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不眠夜 烈士成阴魂 就在这时,我,何书记,佟刚,小方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我们立刻意识 到,要出大问题了,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向自己的车子一边跑去,一边接电话。 “喂,唐总么?我是老王啊,东江桥北岸大堤发生管涌。我们正在组织抢险。” 老王急切地说。 “又是东江桥,我马上到。”我看了一下何书记还有佟刚他们,显然,他们都 已经知道了,我们互相点了一下头,迅速上车,开车向北岸驶去。 “叮~~”我的手机又响了。 “喂,我是唐晓风。”我正在开车,所以没有看号码就接了电话。 “唐总,是我。小方,北岸出现管涌说明河堤强度也不够,一定要及时处理, 不然可能出现大面积坍塌,北岸不远处就是滨海市实验中学还有大片居民区,一定 要及时处理。”是方海洋。 “嗯,是的,情况是非常紧急。”我也感到问题确实很严重。 “但是,我对这座大桥更担心,我先去下南岸,我看见一辆油罐车。我一定要 阻止这辆车通过东江大桥,大桥本身就有质量问题,再加上北岸大坝管涌坍塌,可 能是毁灭性的结果。”我在后视镜里果然看见方海洋的车是向南岸开去的。 “好的,你多加小心,处理好了,马上过来和我们会合。”我说着挂了电话, 赶往北岸现场。 我的车就快要离开大桥的时候,电话响了。 “唐总,快看,中巴车!”又是老王。 “什么中巴车?”我没听懂。 “大江水面上,一辆中巴车卡在一颗大树上,冲向东江桥了,你那里非常危险, 快点上来。”老王急切地说。 “什么?”我向水里望去,果然,一个小中巴,不知怎么卡在一堆树干中间, 冲向了东江桥,水流太快,大家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一团火光冲天,水中的车, 桥面上的油罐车,还有多部汽车,最后是方海洋的小轿车,一连串地爆炸声震耳欲 聋,我的车开始摇晃起来,桥面激烈地扭动。当时,我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冲!” 我一踩油门,我的捷达王飞一样窜了出去,我转眼就冲到了北岸的路面上。 “唐总,东江桥垮塌了!”老王几乎是边哭边说。 “不!!!!”每个人都是歇斯底里地哭叫,根本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小方,方海洋!”我大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车燃烧、燃烧慢慢沉了 下去。 “唐总,快!大桥塌了,北岸河堤很危险,一定要保证北岸河堤安全。”这时 候,佟刚的车也冲了上来。 我迅速打了一个电话,通知总预备队上来救人,大桥坍塌的时候,我看见了十 几辆车一起掉了下去,一定要尽快救人,拖一分钟,都会很危险。 然后又打了电话,通知舟桥旅过来抢救大堤,桥坍塌了,大堤的压力突然增加 了许多,眼看就顶不住了。整个石块加着泥浆,重重地砸在大堤上。何书记的车也 冲了上来,一脸沮丧,他知道,对他来说,一切都完了。 “何书记,保住北堤,把损失降到最小。”我握住他的手。 我看见他饱经沧桑的脸,流满了泪水,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几乎是冲进了车 里,开车冲向北岸大堤。 当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大江在这里刚好转了一个小弯, 这个小弯不要紧,河水带着东江桥的石块,不停地撞击着这里,大堤上已经出现了 大大小小的好几条裂缝,水不停地向外涌出,地面上也有多处管涌现象,地面上已 经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管洞,眼看大堤就要坍塌了。 “他奶奶的,”我拉了一下袖子,方海洋的牺牲,深深地刺痛着我,“都他妈 地跟我上,谁他妈的装孙子,我挖他祖坟!”我擦了一下眼中的泪水,扛起一袋沙 包就冲进了泥水中。 大家都愣住了,我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老总,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立刻, 有十几条汉子,扛起沙包就冲了下来。越来越多地人冲了进来,阻止了水势的渗透, 当砂石车赶到的时候,水势得到了基本上控制住了。