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喂,姑娘,起来吃饭了!” 贞仪缓缓睁开眼,看到先前那名手持铁扇,负责看守她的白脸汉子,和另一名 年轻男子的脸。 “呼,总算叫醒你了!”元戍道:“坐起来吃饭吧!” 贞仪没有动作。 元戍皱起眉头。“这儿可不是你格格府,少摆架子!你要是不合作,我也不给 你好日子过!” 说这就要走过来动手—— “元戍兄!”那年轻男人拦住他。 “子澄兄弟,你别拦我!” “我不是拦你,”子澄微笑,俊朗的脸有如朝阳初升,温暖人心。“我想你守 了一夜也累了,不如由我代你看人,你好去歇歇。” “可是你不也同样在外头打探了一夜消息,只会比我更泪!况且头儿,还有王 师傅,王师姐都还等你回消息去——” “不碍事!他们天亮才歇下,这会儿才晌午,晚些我再叫他们。” 元戍问:“可打探到消息没有?” 子澄看了贞仪一眼,神色复杂。“待大伙儿起来再说。”同元戍使了个眼色。 元戍会意,想是他不愿在人质前提起,便接受了子澄的好意,乐得回房窝被子 去! 子澄柔声道:“你得吃点东西才有精神。” 贞仪仍旧看着地上,毫无动静。 子澄叹口气。“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贞仪仍然无反应。 她身为格格的自尊,不容许她在两手被缚的情况下,屈辱的弓身驼背,一口就 饭。 子澄端者饭菜走到贞仪跟前, 蓦的看清了她柔弱的姿颜, 心口簌的被揪紧。 “姑娘……”他深吸口气,才有办法说下去:“姑娘,可要我先替你松绑?”双目 视线,却无论如何不能从她柔美动人的小脸上移开。 贞仪一怔,回首凝望他,水漾漾的大眼睛盼望的瞅住他。 他当真肯替她松绑? 子澄在她的凝眸下倒吸口气,不自觉的蹲在她跟前。 看出她的疑惑,他用力点了下头:“如果你肯吃饭,我便为你松绑。” 她美丽的眸子如此叫人沉醉! 贞仪只是望着他,不摇头,亦不点头同意。 子澄再叹口气,进一步靠近她。“你吃些东西吧!”忍不住又劝。“你放心, 等我们换回了被抓走的弟兄,就会把你送回功力。”他们不知道,自然把贞仪当成 小十四看待。 贞仪仍然不语。自然,她原本就是不会说话的。 见贞仪不说话,他焦急的问:“你不信我?”又急急的抢道:“你不信我可以, 可别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见贞仪还是不理,他忍不住又道:“要不,我先替你松了绑!” 说着,他便要动手—— “子澄!”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他,子澄心口一跳,猛地抬眼看到正踏进屋里的桓祯。 “师兄!”子澄猛地站起来,想到教桓祯看到刚才那一幕,俊脸突然一红。 桓祯却似乎视而不见。“打探的状况如何?”他也不看贞仪一眼,他从外头进 来,似乎不知方才屋里的事。 “这个……”子澄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桓祯冷目一扫,看了一眼未曾动过的饭菜。“你先出去。” “师兄?”子澄睁大眼。 “你先出去!”他再说一遍,面无表情。 “可是我打探的事——” 他转过身,逼人的黝黑深眸对住子澄。“没听见我的话?”霎时间,身上散发 出惊人的气势。 子澄脸色一变。“是,师兄。”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贞仪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你倒是很有本事,才一会儿工夫,就让我师弟为你意乱情迷!”他对住贞仪, 冷佞的道。 贞仪胸口一窒——原来他全看见了! 她低下头不去分辨,自从出了事,再也不会说话以后,这种消极,逃避的态度, 成了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在人我之间隔开一层距离,别人就再也伤不到她! “抬起你的脸!”他却不容许他“漠视”他! 贞仪听而不闻,除了不愿屈服外,更有一层深刻的忧虑——害怕他几乎会淹没 她的深邃眼神! 她的无动于衷,终于激他上前。“没有人能漠视我的话!”他冷酷的掐住她柔 软的下颚,粗鲁的扳高她的脸。 她终于抬眼看他,是被迫,也是无言的抗议! 他看出她眼底的不驯,扯开嘴角。“有话想说?” 贞仪固执的瞪住他半晌,不容自己在他慑人的目光下退怯,却因为他问出口的 话,一霎时白了脸,退缩回之前自闭,畏缩的贞仪格格…… 他眯起眼,研究她瞬时两极化的反应,半晌后他咧开嘴角,拇指抚着她脸上柔 嫩细致的曲线,慢条斯理的道:“你怕我?” 