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至的麻烦 风轻扬,花香扑鼻,坐在秋千上的少女对着晴空万里扬起明媚的笑脸,衣袂纷 飞间,她银铃般的声音带着难抑的兴奋:“我有爹爹啦!我有哥哥啦!阿夕再也不 是一个人了。” 我在一旁随她轻笑,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如玉般的面容,却在相触的那一瞬间, 触感冰凉,容颜破碎。 仍是那张精致玉容,却染满了鲜红的血液,阿夕艰难地抬手,给了我她生命尽 头最后一个动人的笑容,那一笑,和着血,铭刻终生。 睁开眼,枕边微湿,原来是梦,也只有梦里阿夕会回到我身边,因为现在,我 是阿夕。 时近夏季,身上只有一张薄衾,触手冰凉,我掀开了来,走下地,赤着一双足, 汲取着地砖上的凉意,人也蓦然清醒。 阿夕已经走了好久了,而我还以她的名义活着。 我走到梳妆台旁,对着铜镜端详着自己的,食指从苍白带着透明质感的脸庞划 到凸起的锁骨,然后往下。 左边锁骨之下有纹着一朵银色的蔷薇,半开半合,将放未放。我用指尖婆娑, 恨不能用力将它抹去,就像将过往一并抛弃,从此只做宋照夕。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碧水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见我已起身,笑着道:“小姐 今日怎起得这样早?” 我朝她灿然一笑,“睡够了,自然便起了。”走到盆边,用热水轻敷着我昨夜 因梦中流泪而微微发红的双眼。 " 对了,小姐,今早有人送来一封信说要给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奴婢不 敢做主,便将信留下了。” “拿来吧!”擦干水痕,我自碧水手中接过了信封,心里略觉得奇怪,究竟是 谁会写信给我,或者说给阿夕? 不得不小心一些,因而叫碧水退了出去,然后才将信打开。刚看见信的一角, 我的心便不由收紧,竟然是一张黑色的信纸。 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我将信取出看完,信中约我在风雨楼见面。 风雨楼是京中最大的酒楼,实在是一个太过显眼,不易与那人见面的地方,然 而不取也不行,唯有冒险一去了。 也顾不上用膳,匆匆作了安排,拒绝碧水的跟随,也未坐马车,而是自己一身 简单装扮,多带了些银两,从后门悄悄出了门去。 一路上我匆匆而行,不想被人看见,也没有游玩的心情,只是一径急走,闪身 来到了风雨楼。在大门口粗略一望,没看见哥哥的身影,他一向爱来这里,希望今 天能有好运气。 一进门店内的伙计便迎了上来,我向内走去,上到二楼,转个弯,便见到了那 人,一张脸上遍布着火焰肆虐后留下的痕迹,十分骇人,而在他面前的桌上,竟摆 满了满桌的美味佳肴。 他抬头看向我,露出惊奇的神情,接着放肆的大笑起来。“好好好!本只来找 阿夕来叙叙旧,却不曾想遇到的会是你,今天我的收获倒是不小。” 我强压住心间的厌恶之情,露出一丝笑容,转身关了雅间的门,然后看住他。 “罗宋,原来是你,想不倒你命倒大,那一场火竟没烧死你。” “那是,我若死了,今日着发财的机会不是白白错过了。”他饮尽杯中酒,神 情得意。 “你想要什么,说吧!”我坐在他对面,看住他的眼,他将目光移开,重拍桌 面,“好,爽快,十万两银子,我保证闭紧这张嘴。” 好大的胃口!我怒极却依旧强迫自己笑着。“我不过是宋家一个半路认回来的 女儿,平日里的月用也不过百两银子,你这一张口不是为难我? ” “你是什么人?总会有办法的。”他依旧得意地笑着,悠闲地品酒尝着眼前的 佳肴。 我看着他,恨不得立刻让他消失在我面前,却又无可奈何,正僵持着,门外起 了骚动。我侧耳细听,不由心惊。 “那房间明明是我们一早订好的,老板你怎能给了别人?”带着恼怒的声音, 分明是和哥哥要好的林文彬,难道哥哥也来了? 正想着门已被推开了,林文彬看见我显然恨惊讶,停在那里,然后我看见了他 身后的哥哥,那张俊颜冰冷,一双眼眸不含温度地看着我,在他身旁还有一个俊朗 不凡的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 哥哥的目光冷冷扫过罗宋,眉微皱,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未开口,罗宋已经抢在我之前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无情公子 了吧,我叫罗宋,是阿夕的朋友。”他一副谄媚的嘴脸,哥哥扫他一眼,并未说话。 我急忙走上前去,挡在他们之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哥哥虽然还是那副神 情,眼神却柔和了些。 “我小时候多蒙了罗宋照顾,他近几年来遭了不少祸事,过得极苦,我们难得 重逢,便来这里叙叙旧。”我解释了一番,又转而对罗宋说道:“今日我还有事要 回去了,改日有空再聚。” 罗宋看向我,眼神中透露着警告,然后才笑着说好。 “那小妹先行离去了。”向他们三人作了礼后,我终于离开了风雨楼,远远走 离了一段路,我这才深深地呼吸出来,刚才在里面压抑的我胸口憋闷。 漫漫地行了一段,忽然不想回家,转而向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行去——那里是阿 夕安眠的地方。 蔓蔓青草之中,一冢孤坟静静立在那里,坟前的石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朵深 深刻印上去的蔷薇,半开半放,一如我身上的那朵。 阿夕,对不起,我拿走了你的所有,却连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也抹去。 心里默默地说着,真的愧对了她。 那个无论怎样也总是给我甜美笑颜的少女,她一心一意地为着我着想,唯一的 嘱托就是照顾好她的哥哥。 她唯一觉得亏欠了的哥哥,她想要补偿他,却没有机会。我待他来做着一切, 然而却终不能将他当成自己的哥哥。 阿夕,我有多矛盾,希望被揭穿,那样我就不再是他的妹妹了,又害怕被揭穿, 那样我和他连最后的牵绊也就没了。 阿夕,从我爱上他的那天起,这副棋竟成了死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