我们几个人被大家从泥浆里面 拖出来的时候,我的神智已经有点不清楚了。身体强壮的万强旅长更是昏了过去, 场面异常混乱。 我一个人靠在一棵树上喘着气,雨水渐渐小了,但是冲刷着我身上的泥浆,身 上火辣辣地痛。没有人发现我,大家都乱成一团。 电视台的记者赶到了,一个年轻的女记者拉住一个40岁左右的老工人,他是第 一批和我一起跳下去的,当记者问,“请问,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冲下去呢?” “我就一个感觉,我不能装孙子,我要是装孙子,我的祖坟就被唐总给挖了, 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就扛了沙包跟着他跳了下去。就是唐总不挖我祖坟,全滨海市 的父老也不能放过我。”老工人满眼都是泪水,擦了一把,就又冲了进去。 稍微喘息了下,我就扛起一袋沙包,又冲了下去。 “唐总,唐总,我看到唐总了。”那个女记者没有拉住我,只是跟着我,“唐 总请问你是怎么想起挖人家祖坟这句话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情况危急,后面就是滨海实验中学和滨海学院。那里是 我们滨海市最大的财富,我们不能失去那里。我只有一个念头,必须保证北岸,就 算洪水要冲,也必须先从我身上冲过去。”我没有停留,直接就冲进了场地。 “唐总,唐总。。。。。。我们的英雄离开了,又回到了抢险第一线。是的, 无情的洪水可以冲过混泥土铸成的大坝,却永远也冲不过我们的英雄们用身躯和意 志铸成的大坝。今夜东江不眠,今夜大江不眠,今夜我们的英雄们还在舍命拼搏, 烈士们将永垂不朽!滨江电视台记者刘丽娜在东江大桥坍塌现场报道。。。。。。” 后面的我已经听不见了。 忽然,我脚下一滑,也许是体力有点透支,也许是地面太滑了,我脚下一个踉 跄。一只有力的臂膀撑了我一下,我不认识,是一个年轻的战士,他用身体撑了我 一下,让我喘了一口气,说:“你一定要顶住,你是我们的英雄。”他目光中,流 露出敬佩和温暖。 “嗯,加油!”我握了一下他的手,忽然我发觉更多只手伸了过来。大家都不 约而同地伸出手,和我握手,互相握手。我望了一下大家,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面孔,但是大家都是一样,每个人脸上都沾满泥浆,每个人的眼中都布满血丝和泪 水,雨已经停,时间2000年6 月18日晚上21:30分。 我振臂一呼,“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大家不要放松,雨已经停了, 加快进度,巩固北岸,保住北岸,保住东江,保卫滨海市!” 大家加快进度,不停地扛沙包围堵,终于在晚上10点钟左右,北岸保住了,河 水停止了管涌。就在防汛总指挥部宣布洪峰已经顺利通过滨海市境内的时候,场地 上一片沸腾,所有的人都互相拥抱,年轻的解放军战士们更是一个个哭得跟泪人似 的。 我找到了何书记,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可以看得出,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全 身都是泥浆。我没有走过去,一个人找了个树墩子,坐了下来。 我的衣服破的一缕一缕的,身体开始疼痛起来。可以想象我的脸上、身上一定 是脏的一塌糊涂,到处都是伤口。最倒霉的是我的手机肯定也坏掉了,刚才根本想 都没想,就冲进了泥浆。 “唐总。”李娜走了过来,她的身上到处都是泥浆,但是显然要比我干净多了。 “找到方海洋了没有?”我问。 “没有,估计生还可能性不大。”李娜也很悲伤。 “我亲眼就看着他,沉了下去。”我的眼中满是泪水。 李娜走过来,轻轻地抱着我,把我的头轻轻地放在她的膝上,“唐总,要通知 他的夫人么?” “你先给她去个电话吧,等会核实了消息,我再正式给她去个电话。” “好的,唐总,你太累了,我抱着你休息一会吧。”李娜说。 “不用了,我还很好。”我站了起来,腿有点软,李娜扶了我一下。 “我开车,送你回工地去洗个澡吧。”李娜问我。 “好的,通知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安排几个人密切观察,防止再次管涌。” 我和李娜说。 “是,唐总。” 干活的时候不觉得累,回到了办公室,简直连走都走不动了,就是整个人都是 李娜给背回来的,这么文弱的一个女孩子,哪能背的动我啊。最后把她也累得气喘 嘘嘘。 “累吧?”我说。 “我也是为抗洪救险出力了,只不过,你们背的是沙包,我背的是我们滨海市 的大英雄。