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第九章文工团(3) 扎西梅朵窘极了,越不敢抬起头来,就越是觉得满屋的眼光都射到自己身上 了。不过幸好,这种难堪的沉静只继续了一瞬间,那位中年妇女就用非常亲切、 和蔼的口气问道: " 你喜欢音乐?" 扎西梅朵刚要回答,那位女翻译就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扎西梅朵莫名其妙地 给吓了一跳,然后用藏语回答:" 是的。" " 是钢琴吗?" 那位中年妇女又问。 这次扎西梅朵主动地将视线落在翻译那儿,等待着,然后才回答了一句:" 是的。" 接着那位妇女邀请扎西梅朵弹弹。她的态度很随便,而且为了使扎西梅朵大 胆一些,还加了一句:" 都是爱好者,不容易碰到一起,随便弹弹吧。" 扎西梅朵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朝摆在旁边的钢琴看了看,就 是刚刚在台上用过的那台立式钢琴,旁边站着刚刚弹过琴的那位姑娘。她已经轻 轻地将琴盖掀起来了。她并没有看扎西梅朵,但她嘴角流露出刚刚能察觉的微笑, 显然在邀请和鼓励着扎西梅朵。 化妆室里人很多,更多的人投过来的是好奇的眼光。扎西梅朵心跳得太厉害, 连手指尖都像有血管在跳动似的,所以她向翻译讲:" 我学的时间太短,弹不好。 " " 没关系,没关系。" 翻译笑眯眯地接过去说,指了指钢琴旁的姑娘," 我 们这位小王也只学了三年。" " 可这位小姐已经学了整整五年。" 所朗益西抢着说,他很为扎西梅朵的推 托着急," 不过,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弹过琴,她害羞……" 扎西梅朵没有来得及制止所朗益西,翻译已经向大家宣布了。满屋都哄笑起 来,因为在演员看来,后台是令人安心的地方。扎西梅朵却误会了大家的笑声, 她瞪了所朗益西一眼,立即就到钢琴前坐下了。 扎西梅朵没加思索,就从肖邦的钢琴曲里选了一首难度极大的弹了起来。音 乐刚刚升起,化妆室里便静了下来,一直到她弹完都没有一点儿响动。这些听众 不知是沉浸到美妙的音乐里了,还是被这个有音乐才能的藏族姑娘惊呆了! 扎西梅朵弹完后,化妆室里还是静得出奇,以至使谁的一声叹息显得非常响。 扎西梅朵没有回过头来,她略一停顿,就又弹起了刚刚听到的那首西康民歌。这 在她并不难。 过去,辛各把一些很复杂的曲子只弹一两遍,扎西梅朵就能一点不差地弹下 来,何况这首简单的民歌。 这个熟悉的旋律使在场的人更加惊愕了。歌曲刚弹完,那位中年妇女和翻译 便走了过来。 " 你也学过这首歌?" 这次她的语气是惊奇的,严肃的。 " 没有,是刚才听到的。" " 你的音乐是在什么地方学的?" " 就在这儿,拉萨。" " 有专门学校吗?" " 没有,在家里。" " 有钢琴?" " 有。" " 也有教师?" " ……有。" 这是扎西梅朵在一阵沉默之后才说出来的。那位中年妇女也沉 默了。显然,这个有钢琴、有教师的家庭,对她的震动超过这位有音乐才华的藏 族姑娘。 在一阵沉默或者一阵犹豫之后,她通过翻译邀请扎西梅朵到旁边一间单独的 房间去。 当扎西梅朵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要跟她俩走时,那位中年妇女想起了所朗益西, 又同翻译折回来。 " 请问,您是她什么人?" 翻译问。 " 表兄。" " 表哥。" 翻译用汉语重复了一句。 " 那好吧,请一道去。" 那位中年妇女向翻译说。 到了小屋,扎西梅朵才注意到那位妇女穿着一身军装,不过却是十足的文人 气派,说话文雅、温和,是那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温和。 中年人一进门就取过暖水瓶,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白开水。翻译见扎西梅朵 好奇地打量着那位妇女,就介绍道:" 这是我们文工团的政委。" " 政委" 这个词是用汉话说出的,因为藏语中没有这个词。 " 政委?" 扎西梅朵重复了一句,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 政委就是我们团里最大的本波拉①。" 可能,她自己也觉得这个词用得不 恰当,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