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永远记得,今晚是哪个男人让你快乐。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告别式。 但就算再一次受伤,恩寍告诉自己,已了无遗憾。 这是在三年前,就该完成的仪式,只不过当时,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 第二天清晨恩寍醒来后,黑耀堂已经离开了。 恩寍一个人孤单地从大床上坐起来,腿间的疼痛,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隔壁的枕头有些微凹陷,被子里存有余温,说明男人刚离开不久。他就这么 走了,没有解释,也不说再见。 反正…… 永远记得,今晚是哪个男人让你快乐。 见面的时候不Sayhi ,分手的时候不说再见。永远保持模糊的暧昧。 恩寍永远记得,她离开美国那一天清晨,黑耀堂正打算用这种方式离开,企 图摆脱她的纠缠。 其实,她不会继续纠缠他的,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逃避’。 瞪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恩寍喃喃念道:“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回 家就好了……‘ 跟三年前一样,她独自一个人走出江家别墅大门口。不同的是,这回江管家 以充满怜悯的眼神,目送她离开。 一小时,独自一人回到公寓,恩寍很快就发现,公寓内除了苪思的私人物品, 小岩的衣服和小被子都不见了!只有桌上下的一张简单字条,上面苪思的笔迹写 着── 恩寍,我离开一阵子,勿念。 恩寍到处找不到苪思,问过房东也得不到解释。 她心想,也许苪思出外旅行,来不及告诉她,所以仅留下字条。过去苪思也 经常出外旅行,只不过当时小岩还小,都是由她照顾。 隔天早上,恩寍回到宠物店上班,张泽一见到她就焦急地问:“恩寍?!你 让我好担心──这几天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去旅行,散散心。’她不想解释,只淡淡地道。 ‘你还好吧,恩寍?我你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张泽关心地问。 ‘我很好。’恩寍轻描淡写地道,走放动物的玻璃柜前,抚摸几天没见的小 朋友。 ‘恩寍,’张泽犹豫了片刻,然后鼓起勇气。‘恩寍,我知道现在跟你提这 件事很不恰当,但是这三年来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心意──’ 他顿了顿。恩寍明知道张泽会说什么,这一次,她没有阻止他。 ‘恩寍,你嫁给我好吗?’张泽屏着气道。 不知为什么,最近他有种很不安的感觉──似乎是自从上回,见过那个陌生 男人以后,他就有一股不安感──觉得恩寍会离开自己。 所以,他着开口,再一次跟她求婚,虽然明知机会跟以往一样缈茫。 恩寍没有回头,她盯着小动物,半晌后她轻声问:“张泽,你知道自己在说 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她回过头,认真地盯着他。‘即使我对你,根本不是男女间的爱,你还想娶 我吗?’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啊,’张泽搔搔头。‘我父母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 ’ 恩寍微微一笑。她不怀疑张泽的诚意,否则他不会在她身上浪费三年的时间。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么,我们就结婚吧!’她叹息地道。 张泽呆住了! 恩寍拒绝过他无数次,每一回他提起时她总是刻意回避,但这一次竟然毫不 考虑就答应──这反而让他错愕。 ‘恩寍,我是很认真的,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她答应的太爽快,他 反而不敢相信。 ‘我也是认真的。’