贞仪身子一震,猛地别开脸,避开他邪意的触摸。 他哼笑一声,强势的扳回她的脸。“可惜,你是人质,即使怕我,也不容的你 反抗!” 贞仪被迫再度直视他的眼,看出他冰冷的笑脸下蕴含的恶意——他在玩弄她! 但是,为了什么? 就因为他所说的,她是人质? 他已经绑架了她,很快就能利用她换取他所要的,他没有玩弄她的理由! 看着她眼底重新燃起的悲愤,他冷冷嗤笑。“放聪明点,如果你不抗拒我,我 也不会动你!” 他讥讽的低笑。“毕竟你有利用的价值,我得善待你!” 贞仪别开眼,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他挑衅的言辞。 他突然使劲扳高她的脸,弄痛了她,却又在下一刻忽然放开她,她双腕仍然被 绑在身前,一时重心不稳,整个人狼狈的扑跌在地上—— 他不容她喘息,下一刻又扳过她的身子,把她拽离地面,拉到自己面前。 “吃不吃饭随你!只要能换回我的人,我不在意我送回去的是一具冰冷的死尸!” 他冷酷的搁话,表情一转为残佞。 如此近距离贴近他俊冷的脸,耳边听到的是他毫无人性的威胁,贞仪的脸色霎 时间煞白。 他如刚才一般粗暴的撇开她,贞仪再次跌回地上,这回仍然撞击到刚才着地时 的伤处,她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 他簌的眯起眼。 贞仪别开眼,狠狠咬住下唇,不许自己再发出任何丑陋的呜咽声! “你说,狗皇帝会不会为了你这个懦弱的小东西,同意跟我换人?!” 沉寂中,他冷肃的声音自贞仪身侧传来。 贞仪两肩一缩,心口一阵抽搐……她试图转身推开他。 “回答我的问题!”他却不放过她,重又攫住她的下颚,对住她惊惶的眼。 贞仪僵住身子,只能睁大眼。 她无法“回答”他! 他眸光一凛,突然暴烈的动手拉扯她的衣襟—— “呜——” 贞仪惊恐的哀鸣,在不清楚他的意图下,再也顾不得自己丑陋滑稽的声音,只 顾着奋力挣扎—— “大师哥!”王燕突然出现在房门口,叫屋里的景况给骇住! 她不相信,大师哥不可能会是这种轻薄的狂徒! 但更大的意外在之后,她听清楚了贞仪的呜咽声—— “老天!她是个哑巴!” ★ ★ ★ “老天!她是个哑巴!”王燕石破天惊的喊出,语气里充满了嫌恶。 瞬间,纠缠的两人同时僵止住。 “什么嘛!原来画婧是个哑巴,外头竟然还绘声绘影,把她形容的鬼灵精怪, 简直是离了谱!” 王燕鄙夷的低喊。 桓祯直视她脆弱的眼神,两滴豆大的泪球已含在她眼底,转眼就要坠下…… 他对住她,凝视许久,申请异常冷冽,时间仿佛已经静止。直到她眼底的泪化 成两道清泉,他面无表情的别开眼。 “原来传闻不如见人,谁料的到狗皇帝钟爱的十四格格,竟然是个哑巴!难怪 掳来的途中,叫也不叫一声!”王燕明知途中已用迷药事先迷倒贞仪,就算是正常 人,在昏迷之时也不会发出任何呼声,却还口口声声喊贞仪哑巴!她看到贞仪愈发 苍白的脸色,心底非但无分毫悲悯之意,还有得意的快感。 桓祯却半句话不说,他料定——这之间肯定出了岔子! “叫子澄到前厅!”他只搁下一句。 “二师哥回来了?” 桓祯未回答她,径自转身走人。 王燕噘起小嘴,却还是紧跟着桓祯之后离开。 留下贞仪一个人孤零零在屋内,她蜷起手脚在屋角边,脑海中残留着他无动于 衷的眼神…… 她看出了他一瞬间压抑下的震撼,他没有给她难看,可是他的悲悯,却更是伤 了她的心! 那提醒了她,她是个需要人同情,不会说话的哑巴! 她手脚发颤,畏缩在角落边,第一次,强烈的自卑,竟是来自于他给自己的施 舍! 只因为她是个哑巴! ★ ★ ★ “师兄!” 子澄被唤到厅里,在座的有桓祯,王师父,王燕,以及数名参与此事的汉子。 “昨晚你潜入城里,可有发现动静?”桓祯问。 子澄眉头深锁。“事情十分奇怪,夜半毫无动静或者还有话说,可今早却也不 见有任何消息传出!” 众人听了子澄的话,皆面面相觑,皱起眉头。 在座只有桓祯无动于衷,似乎早已料到如此。 “二师哥,更怪的事还不只如此呢!”王燕忍不住插嘴,她高声道:“大伙儿 可知道,原来那十四格格竟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哩!” “她是个哑巴?!”子澄一瞬间变了脸。“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那么美的 人儿——” “二师哥,你太失态了!”王燕斜睨着眼,冷冷的道。 