 好,我绝对会记得借用你的长才,帮我设计广告。”婕仪正要动身,却又想起另一 件事,“或许你该考虑上电视做个演说,也许能感动‘她’,她就自动出现了,省 得你像大海捞针一样,白费力气。” 婕仪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他的心大大振动了一下。 唉!为何独独只有“她”有这种魔力?这么多年了,对于她,他依旧无法释怀。 天!这种日子何时才会结束? 不过在婕仪面前,他未露出任何神色,“累了一天了,你早点歇著吧!” 赶走了婕仪,他便跌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手掌里。 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相信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什么天长地久,什么海枯 石烂,说穿了,不都是讨女孩欢心的甜言蜜语吗? 直到她──钟雁羽的出现,所有的理论,都不攻自破。才第一眼,他就有种怦 然心动的感觉,他恍然明白这才是恋爱的感觉,而以前那些都只是游戏人间。 从此,他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女孩的美,整颗心全系在她身上。 他觉得自己也变得俗气起来,竟喜欢和一般人一样,也说那些“甜言蜜话”, 甚至觉得那还不足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只是他永远不懂,都已经论及婚嫁了,雁羽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还刻意安排一 场误会,让他恨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羽,告诉我,你在哪里?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蓝振仪又再一次因 为她,而醉倒在沙发上。 蓝婕仪对著镜中的自己,露出淘气、顽皮的笑容。等会儿必定能给振仪一个Surprise。 婕仪穿了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脸上则脂粉未施,乌溜溜的秀发自然的披在 肩上。顿时,她觉得心情很好,似又回到年轻无忧的岁月。 自从开始工作起,身上穿的都是庄重典雅的套装,而为了礼貌,她也会在脸上 薄施脂粉。 当了老板之后,她的穿著打扮更是比实际年龄成熟了好几岁,因为,年纪太轻 要带人毕竟不容易。 好久不曾有过如此轻松、充满朝气的打扮了。婕仪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是最 喜欢原原本本的自己。 在商场上,总是要时时刻刻戴张假面具,用虚伪奉承的言语,打好人际关系, 唉!时间一久,真的连自己都要开始厌恶自己了。 “叭!叭!”外面传来的喇叭声,打断婕仪的思绪。 婕仪知道是振仪在催她了,她再次检视镜中的自己,做最后修饰,便踩著愉快 的步伐出门去。 振仪瞧了婕仪一眼后,久久无法出声,反应不过来。 婕仪看到他的表情,差点大笑出声,不过她还是强忍住,因为此时若不知好歹 的火上加油,恐怕连“如来佛”也救不了她,振仪铁定会宰了她。 虽然她外表不露痕迹,但心中却大大叫好,她终于整了振仪一次,吓他一大跳。 婕仪先打破沉默道:“怎么了?舌头被猫吃了吗?” 振仪这会儿才回过神,“我的天啊!你去哪儿找来这一身衣服,我以为在你的 衣橱里,早就找不到这些玩意儿了。” 婕仪露出一个甜美、让人不忍责骂的笑容。“老哥,你实在太聪明了,这是从 琬仪那里借来的,好看吗?” “小姐,我们并不是要去郊游,而是一个晚会,你以为这身打扮合适吗?虽然 那并不像金钟奖、金马奖那么正式,需要你去订做晚礼服,可是也不是像你现在这 样……”他正努力在克制自己的脾气,“你在外面工作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最不需 要交代的便是服装,看来我还是错了。”他又深吸一口气,“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故意要让我下不了台。” “老哥!”婕仪一脸无辜样,“我又不晓得你们的活动是什么样子,你不喜欢, 我再进去换就好了嘛!何必这么生气呢?” “你明知道现在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你这身打扮,另一就是选择迟到, 而你应该更清楚,我宁可你这样,也不愿迟到。”振仪气呼呼的将车开走。 “老哥,其实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我是你妹妹,你也不会丢脸, 根本不用……担心。”婕仪的话,在看见振仪的表情后,愈来愈小,逐渐隐去。 振仪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我不晓得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个宝贝妹妹来惩罚我。” 婕仪乖乖的闭上嘴巴,头转向窗边,望著外面的景色,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 正在反省,但她心中想的,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正在庆祝今晚的胜利。给振仪一个小小的教训,想必以后他再也不敢打这种 主意了。 婕仪发现偶尔放纵自己,恶作剧一下,竟能唤回自己失去的活力,这种感觉实 在是——太棒了! 到了目的地,婕仪才发觉她被振仪骗了。 她一直误以为只是个二、三十人的小型聚会,没想到竟是个一、两百人的大型 晚会。 “人这么多,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我就不信有人会发现!”婕仪忍不住抱怨 道。 “这是我联谊社成立两周年庆祝晚会,你就赏个脸,捧捧你老哥的场吧!” “这么快,已经两年了。哥,你确定你还要继续……” 振仪急速打断她的话,“别再说了,至少今晚别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好吗?” 婕仪默默的点点头。 她永远无法了解,像振仪这么洒脱不羁的人,怎么会为个女孩子……,唉!或 许终此一生,他永远也无法将“她”遗忘吧! “我必须去安排一下活动流程,你自个儿四处看看,好好玩一玩,晚点儿我们 再一块回去。”振仪一一交代道。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去忙吧!” 振仪离开后,她开始打量起周遭,看看那些布置,想必花了振仪不少心血吧。 餐点是采自助式的,另一旁则是七彩闪烁的舞池,远处的布幕上写的是:庆祝 念羽未婚青年联谊社成立而周年纪念晚会。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想不到振仪竟也把这联谊社办得如此有声有色。 想想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老把家人的关心视为理所当然,而自己却不曾关心 过他们。 三年前,振仪曾是那么的痛苦无助,而她却没有多开导开导他,明知他不会对 双亲谈感情之事;琬仪年纪那么小,当然也不适合,只有自己才是最佳人选,可是 她却……,唉!真是不可原谅。 婕仪下定决心,今后要多花些心思在家里,好好耕耘那温暖的避风港。 阎靖麒躲在角落,手中把玩著刚喝完饮料的玻璃杯,索然无味的望著成双成对 的人们,却一点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宁可独自躲在一旁。 再次看看手表,已经来了两个小时了,应该可以回去交差了吧! 刚打算要走,视线却被一个极特殊的身影所捕捉。那女孩正在东张西望,左躲 右闪,似乎和他一样,也打算要溜。 婕仪不晓得自已竟还有此种魅力,更何况是在这身毫不起眼的装扮下;但她却 不引以为豪,反倒觉得快窒息了。人那么多,空间那么小,连想吸口新鲜空气都很 难。 “小姐──” 婕仪心中暗暗叫苦,竟又被人发现了。“对不起,我很累了,不想跳舞,你找 别人吧!”婕仪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先拒绝。 靖麒挑高眉,望著眼前的女孩。虽然她长得还不错,但也还不到国色天香的地 步,居然就这么傲气凌人。“请问我说要请你跳舞了吗?” “我……我以为……” “如果我说你以为错了呢?” “对不起,我……”婕仪在心中不停的咒骂自己,自以为是,乱下断言。“因 为今晚……有很多人……所以……我……”天啊!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怎么今天突 然口吃了,这根本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靖麒看她急欲为自已辩白,柔弱无助、支支吾吾的模样,真是迷人。 迷人?靖麒被这个名词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未欣赏过任何女孩。哲麒也老爱笑 他有毛病,双亲更是为他的终身大事著急。 今晚他居然会对一个不曾相识的女孩有好感,这事若被哲麒知道,一定会说他 是──开窍了。 他露出友善的笑容,“小姐,是我吓坏你了吗?”轻柔的口气,连他自己都感 到陌生。 “不是,我只是……”望进那对深邃似海的黑睥,婕仪发现她迷失了,迷失在 那陌生人的……,“陌生人”三个字突然跳进她脑海,天!她今晚到底著了什么魔, 竟像个初次约会的小女孩,在男孩子面前手足无措,要是传了出去,今后她还怎么 带员工呢? 深吸口气,她又重新开口,“先生,既然你不是要请我跳舞,我能请问一下,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错,终于说了句比较像样的话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她这才开始观察起眼前的人。 他很高,也很壮,黝黑的皮肤显示他酷爱运动,虽然只穿件T恤与牛仔裤,依 然不减他的帅气,尤其是那对眼睛,不晓得勾走了多少女孩柔弱敏感的心。 他竟然会被一个问句问倒了,要是被人家知道,岂不笑掉大牙,砸了自己的招 牌,以后也休想有生意上门了。 但总不能告诉她:小姐,因为你像个发电体,发出一股强烈的电波,深深吸引 我,让我不由自主的走向你。 老天,他怎会想到这么恶心的话?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自己。 这个哲麒究竟对他施了什么咒,让他今晚这么失常? 她不也和其他人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有什么特别?笑话, 他怎么可能对她情有独钟呢? 看到她正在等回话,靖麒赶紧收回自己的思绪,“我觉得你似乎想‘溜’,而 我也正有这个想法,所以,我想若是结伴同行,也许比较容易成功。或者该说,做 贼找个伴较有安全感。” 一阵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传进他耳里。三十年来一向平静的心湖,似被震起了 一波波的涟漪。 唉!她似乎总能引起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法忽视。靖麒懊恼的想。 婕仪想不到竟有人和她一样,待得那么痛苦,看来她老哥还需加强改进啰!想 著想著,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走吧!” 靖麒似乎无法相信他所听到的答案,一脸疑惑的望著她。 “有什么问题吗?”婕仪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没有,我们走吧!”他没想到她竟是个如此爽快的女孩。 他们顺利的离开了会场,坐上了靖麒的车。 “小姐,我不知道该佩服你的胆量,还是该怀疑你的智商,你居然敢跟陌生人 上车,你难道不怕我是个大坏蛋,正计画把你载到郊外,强暴之后顺便结束你的小 命,并将你弃尸荒野,或者还可以找你家人勒赎一笔钱,来个人财两得。” 她怎会没想到呢?其实一上车她就后悔了,早在心中骂自己不下百次了,可是 她也不敢露出恐慌的神色,而且她安慰自己,能出席她哥宴会上的人,绝不可能是 坏人。但她拒绝去想,万一他根本不是振仪邀请的人呢? “我看你不像坏人。” “如果我说你被你的眼睛骗了呢?”他的眼中闪著促狭的光芒。 “我……”婕仪又再次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靖麒发现他很喜欢捉弄这女孩,看她失措彷徨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他沉溺 在欣赏她的愉悦里。 在社会上打滚了这么多年,今晚居然连“应对”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婕仪不禁 怀疑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 “你该不是在暗示我,这车是偷来的吧?!”婕仪怯怯的开口。 靖麒放开喉咙大笑,“我是不是该佩服自己的口才,终于说服你相信我是坏人 了。” 婕仪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看来她是别想摸清他了。“不是啦,我比较相信自 己的眼睛,我觉得这车与你的穿著并不搭调,所以,才会认为……” “才会认为这是赃车。”靖麒忍不住又仰头大笑。长这么大,从未扮演过反派 的角色,他发现还满好玩的。“你放心,这绝对不是来路不明的车,更不必担心等 会儿警察会追过来。” “你到底有没有问题,被指为小偷还能笑得出来。”她忍不住嘀咕道,随后, 婕仪又转转眼珠子,贼贼的笑,“或许我正在等警察过来呢!好反将你一军,让你 见识见识专搞仙人跳的女金光党长什么模样。” 看到靖麒一愣的表情,婕仪心中不断拍手叫好,活该!谁教他老爱整她。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婕仪只知道相处得愈久,她就愈相信他不是坏人,她一向 不是个靠直觉做事的人,而今晚她却深信她的直觉。 “哈!哈!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生甘拜下风,我们别玩这游戏了,好 不好?”靖麒心里若实欣赏这种机伶的女孩。 “我本来就没说要玩。”婕仪抱怨道。 “好好,都是我的错。”靖麒最怕女孩子发脾气──真是有理说不清。“现在 重新为你介绍,目前最有价值的单身贵族──阎靖麒。今晚是因为我赌输了,所以 被我弟弟押来参加这宴会,而我为了破坏他的名声,因此故意不修边幅……”他不 知道他哪里说错了,竟惹来那女孩的狂笑不止。 婕仪咳了两声,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抱歉,我无意打断你的话,只是想 到有人的境遇比我还惨,我就忍不住……” 靖麒狐疑的望著她,等她的下文。 “其实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只不过至少我是勉强点头答应的,虽是在威胁兼 利诱的情况下,但也比你被‘押’好多了。” 靖麒又仔细的瞧了她一眼,突然所有的答案都豁然开朗了。“难怪,在会场我 就一直觉得你很抢眼、特殊,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特别,现在我终于懂了,原来 你和我一样,故意选一套最轻便的衣服,做‘无言的抗议’,那些不知情的人看到 我们溜出来,想必都会以为我们是一对爱标新立异的情侣。” 情侣?和他成为情侣,有他陪伴应该很不错吧!她到底怎么了,婕仪暗骂自己, 竟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做这样的幻想,她不禁为自己的想法羞红脸。 看她无限娇羞的模样,靖麒不由自主的看痴了。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传来,将两人拉回了现实。 一个紧急煞车,靖麒已将车停在路旁了。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靖麒不禁捏把冷汗。差那么千分之一秒,就撞上迎面而来 的卡车了,真是好险! “你没事吧?”他最关心的还是身旁的女娇娃。 “嗯。”婕仪点点头,“你开车怎么那么不小心,简直像在玩命。我可没说要 陪你玩,别拉我一起。”她送神魂未定。 还不都是因为你!靖麒在心中暗道这一句。 “对不起!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请你吃消夜如何?”其实是他根本不想放她回 去,他对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非常讶异,因为他从不爱和女孩子打交道。 “好是好,不过……”婕仪故意拉长语调,吊吊他的胃口。 靖麒觉得自已像个在刑场的犯人,正在等候宣判,坐立难安。 “不过车子换我来开,因为你的技术我实在不敢领教。” 原来是这么回事,靖麒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悉听尊便,反正我又不像那些 大男人主义者,不坐女生开的车,只要你会开就行了。” “我会让你开开眼界。”婕仪对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