恩寍收起笑容。‘除非我们误会了彼此的意思。’ 张泽皱起眉头,显然不是十分明白她的意思。‘恩寍,你明知道我觉得我们 两个很适合,因为我们都喜欢动物,个性也很像,而且我们在一起工作已经将近 三年了,非但默契十足、而且合作无间!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恩寍. ’他 像解释数学公式,一板一眼地陈述。 凝望着认真的他,恩寍想,也许张泽对于爱的定义跟她不同,答应他的求婚, 或许并非对他不公平。 因为张泽‘乐意’提供一张证书。而她,也能躲进一处,名为‘婚姻’的避 风港。 ‘谢谢你……’她苍白地微笑,喃喃地、由衷地道。 □□□ 虽然她不需要一个铺张、重排场的婚礼。 但母亲以及男方家属的反对,让恩寍必须再一次面对,众人齐声‘祝贺’的 结婚典礼。 男女双方家属,婚前广发喜帖,并且在饭店席开百桌,就等礼成后大开喜宴, 迎接近千名贺客盈门。 结婚典礼前一刻,恩寍坐在新娘休息室,她已换上白色蕾丝婚纱,白晢的脸 庞约略上了点淡妆,一头乌黑的长发飘垂在腰后,只象征性地在发际边,别上一 只假钻发夹。 之前挑选婚纱时,她不顾众人反对,毅然拒绝戴头纱。 虽然明知礼,但对一个不期待婚姻的新嫁娘来说,如何在头纱被掀起那一刹 那,面对新郎的喜悦,是一个可怕的难题。 因此,她选择不去面对。 一脸喜气洋洋的朱清沛,准时在典礼前五分钟,出现在新娘休息室,然后挽 着恩寍站在礼堂入口,一切准备就绪…… 但是,十五分钟过去了,新郎却始终没有出现。 ‘唉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会吧!难道跟三年前一样,男方又落跑,朱家大小姐又被悔婚了?!’ 一名妇女掩着嘴窃笑。 观礼座上,众人窃窃私语声,一波波的耳语窸窣声,简直就像一场恶梦── 从三年前的结婚礼堂,一直延续到今天。 直到三十分钟过去,恩寍穿着高跟鞋的小腿,已经开始颤抖…… 朱清沛瞪着女儿,不祥的预感让他心生不安──如果新郎再不出现,这一次 朱家的脸将丢得更大! ‘爸,我们回休息室。’终于,恩寍脸色苍白地宣布。 ‘恩寍?!’朱清沛瞪大眼睛。 ‘不必再等了,新郎不会出现了。’扔下手中花束,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不 知为何却有一股释然的感觉。 朱清沛眼睁睁看着恩寍转身走开,女儿苍白的脸色,不禁让他担心…… □□□ 回到休息室,恩寍麻木地脱去身上的礼服、卸去脸上的妆…… 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婚礼被诅咒,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幸福。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下,她虽不明白张泽不到场的原因,但她并不怪他,是她 自己活该,妄想利用婚姻当避风港。 换上便装从后门离开时,恩寍看到自己的父母站在礼堂门口,一一对来客鞠 躬道歉。 恩寍的心好痛。 快步走到街口,她伸手招拦计程车,只想尽速离开这让她窒息的地方。 ‘小姐,上哪儿去啊?’计程车司机笑吟吟地问。 ‘随便。’她答。 ‘咦?’从后视镜瞄了乘客一眼。‘小姐,你长的很可爱喔!可是看起来, 心情好像不太好喔?’司机笑嘻嘻地道,露出一颗金烁烁的银牙。 恩寍木然地看了司机一眼,没有回答。 ‘你这么漂亮,结婚了没啊?’对方继续问。 ‘结婚’这两个字撼痛了她的心口,让她微震了一下。呆了片刻,恩寍机械 地摇头。 ‘噢,那有没有男朋友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司机先生’请你认真开车好吗?‘她微皱眉头。 ‘啊?’年约六十出头的司机,笑咪咪的露出银牙。‘可是开车很无聊耶, 漂剖的小姐陪我聊一聊天,有什么关系?’ 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膝盖。恩寍别开眼,避免从后照镜直视对方。 ‘嘿嘿,小姐啊,我自我介绍,我姓张啦,我觉得你很投我的缘咧!干脆我 戴你到我们家去坐一坐好不好?’ 司机嘿嘿笑的搭讪,活像一个色老头。 恩寍开始觉得不对劲。