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扶摇而出的《南方草木状》(3) “不能述吾之乡,不可以述天下。文在于吾之乡,斯在于天下矣。”屈大均 的话,对我的作用是振聋发聩。在阅读中发现,在行走中验证,是人生的一种境 界和一种解放。而屈大均和叶灵凤,他们无不是嵇含老祖的隔代遗传。 业余读写和研究,无负重无压迫,可以不列时间表,不用倒计时,固然有快 乐,其实,也多有代价。代价之一是节奏缓慢。这样绵延和徘徊了八年,直到2008 年清明节前后,一个蒙蒙细雨的日子里,我才正式到嵇含故里寻古凭吊。 第二节仕族嵇家 魏晋时代的嵇氏一门,因为有了嵇康,所以是很出名的。 嵇康(224 —263 )在世的时候,是“竹林七贤”的领袖。嵇康在不惑之年 遇祸被杀,《广陵散》于今绝矣,却氤氲演变成有“独立人格、自由精神”的人 文符号。此后历代的读书人,今天或叫知识分子的,大家以不同形式,一再讨论 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与价值。千百年来,喋喋不休,反复说什么出世和入世,说怀 才不遇,说独立品格;论士与仕,守与藏。凡涉及这个话题,几乎都离不开以嵇 康为例。鲁迅先生,在“五四”前夜是很寂寞的,夏天的晚上,在北京的绍兴会 馆里就着槐荫纳凉,无法排遣孤独而复杂的情绪,于是在抄古碑的同时,还下工 夫细细校注《嵇中散集》,一而再,再而三。许寿裳说:“自民二以后,我常常 见鲁迅伏案校书,单是一部《嵇康集》,不知道校过多少遍,参照诸本,不厌其 详,所以成为校勘最善之书。”(《亡友鲁迅印象记》)鲁迅和嵇康高古奇崛的 精神,相隔千年而相通,不仅因为混乱的世相,而且,上虞嵇氏,和绍兴周氏, 算是浙东地区宁绍平原隔代的乡亲。 鲁迅和周作人,小时候爱读的书,有一本便是嵇含的《南方草木状》。受他 们的影响,弟弟周建人,也喜欢植物学,他爱读《群芳备祖》和《植物名实图考》, 并由此爱科学写科普文章。 关于嵇姓的来历和迁徙,古书说,他们的先世原本是会稽人。《世说新语· 德行》注引曰:“嵇本姓奚,其先避怨徙上虞,移谯国铚县,以出自上虞,取国 一支音同本奚焉。” 《晋书·嵇康列传》说,上虞的奚氏,随后又举家来到淮北,“铚有嵇山, 家于其侧,因而命氏”。 嵇康当了曹魏皇室的女婿,在中原,多年择居在河内山阳。汉代“山阳故城” 的遗址,作为1963年河南省第一批文物保护单位,在今天焦作市东郊的墙南村一 带。由于城市快速发展,昔日的墙南村如今基本和市区融为一体。但1949年以前, 这里为修武县所辖。今日闻名全国的南太行“云台山风景区”,就在修武县境内。 云台山,有大瀑布和温盘峪红石峡,不仅山水风景北国称绝,其中的百家岩景区, 因为是“竹林七贤”悠游啸吟之处,人文根脉也称悠长。 嵇氏一门,从嵇康的父亲嵇昭,到第四代的嵇含,代代都有官职,是名副其 实的仕族世家。嵇康之后,其子嵇绍,举家先住荥阳,嵇含后来又移室择居到巩 义亳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