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哎哟,姑奶奶,你这样没命地跑,马儿都会被你给累死的。”骆风边颠颠 地坐在马上,边哀哀地恳求着。 一路上,他就这么大呼小叫地,吵得冷无瑕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早知道如此, 就不该答应和他一同上路,谁知道他这么经不起奔波呢?亏他还是个什么大将军, 大草包一个还差不多。难怪齐国要灭亡了,这用的都是些什么人呀。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我又渴又累又饿,我受不了了。救命呀。” 见冷无瑕没有反映,骆风越叫声音越大,弄得赶路的行人纷纷侧目而视,仿佛冷 无瑕真是什么母夜叉似的。 冷无瑕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看见骆风挤眉弄眼地歪笑着,似乎自己越 生气他就越开心似的。 可恶。冷不防,冷无瑕轻扬纤手打出了一枚细小的梅花针,飞针追着骆风跨 下的马臀射过去。马儿负痛狂奔,不一会儿就颠出一里多路,将冷无瑕远远地抛 在身后了。 骆风一边手忙脚乱地拉着缰绳,一边回过头大声嚷嚷着:“你想谋杀亲夫哇?” 冷无瑕被他的样子逗得大笑起来。她眼看着他几乎险险要跌下马来了,却是 一点也不担心。她清楚的知道,凭他的身手,小小一匹马儿却还奈何他不得。只 是他假装笨拙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气了,不好好整整她,难消她心里那团恶气。 本来,冷无瑕是全力赶路的,现在,骆风被她赶到前面去了,她到不急着走 了。一路上慢慢悠悠,观看着四周的景色。 将近日落时分,前面到了一个小小的集镇。看来今晚不用露宿街头了,她打 马走了进去。小小的镇上只有几户人家,冷无瑕来来回回找了个遍,没有发现酒 馆,饭庄一类的东西。她犹豫不决,难道,非要去打扰住家吗?如果是这样,她 到宁肯去破庙将就一宿。 “小姐,在找什么东西?”冷不丁从屋檐上垂下来一条腿,在冷无瑕面前晃 呀晃的,那斜斜地浅笑,满不在乎的表情,不是骆风是谁? 冷无瑕没好气地说:“今晚你打算在哪里睡了?” “是不是我睡哪里,你就跟去哪里?”骆风微倾着身子,用调侃地眉眼牢牢 地盯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跟她作对。看她生气,跟她较劲,真是别 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冷无瑕翻翻眼睛,拍拍马头,继续向镇外走去。说不过你,躲还不行吗?没 见过骆风以前,她不是一个人走南闯北过来了?现在,也不用非要依赖他不可的。 没走两步,骆风就急急忙忙地从屋檐上掉下来。对,那是掉的,绝不是跳, 就那么从屋檐上摔下来,屁股落地,四脚朝天。一跌落下来,他就揉着屁股皱眉 缩眼地喊痛。 冷无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得了呀,对着这么一个人,你理他也不 是,恼他也不是,真是命中的克星。 终于,他们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客栈。说是客栈那还是高 抬了它,其实,那只不过是小小的一间客房而已。经营客栈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 老头,平时,客房空着也是空着,他就在门口挑了一面小小的旗帜,写上客栈二 字,聊供来往的客官歇歇脚,自己也赚两文小钱。 今天生意到还不赖,一来就是两个人,这可乐坏了老板。可是,客房只有一 间,来人却是一男一女。问题来了,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呢?财神爷进了门,断无 推出去之理,但是,总不能让两名未婚男女住一间房呀,怎么办呢? 冷无瑕和骆风更是面面相觑。 “不如,这位公子爷睡我的屋子,我去走廊上搭个铺睡一晚好了。”看见他 们为难的样子,老人想了想,只好委屈自己将就一晚了。 “不,一间就一间,我有办法,不就是睡一晚嘛,没什么了不起。”骆风摆 摆手,大咧咧地说。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去睡走廊,他可办不到,还是另想他 法吧。 “你”冷无瑕大惊失色,早就看出骆风是个风流公子,没想到他竟然敢这么 大言不惭。 冷无瑕刚想拔腿离开,却被骆风大力一扯,拉进房去了。她挣扎着,嚷道: “骆风!