‘司机先生,请你停车,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她 宁愿换一部计程车。 ‘停车?可是你的目的地还没有到耶,怎么可以停车哩?!’老张瞪大眼精, 还故意猛踩油门。 恩寍这才注意到,车子行进方向越来越偏僻。 ‘你要开去哪里?!’恩寍紧张起来。 ‘小姐,你不要怕啦!因为我的小老板威胁我,一定要把你载去见他,否则 就要叫我的大老板炒我的鱿鱼,那我每个月十万块的薪水就泡汤了耶!何况我还 要养我那个体弱多病的老婆咧,我也是很可怜的啊,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的啊… …’ 恩寍瞪大眼睛,根本听不懂这个色色小老头在碎碎念什么! ‘你到底要载我去哪里?你快停车啊!’ 眼见车子越开越快,恩寍只好冒险打开车门── ‘喂,查某囡仔你要做什么?!不可以打开车门啦!’老张伸出手想抓她。 恩寍吓得上半身探出车门外,只犹豫着何时是跳车时机…… 一部红色跑车突然从后方抄过来,与计程车并行── ‘老张,停车!’黑耀堂对计程车上的驾驶吼。 ‘是,阿堂少爷。’一见到他家二少爷耍帅的技术,老张就兴奋起来── 他们家二少爷,最帅了!全球F 1赛车冠军耶!现在阿堂少爷已经继阿司少 爷后,成为他司机老张的新偶像。 恩寍被突然出现的黑耀堂弄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吱── 计程车突然停下来,恩寍差一点跌出车外。 黑耀堂同时停车,下车抓住打算落跑的女人── ‘放手!’恩寍甩开他。 ‘该死的!’他诅咒。‘你竟敢跟别的男人进礼堂?!’然后狂吼她。 瞪着他熟悉的面孔,蓦然想起两人缠绵的那一夜,她迅速涨红了脸。‘那是 我的事,请问你有什么资格干涉?’ 他不怒反笑,只不过那张笑脸很邪恶。‘我不会干涉,只会直接破坏。’ 恩寍呆住,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刚才那个载她的色色小老头,突然高声朝 这边喊── ‘阿堂少爷,那个新郎被绑在大树下怪可怜的,我现在去把他给放了喔!’ 扔下话,小老头踩下油门一溜烟开走。 恩寍的眼睛越睁越大,她简直不敢置信── ‘你把张泽绑架了?!’ 他毫无羞愧地道:“不是绑架,是请他暂时去”休息“。‘ 蓦然涌起一股委屈和心酸,让恩寍红了眼眶。‘你凭什么破坏我的婚礼?! ’她挫折地喊,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谁叫你随便找人嫁!’他懊恼地吼回去,瞪着她的眼泪。 恩寍睁大泪汪汪的明眸。‘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我以认真、神圣的 态度走进礼堂,一点都不随便!’ 她的话似乎惹恼了他。‘你说什么?’黑耀堂的俊脸阴沉。‘你竟敢说,你 真想嫁给别的男人?!’ ‘你尽管破坏十遍、一百遍好了,我一定会结成婚的!’不怕死地挑衅,她 将怨气一股脑地掷回给他。 ‘该死的,你非把我惹火是吗?!’他眯起眼,语带威胁。 黑耀堂的脸孔布满阴霾,看起来想把她掐死…… 头一回,恩寍看到这无心的男人,喷火的模样。 说自己想结婚,这种话,就能惹火他吗?稍稍倒退两步,她开始忧心自己岌 岌可危的人身安全。 ‘想结婚是吗?!’他可能是气疯了,突然反常的冷静,俊脸甚至挟带可疑 的诡笑。一把抓住不断后退的女人,他拖着不情愿的恩寍朝车子方向走。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恩寍甩不开他,只好让自己卡在车门前,抵死 不上车。 ‘既然你想结婚,我就成全你──我们现在就进礼堂!’他硬要把她拖上车。 ‘你疯了!’她甩不开他的手,挣扎过程中却割伤了自己的腿…… ‘你这女人,到底还想怎么样?!’他冲着她吼,干脆把她压在车门上。 沉默地咬着唇,她倔强地忍受着腿上的疼痛。 瞪着不合作的女人,黑耀堂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真到看见她裙子上染 了一片红渍…… 他呆住,下一刻突然抱起她── ‘放开我!’恩寍挣扎着,捶打他蛮不讲理、钳制自己的手臂,伤口却因为 用力的动作而裂得更大,鲜血直往下流。 ‘该死的,女人,你惹得我想把你揉碎!’懊恼地诅咒,他嘶哑的语气多了 一份无奈的柔情。 