子澄一震,这才克制住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说:“可是这跟传言不符,哑巴应 该是另一个——”子澄顿住,整个人呆滞,似乎想到了什么! “看来,我们抓错了人!”桓祯面无表情。 “大师哥,你是说——我们抓的人是贞仪格格?!”王燕惊呼,她终于也反应 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事先咱们不是已经安排好了,怎么还会出这种岔子?!”王 师父质问,众人脸色皆大变。 “看来是临时出的问题——有人换了轿子!”桓祯道。 他已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过程深思熟虑过一遍——只有这个可能! “这么说,咱们安排在王府里的内应没有问题,而是上轿前不知何故,画婧和 贞仪两人换了轿子?”王燕问:“大师哥,你说会不会是他们见咱们事迹败露,他 们俩才会换了轿子?” 王师父皱起眉头,喝道:“燕儿!用你的脑袋想想,这一个好歹也是个格格, 咱们若事迹败露,她焉有上轿子,自投罗网的道理?!” 王燕不服气。“要不两个人做什么好端端的换了轿子?!” 众人皆皱起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任他们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两人之所以会换轿子,完全是因为小十四的胡闹任 性,把婚姻当成是儿戏的态度! “只能说出了意外,这其中有人算不到的环节!”桓祯沉声道。 “头儿,那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才是!大伙儿要怎么做才能报鲁大的仇?!” 一名黑脸汉子问桓祯。 桓祯敛下眼,淡冷的道:“以静制静。” “以静制静?”另一人问,亦同时问出大伙儿心中的疑惑。 “对方至今无动静,大抵是想将计就计,让咱们一无名亩,二者失却有利契机! 只是他们利用此计,却宜速不宜迟,时间若延宕下去,只要有人质在咱们手上,无 论是不是十四格格,对方都将处于不利的局势,反而要受制于我!” 王燕急问:“可是再接下去呢?大师哥,你可想好对策了?” 桓祯嘴角勾出一撇冷笑。“接下去——到时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 “桓祯,你确实有把握?”王师父问。 桓祯抬起眼,黝黑的深瞳底敛过两道幽光,“师父,你对徒儿没有信心?” 王师父眯起眼。“当然不!你是我一手训练的,到了年纪稍长,为师把你送到 太初老人处,也是为了造就,成全你!”老人咧嘴冷笑。“你今日一身的武艺和过 人的智慧,为师自然是及不上了!” 桓祯挑起眉眼,一迳面无表情。“师父过奖了!” 桓祯尚在襁褓时,因母病过世,即被王师父所收养,待到他十岁那年,王师父 不知何故,将桓祯交给一代武学奇人——太初老人,另拜太初为师,学得一身绝世 武学及奇门遁术! “师兄,那么贞仪格格她——咱们该怎么处置?!”子澄原想问的是,该怎么 “安置”贞仪。 “子澄,”桓祯俊脸乍现一丝乖戾的笑意。“人质就交由你处置如何?” 子澄胀红脸,却掩不住兴奋。“师兄的意思是——由我负责看守她?” “你不会出岔子吧,子澄?”他冷锐的眼直视子澄,慢条斯理的问。 “当然不会——” “大哥,你把那哑巴交给二师哥只管放心!我也会帮着二师哥看守的!”王燕 抢道。 不知为何,她瞧那哑巴就觉得不顺眼! 大师哥看那哑巴的眼神不对劲,只要大师哥不再管那哑巴的事就好!她绝不能 让大师哥再见到那个哑巴! “师兄,咱们是不是该把格格移进房里?现下那间屋子一入夜太冷,我怕格格 的身子经受不住——” “二师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怜香惜玉这套?”王燕口气里满是挪揄之意。 子澄脸色又是一阵不自在。“我想她是重要的认知,师兄又把这任务交给我, 要是她出了岔子,我怎生同师兄交待?”他性格磊落,说的有一半是真话。 王燕还要斗嘴。“真是这么吗?我瞧你是——” “燕儿!”王师父喝止她,见众人对王燕的轻浮之言,皆面露不以为然的眼神, 颇觉得老脸难堪。 “既然我把人交给你处置,该怎么做,就由你自个儿拿捏!”桓祯头也不抬, 对子澄淡道。 王燕这才闭上嘴,不再多说话。 之后众人商议妥大计,才各自散去。 大伙儿商量好皆依桓祯所言,耐心等候着,待对手先有进一步动作,再着下一 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