我没有答应和你同房!” “你以为我喜欢和你同房呀?” “你那好,我去睡街头。”冷无瑕继续固执地说。 “别,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三九严寒天里你去睡大街?要是让我的手下 知道我这么不怜香惜玉,不定怎么糗我呢。”骆风贼兮兮地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虽说江湖儿女都是不拘小节的,但是要她就这么和一 个大男人同床共枕,她还是难以接受。 “大小姐,同房就一定得同床吗?”骆风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态谓叹着。 “哦,原来如此,那你睡地下好了。”冷无瑕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地下,施施 然地坐到床沿上,微笑地看着骆风。 骆风摇头叹气地将腰带解下来,一头系在窗杆上,一头系在门楣上,边系边 说:“难怪别人都说‘天下最毒妇人心’呢。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系好腰带,他顺手将自己的衣襟往上一撩,就跃上了横挂着的腰带,“没有 地方睡,我不会把自己挂起来呀。” 看着他稳稳地落在飘带上,冷无瑕又佩服又好笑,既然早有这样的打算,为 什么不早点说呢?害她白担心了这么久。看起来,他也不象是特别坏的人呢。 虽是松了一口气,但一整晚,冷无瑕仍然不敢太大意。她绷紧着神经,仔细 倾听着骆风的动静,生怕他一骨碌掉下来就爬到自己床上来了。受他奚落是事小, 个人贞操事大。 时间一点一点缓缓流逝,冷无瑕却是越睡越清醒,而骆风那里却已传来沉沉 地酣声。她苦笑了一下,翻身而起。 窗外夜色深沉,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中天,只是此时“月依旧,人难圆。” 冷无瑕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骆风飞身而起,解带,束身,穿窗,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等冷无瑕看 清时,他的人早已在三丈开外了。 冷无瑕来不及细想,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前面隐隐有一大片树林,骆风 “嘘”了一声,向冷无瑕招招手,他们一前一后在树丛中埋伏好。刚伏下,就听 见有杂沓的马蹄声从林子中飞掠而出。 有时候,冷无瑕不得不由衷地佩服骆风起来。象她自己,刚才就没有听到这 些马蹄声,却不料看似熟睡的骆风却依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马蹄声渐渐走近,看清楚了,原来是六个黑衣大汉在追一个浑身血污的人。 那六个人分明就是被骆风耍了的大内侍卫们。 前面逃跑的那个人,眼看不支,忽然一个趔趄,连人带马摔将出来。那六个 大内侍卫一拥而上,想活捉来人。 冷无瑕忍不住就想冲出去救人,骆风一把拽住她,向她摇了摇头,然后在她 耳边轻声说:“先看看再说。” 只见那人趔趄着站起来,摇摇坠坠,他指着那六名大内侍卫说:“士可杀不 可辱,我不会跟你们一起回去的,你们回去禀报萧衍,我们绝不会就此罢休!” “哈哈,阶下之囚也敢谈罢不罢休?真是笑话!”那黑衣统领大声笑道。 “你以为我的同伴都死了,我会活着作叛徒吗?”那人黯然说道。 “你也知道你的同伴都死了,那你也就别妄想着逃跑,还是回去向武帝请罪, 说不定还可以饶你不死。” “放屁!”那人激动地说,他边说边将长剑向自己身上刺来,宁肯死在自己 手下,他也不愿向敌人屈服。 冷无瑕和骆风交换了一下眼色,看样子,这人还挺有骨气的。尤其,他是萧 衍要杀的人,那他们就更要救了。 骆风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黄色的小圆球,示意冷无瑕捂住嘴。然后,他横冲出 去,挡在侍卫和那人之间甩出了小圆球。侍卫们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眼前就 升起了一片黄色的烟雾。 “不好,烟雾有毒。”六人纷纷拉马后退。趁着这个空挡,骆风和冷无瑕一 起将那人抬回了小客栈。 那人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脸上有微卷的胡须。他在客栈里昏睡了三天三 夜,每天仍然是骆风将自己挂起来。不过现在,冷无暇也得学他了。小小客房里, 蜘蛛网似的横七竖八扯了好几道绳子。