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情绪激动的石天被医护人员打了镇静剂,终于睡着了。石天妈妈在亲友的搀扶下 跟着背石天的大伯回了家,留下婶子守着老公的尸体。再这样熬下去,还会出人命的。 罗纪扶着颜夕也相跟着来到了石天家。 踏进门槛,眼前一黑,罗纪心里不由得一怔,一脚踏出后便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前面的颜夕显然也是适应不了这陡然黑暗的光线而止住了脚,撞在了紧跟其后的罗纪 怀里。 黑暗中,彼此的心跳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悲伤中的礼貌是虚伪的,显然沉浸在悲伤中的村民已忘了还有两位客人。他们把 石天背进了一个没有门的木楼房间里,放在了床上。又扶石天妈妈坐下。 这时罗纪和颜夕才适应了黑暗的光线,渐渐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石天睡的这床,哪里是床!简陋的木床板架在几个空心砖上,木床板上则铺着破 旧不堪的草席,褴褛泛黑的被褥,简单地盖在石天身上! 世上还有这么贫穷的家吗!罗纪和颜夕的心都不由抽紧,酸楚顿时油然而升。 原来黑咕咙咚的屋顶是被薰黑的!低矮的堂屋里竟然在烧水!一只黑铁茶壶正 “嘁——”地鸣叫着,想来是里面的水已经烧开很久了,屋内凝聚了一层淡白的水蒸 汽,使本来就阴冷的屋子更显得潮湿和凌乱。这时亲友们才想起了跟他们回来的两位 老师,忙起身招呼道:“老师,坐!”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痛苦的呻吟。 罗纪踏上潮湿斑驳的石阶,走进了刺鼻气味来源的黑屋子。 原来在楼梯阴影里又摆放着一张同样简陋的床,空心砖、木床板、草席、褴褛泛 黑的被褥。定睛一看,凌乱的被褥下显然还睡了一个人——是石天的爷爷石增福! 又一声痛苦压抑的哭泣声从凌乱的被褥里传来。 这可怜的一家!罗纪和颜夕的心顿时又像被刺刀狠狠刺了一下,血,汩汩地滴在 心里。 这是怎么回事呀?公路上不还躺着石天溘然过世的父亲石贵真吗?看看疲惫地靠 在破沙发上呆呆愣愣的张秀玉和昏迷不醒的石天,颜夕鼻子一酸,眼泪又模糊了视线。 雷打好心人!越穷越见鬼!上天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怎么可以把这么多不幸都加 诸在一个家庭里?! 罗纪呆呆地站在那里,久久无法言语。 屋里的水蒸汽越聚越浓,陷入悲伤的亲戚胖婶才惊觉,赶紧找来一块抹巾,垫着 壶把将正在火塘上烧水的茶壶拎了下来。茶壶一放在地上,她又张罗着找了两只白瓷 碗来,放了撮山茶叶,冲了开水,递到罗纪和颜夕手上:“老师,喝茶。” 在这片高寒山区的村民家里,大都是这样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烧着这黑呼呼的 茶壶,来客人就泡点山上采来的苦茶叶,嗑点自家栽的红瓜子。 罗纪在胖婶递过来的草墩上坐了下来,默默地抿了一口茶。他的鼻子也不禁发酸 了。但他不能像颜夕一样掉眼泪,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可是,他的内心却百味陈杂, 和嘴里黑呼呼的苦茶水一样,涩涩的不知是什么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