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布风苍白了脸说,就是有点累,歇一会就没事了……他犹豫了一下说,你们都 先走吧,我还要和姚多同志说点事,请朱成主任叫好车等我一下。 布风一夜忙着抢险,别的事全扔了,这回想起许多事,脑子里乱糟糟的,理到 后面,他就有了一种非和姚多说点什么的欲望。他欣赏姚多的工作精神、管理经验, 还有算账的精明等等,但他觉得他身上某些方面和张达有点相似,这让他不太放心, 尤其是灾情没有完全撤退时,竟然去喝酒泡妞了…… 布风去了姚多在工地的临时办公室,里面空荡荡的,水退了,地上一片泥浆, 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布风将雨衣铺在一条长凳上,然后坐下先喝了口水缓了下神 志。姚多满脸羞愧地耷拉着脑袋,一向神气的大胡子也被雨水浸得没了精神。布风 看着他,看了有几分钟,直看得姚多心惊肉跳了布风便直奔主题说,我问你,你跟 张达一起喝酒,除了胡闹,还说了什么胡话 姚多说,也是天南海北地乱吹,说也不算数的。 布风说,喝酒说话不算数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有句叫做酒后吐真言,酒多 了兴奋了人就要失控了,平时不敢说不能说的话也往往会没遮没拦地喷出来。 她多想了下说,张达有一个怪论,我先还听不进去,可是后来想想,还真有那 么回事。 布风说,什么怪论 姚多说,我不会概括,大意就是腐败有好处,腐败也是动力…… 布风也觉得奇,怎么说 姚多说,腐败主要说以权谋私么,有了权却不能谋私,光拿几个死工资,当官 的哪还有什么积极性呢当官的也是人么,是人总是自私的。有权了当然要为自己着 想,能拿不拿白不拿,能捞不捞白不捞———因为能捞能贪所以才要当官,所以当 官才有积极性,所谓好猫既拿老鼠又偷油,就是说,当官既要做好事,又要拿好处 ———这不是说腐败也是动力么 布风乍听这奇谈怪论,虽觉得好笑,却也一时找不出多少理论来反驳,怔怔了 一会,才说,照这意思,张达他也是个腐败分子了 姚多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是经验之谈呢。 布风说,你再想想看,你到底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姚多的胡子耷拉了一下说,后来酒多人也有些糊涂了,有些事已经记不起来了 …… 布风说你对别人不负责可对自己总是要负责的吧你看你,喝酒喝到连说了什么 话也记不得了你…… 差不多在同时,布风腹部一阵剧痛。巨大的疼痛以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出 现,真有些猝不及防。 布风真的躺倒了。 医生说,布风是胃穿孔,需要开刀。 布风静静地躺在床上,布风忽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生病是幸福的。以前 忙得连生病也没有时间,现在真的病了,就可以不工作,还可以脱离烦恼,而且什 么活也不干只要饭来张口…… 病房里每天都会换上十几束漂亮的鲜花。 布风不知道鲜花是谁送的,因为大多没有系上绸布条没有写上送花人的名字。 鲜花越来越多,开始十几束后来几十束,几十束就没办法在病房里摆放了。布风严 令非经允许不得让任何人进来看他,除了县四套班子领导,电话也不准打进来,他 的手机也一直关着,除非他自己往外打电话时才开,可是来的人依然很多,还有礼 品,他说,所有礼品一概不收除了鲜花。于是鲜花就如潮水般涌来了。被鲜花簇拥 着是愉快的。这天晚上趁护士不在,他悄悄地下床去查看鲜花里有没有裹着钱。张 达住院他在一束鲜花里就发现了两千块。他是县长,县长总比局长“值钱”吧可是 没有,拆了几十束里面都没有。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他为自己没让人趁机给他送 钱而自慰和自信———布风,这才是你布风有人叩门,他的心怦然一动。 来的却是朱成。 布风说,老朱,工作很忙,就不必来了。 朱成说,再忙也不能把县长丢下不管吧———虽然卫生局长和医院院长都向我 保证布县长会有最好的照应,可我还是不放心,因为布县长我……我觉得你对于房 子县八十万人民来说太重要了 朱成奉迎拍马从来也不脸红的,可布风这时发现朱成的脸没红眼圈却红了,这 说明朱成动情了,朱成说真话了。布风忽然也动了感情,他觉得他以前把这个人看 得太过了,即便他提议让朱成当副主任,他也不是重才重德,他只不过是可怜一个 老公务员而已。他布风其实也是不公正的至少也是有偏颇的他坐起来,握住朱成的 手说,你是房子县的元老了,我布风若有不妥之处,你一定当我面说,说错了也没 关系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