那老板更是想不明白,不知道这绳子都是 做什么用的,当然更不知道小小床铺是怎么能睡得下三个人的了。但是,能多赚 一个人的饭钱,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该闭嘴的时候他是知道要闭嘴的。 经过骆风精心的调理,那人终于在第四天早晨苏醒过来。他看着骆风和冷无 瑕,挣扎着要起来拜谢他们。 骆风忙按住他,叫他别动。“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中原人士。” “公子好眼力,”那人虚弱地微笑着,“我是北魏人,名叫宇文卓。” “宇文公子,为什么大内侍卫会捉拿你呢?”冷无瑕想不明白。 “不瞒二位,我本是北魏的车骑将军。因魏王听说南齐改朝,特命我前来联 络联络。俗话说,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怎奈梁武帝狼子野心,二话没说就要 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一行五十多人,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了,这还多亏公子和姑 娘援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宇文卓对着他们拱了拱手。 骆风和冷无暇担忧地互望了一眼,本来南齐和北魏的关系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这次梁武帝将北魏的使者斩杀殆尽,北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两国交战指日可待。 老百姓又要受战火的牵连了。 “不用谢我,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而且我最佩服的是有骨气的汉子。只是,” 骆风微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宇文兄,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骆兄请说,但凡小弟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为。”宇文卓说道。 “请宇文兄看在两国百姓的面上,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魏王面前多多 善言。”明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宇文卓来说是过分了点,但他还是不能不说。 宇文卓沉吟半晌,然后抬起头坚定地说:“我不能保证不开战,但我一定会 尽我最大的努力缩小战火的。” “好,有宇文兄这一句话就够了。”骆风痛快地说,他知道,这已经是宇文 卓能做出的最好的保证了。 屋外虽然是飞雪遍野,屋内却热血沸腾,为平生有这样的知己而慷慨激昂。 乱世出英豪,在国家四散分离的时候,人心依然是连在一起的。不论国家,不分 贵贱。 ********* 告别宇文卓,骆风和冷无瑕继续向建康城行去。一路上到也平静无波。 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建康城外,二人都是百感交集。 以往每一次来这里,冷无瑕都是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就要见到乐云了,她 要向她讲述江湖上的逸闻趣事,要指点她一些好玩但不实用的小功夫,还要听她 说她闹的一些恶作剧。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不过,骆风却没有她那么多的感慨。虽然,每次他进京都是凯旋而归加官进 爵来的,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开心。进京后要面对许许多多繁文缛节,而现在可 比以前轻松多了。以前没有吃到的东西,现在一定要吃个够,以前没有去到的去 处,现在也一定要玩个遍。这样想着,他居然象一个初进城的娃娃似的,东瞅瞅, 西逛逛,兴奋得不得了。 好容易把他揪到客栈里坐定,他却又心神不宁地直想往外跑。冷无瑕算是服 了他了,只好认命地说:“好了,好了,你要去哪就去哪吧。” 骆风得了这句话,早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 冷无瑕在客栈里坐了一会,想想自己还是先去打听打听怎么进宫好了。