他低柔的声音,莫名弄痛了恩寍的心脏,但她别开脸,不说话也不看他,直 到他迅速将她放置在后车座上,之后从车子内的简易药箱拿出消毒棉和纱布。干 净的纱布,随即覆盖她小腿的伤口,压住冒出的鲜血。 她瑟缩了一下,他抱住她的腰。‘会痛吗?’粗嗄地问。 他的技巧纯熟,精确地直接按压在伤口上,手劲虽然不轻,却十分小心尽量 不弄痛她,宛如呵护一件宝贝。 垂着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颊畔,因为他温柔的呵护,此刻她的心比腿上 的伤更痛…… ‘看着我,’他低嗄地命令,霸道、却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纤细的下颚。‘你 以为,我完全不在意你的感受吗?’他嘶哑地叹息。 她木然地道:“无所谓,你从以前就是这样……‘ ‘笨蛋!’他低咒,打断她凄楚的控诉。‘以前是以前,你看不出来现在差 很多了?’ 迟疑地抬起眼,恩寍的眼眶完全泛红了。 ‘那天早上离开别墅后,我赶回美国处理事务。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打算 回台湾就跟你求婚,没想到短短不到一星期,一回台湾我就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 ’他皱着眉头,粗嗄地解释。 她不愿相信。‘你在说谎……’ ‘知道我玩赛车吗?’他捧着她的脸蛋,不许她别开眼。 恩寍虚弱地点头。 ‘在赛车场上,我的绰号的Pard,也就是黑豹的意思。车迷都以为“黑豹” 这绰号’源于我开赛车的速度,其实……吁出一口气,他眯起眼喃喃接下道: “事实上,这个绰号真正的意思是,只要遇到想认真的女人,下一刻,我就会像 豹子般身手敏捷的──抹油开溜。‘ 她怔怔地瞪着他,看着男人的脸孔,因为不习惯坦白而彼彼泛红…… ‘Shoot !’他喃喃诅咒。‘我干嘛解释?!干脆现在直接进礼堂就行了! ’ ‘你既然想抹油开溜,为什么要跟我进礼堂?’在他动手抱起她前,她幽幽 地问。 黑耀堂的俊脸僵硬。‘反正没有男人肯娶你,我只好牺牲了’他撇开泛红的 俊脸。 ‘如果你不搞破坏,张泽已经跟我结婚了。’她戳穿他蹩脚的谎言。 他眯起眼警告。‘谁敢抢我的女人,我就派人解决他!’ 凝望他不讲理的土匪表情,她忽然明白了,这个风流花心、阅女无数的男人, 其实呵──居然不习惯说爱?! 一抹笑意稍稍掠过她的眼眸,揪着心,她的语气像叹息。‘可能娶我的男人 ’都被你吓跑了,看来我只剩唯一选择──委屈自已,下嫁给你。‘ 黑耀堂愣住,下一秒,他暴躁的俊脸奇迹地咧开笑容── ‘恩寍?!’他的呼唤很沙哑。 ‘这一次,我的新郎还会逃跑吗?’她迟疑地问他。 ‘绝对不会!’急切地保证,他几乎将她的身体揉进自已的胸膛,语调低柔 得令她窒息。‘而且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Pard的新娘是谁!’ 这一趟回美国,正是为了安排这场世纪婚礼。他一心想要给她一个与众不同 的惊喜,让她相信,他的承诺坚若金石。 ‘你愿意嫁给我吗,恩寍?’ 嫣红的笑靥在她的颊畔泛开。这霸的男人呵,终于想起,该正式征求新娘的 同意。 在他失去耐心前,她终于点头。 黑耀堂激动地将她拥进怀里── ‘我保证,绝对会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他给出男人的承诺。 三年前追到台湾,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回美国后他自我放逐,却无法再 频换床伴── 为了什么?这三年来他拒绝思考,直到三年后再相遇,他终于明白,自己的 心,早在三年前已经被一个小女人牢牢勾住── 也许,爱情游戏玩很过火,他骄傲的自以为是个中老手,不曾防备她的深情 和青涩,让她有机会撩拨他,直到他觉醒已经陷入罗网里面,不能自拔。 幸福的滋味,原本是那么远,突然又这么的近…… 依偎在他怀中,一丝诡秘的微笑,稍稍在恩寍的娇靥上泛开。结婚典礼当天, 她保证,他也会有个毕生难忘的婚礼── 平白心伤两回,新娘不落跑一次,未免太不公平了,是吧? (全书完) ------------ 转自织梦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