呵呵”她笑着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我刚才想你会换,就给 你买了一套,你快去里面洗个澡换上吧。” “谢谢了。”李娜真是个不错的秘书,心细又考虑周到。 换了一身衣服,心情好了很多,刚出来,李娜就端上了一杯浓茶。站在滨江建 设工地的办公室,隔着玻璃望出去,大江两岸,抗洪救险大军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极少数人在来回排查,远远望去,东江桥从中间断开,断成了三节,被火烧 的漆黑,说不出的怪异。 电视里放着那个女记者采访的实录,简直把我唐晓风说成了英雄,因为我当时 说的那句话粗俗不堪,所以没有报道我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说在唐总的带领下,大 家跳进了泥浆用身体堵住了泄露的大坝。一夜之间,我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然而, 对于我来说,却是方海洋牺牲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久久不能抹去。 在以后的几天里,滨海市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实际上却是变化非常大的。 首先何立峰同志被撤消了市委书记和党内一切职务,由市委副书记、市长张清 远同志担任市委书记。其次是,原庆泰集团副总,李冰的堂兄,李华,因涉嫌贿赂, 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偷工减料造成东江桥垮塌重大事故等罪,被警方逮捕,立 案侦查。由张清远同志负责,立刻成立了专案组,对东江大桥垮塌事件进行彻底调 查。为了方便调查,市委决定,让我挂名滨海市副市长,主管滨海市的路桥建设, 并进入专案组,从工程和技术角度对大桥垮塌事件进行评估和索赔。 洪水退去的滨江市,马上就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变化。清晨, 河堤上到处都是晨练的人,我不管走在哪里,都会有人突然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唐总谢谢!唐总好样的!”对方都是很真诚的,说完就走了,我根本就不认识。 更有很多7 -8 岁或者更小的孩子突然跑过来,在我脸上亲一下,说:“谢谢 唐叔叔。”将棒棒糖之类的东西放在我的手里,然后快速跑回妈妈身边,搀着妈妈 的手,一步一回头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会说一句:“再见!” 也有很多20岁左右的女孩子,跑过来,递上一张名片或者手机号码的小纸条, 拥抱我一下,然后羞涩地跑开了。 滨海市的fans是很文明的,根本就不像磬如的那些崇拜者,要是我和磬如出去 吃个饭,他们把我杀了的心都有,老天,磬如可是我的女朋友啊,唉!!!我摇摇 头。 刚才一个小朋友给了我一个棒棒糖,我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吃了起来,很甜,很 好吃,我很少吃棒棒糖,小时候,家里比较穷,长大就更没有吃过,原来棒棒糖还 这么好吃。 清凉的江风吹过来,初夏的燥热荡然无存,江风带来细小的水滴打在脸上,忽 然想起了雪碧的广告词:“冰冰凉,心飞扬。” 一切都变得生气勃勃,就像洪水根本没有来过,就像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 直都是那么美好的。就像方海洋还工作在那座大桥上,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在不远 处的那个滨江大桥工地上,仍然有千千万万个方海洋在忘我地工作着。生活一如既 往,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切却又在不经意间巨变着。 不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都有无数的烈士为了滨海市献出了自己年轻 而又宝贵的生命,也正因为如此,滨海才有今天的繁荣和稳定。那些为滨海市献身 的烈士们永垂不朽!方海洋烈士永垂不朽!他们永远活在全滨海市人民的心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