现在 可不比以前了,从前知道乐云住在慧景宫,只要趁天黑溜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偌大一个皇宫要找到红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冒冒失失闯进去, 一定会惊动宫里的侍卫的。 她在皇宫的围墙外转了三圈了,还是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 “姑娘。”一声陌生的叫唤惊醒了沉思中的冷无瑕。她回头看去,没想到, 叫她的人居然是追杀宇文卓的那个大内统领。 他看见这个姑娘很面熟,叫了一声,果然是那天大街上遇见的那位姑娘,他 欣喜若狂。自从上次见过她以后,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了她, 真是老天有眼啊。 “姑娘,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吗?”他小心地问道。他已经观察她好久了,看 着她来来回回绕着皇宫走了好几圈,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估计她是遇到什么 麻烦事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冷无瑕转了转眼睛,也许,这个人可以帮助自己呢?不管了,试试 再说。 “我是来找人的。”打定主意,她大大方方地说。 “找人?宫里有姑娘的亲人?” “回禀大人,我有个表亲是在宫里做侍女的。” “不用不用,不用叫大人了,叫我巫昭辰好了。”巫昭辰慌忙介绍着自己。 “那好,巫兄,不知要什么办法才可以见到我的表亲呢?她的母亲托我给她 带点家乡的土特产来。”冷无瑕一步也不放松,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帮自己的人, 她当然要好好利用利用了。 巫昭辰皱着眉头思考着,到皇宫里找人的确是很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只要送上份礼给内务府的太监,找个把不要紧的小侍女出来见一会儿,也还是可 以的。这样一想,巫昭辰释然了,为了博得美人儿的好感,说什么也要做成这件 事了。 “你回客栈去等着,一有消息我就来通知你。”巫昭辰讨好地说,送礼的事 情就不要告诉她了,也让她别小瞧了自己的能耐。 冷无瑕说了自己落脚的客栈,再次谢过巫昭辰。只要能找到红袖,一切就都 水落石出了,老天保佑,希望乐云尚在人间。 ********* 冷无瑕在客栈里一直等到日暮时分,才看见急急忙忙赶来的巫昭辰。他的身 后还跟着一名公公。 还没进门,巫昭辰就连连表功:“这是内务府的德公公,好不容易才等到这 时候有点空,我就赶紧带他来见你了。” 冷无瑕暗中厌恶地皱皱眉头,但现在因为有求于他,也不好发作,只装作没 有听见。她招呼德公公坐下。 “宫里事忙,我不能久待,姑娘还是快点告诉我你要见的人姓什名谁,何年 进宫吧,我也好掂量掂量这件事的份量。”德公公急速地说。 “我要找的人叫红袖,十岁进宫,在宫中六年。” “什么?红袖?伺候前朝乐云公主的红袖?”德公公睁大一双昏黄的老眼。 “对,就是她,公公能让她出来跟我见上一面吗?我有些家乡的土特产想带 给她。” “宫中什么没有?你还是将东西拿回去吧,这个忙我可帮不上。”德公公边 摇着头,边往外走。 冷无瑕愣愣地,直觉得红袖出了什么事。她焦急地拦住德公公,想知道红袖 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她成贵人了。不是随便什么人说见就能见到的。”德公公说完这 些,一刻不停地走了出去。 巫昭辰满怀歉疚地看着冷无瑕,他不安地搓着手,安慰着说:“德公公不是 说了吗?她成贵人了,被皇上看上了,这可是好事情。将来她做了贵妃娘娘,你 们一家就成皇亲国戚了。” “谁稀罕做什么皇亲国戚?”冷无瑕冷冷地说。 巫昭辰看她心情不好,知道今天自己讨不了好去,告了扰说明天再来,灰溜 溜地走了。 巫昭辰走后,冷无瑕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红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皇上看 中?封为贵人?这怎么可能呢?依她的性子,断断不会答应的,到底是哪里出了 错?