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从苏凤家里出来,叶凡已经有些恍恍惚惚地弱不禁风了,她受不了这么一种突 如其来的沉重打击。她走路说话都有些慌慌的。 叶凡好不容易来到布风的宿舍门口,偎依在冷酷无情的墙边等布风回来。 布风看见叶凡就大吃一惊说你…… 叶凡说布风,我不放心,我怕你回不来了…… 叶凡已经哽咽失声了。 布风说他们说我贪污受贿,还有…… 叶凡说是我连累了你…… 布风说这世界上像你这么善解人意又知疼知热的女孩子有几个他们完全是无中 生有,是在整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叶凡说连我也看懂了,房子县大小官员上千个,恐怕就是撤了一半也不会冤枉 谁的,真正冤枉的倒是你布风……布风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听劝一点也不能稍稍改变 一下自己呢你的激情我喜欢你的真心我需要,可是这个社会尤其是这个官场,你怎 么也这么激情也这么真心呢那么多人在那里造假,你一个人真你的真也就成了假了 你的好也就是坏了你的日子就惨了我……我叶凡小女子一个我又帮不了你我……我 只能在旁边一个人提心吊胆独自流泪…… 叶凡哭了布风也泪如雨下。 布风说只要你好好的我也放心了,我清楚我是倒不了也垮不了的,只不过一时 这么熬着太窝囊也太气人…… 叶凡说你还年轻你千万要想开点,只要你好好地站着我就感觉我活得值了,我 ……我这么等你,是因为我要和你告别了,我…… 布风心下一个激灵布风说,我没有要你走你为什么…… 叶凡说我是家中有事,我爸爸病重,爸爸想让我明天一早就得赶火车回四川乡 下…… 布风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他找出来三百多元,他说,这钱你带上吧…… 叶凡说我不要,我走了说不定你哪一天就出事了我……我还准备好了三千元给 你作应急之用呢,他们要是抓你,你就……你就用这钱打点…… 叶凡稍微平静了一点说,最近董曰回房子了,他是来搬家的,我一听说就把朵 玉的情况告诉了他,因为我知道朵玉对他也是很敬重的。我想让他劝劝朵玉,尽量 开导她,哪知道,朵玉已经在他那里了,朵玉的精神比前一阵子好多了。他们两个 谈得很投机呢听下来,董曰在南方干得很不错,他又做记者,又当作家,事业搞得 红红火火。他希望我们都离开房子,到他那边去打天下…… 布风急切地问,朵玉怎么说 叶凡说,看样子,朵玉已经动心了,不过,她说还要考虑考虑,还要和你商量 一下呢 布风说,有这么个机会还不赶紧走啊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回去做教师,或者到 董曰那里去打工,写文章 叶凡担心地望着布风说那怎么行呢 布风凄笑着说,为什么不可以呢那不一样可以证明我自己么就如你叶凡,你先 在“白玉兰”,后来到招待所,不是也干得好好的么 叶凡还是摇头说,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县长是一个好县长啊 布风说你……也是一个好姑娘啊 叶凡泪如雨下 布风攥住了叶凡的手说,后会有期 叶凡走了叶凡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了。 布风沉沉地默然良久,这才想起手中的信。 信是姚多从监狱中托人带给叶凡并叮嘱一定要亲自交给布风的——— 布县长: 我对不住你,我犯了一个根本性错误,那天在鸭子浜我酒喝多了失控了我把我 跟你的交往情况全都说给张达听了,他一定去告了密…… 酒能成事酒也能坏事。 可现在我就是馋死了也不想喝一滴酒了。 我最多判个三年五年吧,三年五年出来我还干我的本行,到时候你若是当不了 县长你就做我公司的顾问,全世界不认你不容你我姚多也不会忘记你。你布风是一 条真正的汉子,你布风是我见过的所有官们当中惟一叫我心甘情愿佩服得五体投地 的。 顺便将我前前后后送礼行贿的一张清单附上…… 布风把眼睛闭上,他没有看下去,他用一根火柴把姚多的信烧了。 布风坐下来写辞职报告。 布风又忙了一天。他想这是他在房子县忙忙碌碌的最后一天了。主要是拜访了 几个人,工作上比较要紧的几件事非得当面说才行。最后他到了鸭子浜。太阳已经 西沉,留下的余晖也被冻住了似地有模样却没有颜色。但是鸭子浜却被映照得一片 灿亮辉煌。贫民窟的影子只在记忆和梦境里才会出现了。如今的鸭子浜焕然一新就 好比在一张被污染被损害的纸面上漂干净之后又画上了一幅美轮美奂的图画。鸭子 浜的改造成功是他最为欣慰的一件事。鸭子浜破旧肮脏的情形至今想起来还有些毛 骨悚然不可思议。好在这一幕已经永远地消失了。好在他还来得及在下台之前就把 这么一件事办成了这么一想他便自慰地漾出了笑意,他想他已经没必要再进去和大 头小脸们告别了…… 布风转身就走,他把美丽的鸭子浜留在了身后。 (完)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