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算了,坐在家里乱猜,不如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冷无瑕暗下决心,今晚, 无论如何,要夜闯皇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 虽然,偷进皇宫对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但象今夜这样危险却还是第一次。 冷无瑕换好夜行服,小心谨慎地靠近皇宫。 骆风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自从进京以后,一整天了,一个照面也没打一 个,不知道跑哪儿逍遥快活去了。也罢,找红袖那只是她个人的事,她不想去求 骆风的帮助。 来到皇宫那高大的围墙下面,她甩出一根钩锁,牢牢地钩住墙头,然后借着 绳索之力,轻轻一纵,飞身翻过高墙。 今晚的月光隐藏在云阴深处,明明灭灭,这是夜行的好天气。冷无瑕跳上最 高的一棵树,隐好身形,举目向四周望去。 从灯光与树隐中透出来的庭台楼阁和以前一无二致。但是,她该从哪个方向 下手寻人呢?也许,她该先找个人来问问。 这样一想,她从树上跃下来,小心翼翼地往有灯光的地方掠去。这是一间小 小的书房,里面有个小太监靠着一盏灯打盹。好机会,冷无瑕无声无息地靠过去, 用一把锋利的小刀抵住小太监的咽喉。 那小太监好梦正酣时突然被一阵凛冽的寒光惊醒,一睁眼,果然有尖利的感 觉刮在咽喉上面。他的魂早吓得出了壳,抖抖索索地说不话来。 冷无瑕略略收了收尖刀,压低声音说:“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答对了 我就不杀你。” 那小太监拼命点头。 “皇上最近有没有新纳什么嫔妃?” “有,有。”为了活命,小太监只恨不能把知道的事全说出来。 “慢慢说,纳的是什么人?” “是前朝的余妃娘娘。” “余妃?”怎么不是红袖呢? “还有没有别的人?”冷无瑕不甘心地继续问道。内务府的德公公既然说红 袖成了贵人,那一定是错不了的。 “没了。”小太监肯定地说。 “你确定?” 小太监又仔细地想了想,仍是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呢?冷无瑕更糊涂了。“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红袖的侍女在哪?” “没听说过。我只是一个管理书籍的小太监,认识的人并不多。”小太监实 话实说。 看来,在他身上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冷无瑕收回尖刀,看那小太监可怜 兮兮的样子,也不忍心再伤害他,只威胁他说:“今晚的事别说出去。否则,我 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小太监唬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 冷无瑕放开他,走出门去。正想着应该到哪里去找一个比较有权威的太监来 问时,那小太监却一把将门死死抵上,然后大声嚷嚷着:“有刺客呀!刺客进宫 来了!快来捉刺客!” 冷无瑕又急又气,用力一脚踢开木门,挥刀割掉小太监的头,但是一切还是 迟了,整间屋子在举手间被御林军团团围住。 冷无瑕此时已成为御林军的箭靶子。 侍卫统领巫昭辰上前一步,大喝道:“大胆刺客,竟敢夜闯皇宫,你是活得 不耐烦了?” 冷无瑕焦急地观察着周围的形势,整个书房已成孤立,周围火光照天,是一 层又一层的火把。这么多御林军?冷无瑕倒抽一口凉气。 “里面的刺客听着,如果再不出声,我们就放箭了。”巫昭辰继续说道。 冷无瑕咬咬牙,提剑走了出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战。 数百人的眼光看着从包围着的小书房中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四周静悄悄的, 大家都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冷无瑕冷冷地向巫昭辰瞥了一眼,她没见过巫昭辰的武功,不知道自己对付 他能有几成胜算。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先擒住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敌未动,我先动。为了抢功,巫昭辰率先杀将上来。只有这么区区一个人, 他就不信自己擒不住他。 然而,在真正动手之后,他们两个人都后悔了。早知道对方武功这么厉害, 断断不会轻易交上手。 巫昭辰还比较坦然,即使自己打不过,却也可落个不败之地,等到表现得差 不多了,再命令侍卫一哄而上捉住他,功劳还不是自己的? 冷无瑕就没有他那么悠闲自在了,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 内控制住巫昭辰,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好在,御林军们因为没有得到命令,暂时还没有动手,否则冷无瑕真得吃不 了兜着走了。 “怎么样?认输吧,说出主使之人就饶你一命。”巫昭辰越打越顺手,当然 他还忘不了提醒大家几句,刺客是逃不了的。 冷无瑕乱中出错,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一股腥甜的气味直冲丹田,为 了不让巫昭辰看出她的伤势有多严重,她强行压制住了要夺口而出的鲜血。 看他中了一掌仍然不倒,象是没事人一样,巫昭辰有些心虚。他远远地退了 出去,好汉不斗穷寇,这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了。已经是胜券在握,没必要和这样 的人再赌什么输赢。 “他受伤了,谁捉住他,重重有赏。”巫昭辰得意地宣布着。这样的人自然 有愿意捉的人去捉,他大可以好整以暇地在一边观战。 几百人一拥而上,想活捉刺客。冷无瑕舞起一道清寒的剑光,滴水不漏,挡 者披靡。仗着剑法精湛,她又斩倒了二十几人。然而,她的体力越来越不支了,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透支而亡。 这时候,皇宫西边突然出现熊熊火光。火舌冲天而起,直指广漠的天空,映 红了原本黑暗的夜色。 巫昭辰大惊失色,为了一个小小的刺客,动用了宫中所有的守卫,造成皇宫 内空,让别人有机可趁。这可是大大的失职呀。 他也顾不了这个眼看伤重难支的刺客,留下几十个人围住他,自己率领其余 人等赴西宫灭火。 突然间压力解除,冷无瑕再难支持住,她晃了两晃,倒在血泊之中。留下来 的那几十名刺客心中狂喜,这可是拣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大家一拥而上,想 将刺客先捆住再说。 然而,他们只觉眼前一花,不知何时刺客身边又多了一名黑衣人,那人竟然 还对着他们勾着小指头。岂有此理,太嚣张了吧,皇宫且是容他想来则来,想去 则去的地方?不知道谁大叫一声,“弟兄们,并肩子上啊。”于是,几十个人一 齐将手中的剑向那黑衣人身上招呼过去。这一下,不将他斫着肉泥才怪。 可是,他们希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而是几十个人的兵器同时脱手飞出。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黑衣人向他们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 地上的刺客负在肩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挥手向他们告别。 他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大声嚷道:“刺客要跑了!刺客要跑了!” 巫昭辰本来是想去西宫救火的,但刚走到半路,他想想不对,怕是敌人的调 虎离山之计,于是又折转头来。刚到达,就听见震天阶地喊叫声:“刺客要跑了!” 他嘟囔着,“一群饭桶。” 黑衣人骆风看着巫昭辰追过来,他反而不怎么想逃了。早就想会会这个大内 侍卫统领了,看他有什么本事能打倒冷无瑕,追杀宇文卓。 巫昭辰见黑衣人不跑了,反而一怔,他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 这又是一个陷阱,诱惑自己去踩? 看巫昭辰迟疑着,骆风轻轻放下冷无瑕,鼓励地向他招了招手。 巫昭辰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手套,缓缓地带在手上。金丝手套泛着绿油 油的寒光,阴森森地映着他的脸。 “金蚕丝?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宝贝。”骆风不屑地说。最上乘的武学造诣 是“摘叶伤人”,也就是任何东西在他手里都可以成为杀人的兵器。如果需要借 助利器来增强武功,只能说明他的功夫还没有学到家。 “不要做口舌之争,还是在手底下见真功夫吧。”巫昭辰厉声说。 “正如说话也要抬高声音才能显示凌厉一样,那个人也不见得有威信。”骆 风即使是在口舌上也不做任何让步。 巫昭辰不吭声,将金丝手套凝重地向骆风肩头拍去。骆风暂时也不敢太大意, 越是看来缓慢的招式它的后劲就越大。一时之间,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全 神贯注地进行着一场高手的较量。 不到半个时辰,骆风又开始谈笑风声起来,巫昭辰的脸上却冒出豆大的汗珠, 一滴一滴滚落下来。即使再不懂武功的人,此时也能看出谁胜谁负。 “好了,高下已分,我没功夫再陪你玩了,我去也。”骆风说完,负上冷无 瑕转身欲走。 巫昭辰的眼里变换莫测,他怎么甘心就这么败在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手上呢? 如果今天让这两名刺客就这么离开皇宫,他以后还想不想当这个侍卫统领了?不 行,绝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 骆风当然看不到巫昭辰眼里的变化,他刚走两步,就感觉到背后有异动。而 且袭击的对象不是他,是他肩上负着的冷无瑕。 因为背负了一个人,他的武功大打折扣,并且正因为受袭对象不是他,反而 令他更不好反击。他只能回转过身,全身鼓起罡气,准备硬接这一招偷袭。 看他转身,巫昭辰大喜。他本来只想截住受伤的一人的,只要捉住一个人, 不怕牵不出所有人出来。哪里知道那小子竟然仗着自己武功高强,要硬接自己的 金蚕丝。真是天助我也。 他暗暗催动内力,将附着在金蚕丝上面的剧毒催发出来。“波”一声,巫昭 辰的掌力正打在骆风的胸前。骆风硬接一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狠狠瞪了 偷袭者一眼。如果不是冷无瑕受伤在身,他一定要让巫昭辰付出代价。 然而,一定是有哪里不妥,为什么他的脚步这么虚浮?为什么他的头这么沉 重?他使劲甩甩头,不好,中毒了!不能再在此地停留,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巫昭辰起初还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看见黑衣人急急离开,他才大笑出来。好, 毒性发作了,看你们如何走得出偌大一个皇宫。 骆风在黑暗里左冲右突,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感 到嘴角有鲜血一滴一滴淌下来,他好想睡呀,不想这么累了,再不想这么累了。 忽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牵住了他的,带着他一步一步朝前走。他没有意 识了,那人带他去哪,他就去哪。 沿路有滴滴鲜血,触目惊心! ********** 皇宫里折腾了一夜,终于扑灭了西宫的大火。 第二天,正是梁武帝行猎回宫的日子。一大早,巫昭辰跪在宫门内等着梁武 帝的銮驾。训斥是免不的了,只希望皇上能让他将功赎罪,他有把握能捉住那两 个胆大妄为的刺客。 梁武帝萧衍在行猎十天之后,浩浩荡荡地回到皇宫。一路上就不断有人报告 说皇宫失火的消息,他只道是宫里的人不小心,起了一场被及时扑灭的小火,所 以也没有多加在意。 及至回到宫里一看,他大为震惊。这哪里是小火,简直象是熊熊燃烧的天火, 将半个西宫几乎烧成灰烬。而且,居然还令刺客来去自如。岂有此理,白养了一 群废物! “把巫昭辰给朕带上来。”萧衍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如果他不努力压制住自 己的怒气,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把掐死了巫昭辰。 “皇上万岁万万岁。”巫昭辰磕头如捣蒜。 “砰”震怒地萧衍一把拍断了八仙桌,“还万岁呢?你难道不是想气死朕吗?” “皇上容禀,属下已经将刺客打伤,料他跑不出皇宫内苑,属下一定将刺客 捉到皇上面前,请皇上发落。”巫昭辰急急地将自己的计划说出。 “你还想搜皇宫?上次还闹得不够?”真是笨蛋加三极,怎么总是让刺客跑 进皇宫里躲起来了呢?自己刚刚坐上皇帝的宝座,就在皇宫里隔三岔五的来个大 搜查,这象话吗? “皇上,属下可以暗访,不出三天,一定给皇上一个交代。” “好,就给你三天,三天捉不到人,提头来见。”萧衍余怒未消。好好的心 情就这样给败坏了。 ------------ 转自织梦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