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第十章致命的高傲(6) " 作曲?当然会,我老师搞了一辈子音乐,当然有许多创作。他用不着别人 来断定他会或不会……。" " 是吗?" 李萍和主考人几乎同声说,前者表示惊异,后者表示嘲弄。 扎西梅朵刚要站起来争辩,但突然看到自己在钢琴前坐着,就赌气地转回身 去。她很不礼貌地试弹了一组和弦,把谈话中断,然后对着钢琴仰起头来……但 当她的双手举起后,却停在空中没弹下去,她在犹豫…… 老师的创作,她只听过一次,便是为悼念母亲所作的那首,但扎西梅朵觉得 不恰当,也不愿意将它放在这儿让人品评——那是她珍藏在内心深处的纪念。于 是她迅速地从自己偷偷编出的习作里挑出了一首曾经感动过自己的曲子弹了起来。 那是去年晚秋,在母亲坟墓前流连时作的。当时,寒风瑟瑟,落叶飘零,夕 阳奄奄,花草枯黄。园林里没有一个人,扎西梅朵感到说不出的孤单、凄凉、空 虚。回到音乐室后,她慢慢地在钢琴上抚摸了一阵,作出了她现在弹奏的这首曲 子。 老实说,扎西梅朵的创作并不高明,她只是将一些零零碎碎的情感放到各种 音响形式里,却不会归纳以给人一个完整的概念,更不用说往深处挖掘触及人们 的灵魂。尤其是她还不能使感情与思想融合。所以,她的习作即使有时也能引起 感情的某些迷迷糊糊的震动, 却缺乏深深的感受——无论是深沉的爱,还是深沉 的恨。 扎西梅朵现在弹的就是这样的作品。她弹完后,竟没有想到去征求李萍的意 见,就转过身来,向主考人投去挑衅的眼光,等待着…… 尽管说扎西梅朵的作品并不高明,但在座所有的人并不能立刻了解它,他们 只得到了动听、陌生和零乱的感觉。因为他们从未接触过这种作品,所以谁也说 不出个所以然。 李萍没有马上表态,因为还没有归纳出自己的印象,因为扎西梅朵还没有征 求她的意见。那位主考人却非表态不可,非挑毛病来证实自己的判断不可。 主考人突然想到作品的形式,对此,他并不外行," 对啦,作品既没有民族 特色,也感觉不到时代的气息,倒好像是外国古典音乐,莫非……" 他嘲弄地问, " 莫非你的老师是外国人?" " 是外国人。" 扎西梅朵平静地回答。 能用一句真话给老师和这个作品辩护,她觉得轻松愉快。可是,她没想到, 对一般内地人说来," 外国人" 这个词,是所有表达神秘的语汇中最有力的一个。 扎西梅朵的话说出后,就连富有经验的李萍也突然感到这个可爱的姑娘被一 轮神秘的光环笼罩着而变得陌生起来。 李萍明知这话是当真的,却下意识地问道:" 你不是开玩笑?" " 不是,我老师是印度人。" 印度人当然是外国人,但对到过拉萨的人来说,这个概念又有别于其他外国 人。 李萍相信了,惊奇也减轻了,可是那位主考人,忍不住高声笑了起来。 " 哈哈,外国人……五十八岁的外国人要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哈哈!" 他笑得很响,却没有忘记给中国两字加重语气。不过,他这次的笑声中并没 有嘲弄的意味。 扎西梅朵被这种无理激怒了。 " 这和参军没有关系。先生,我老师是艺术家,而艺术不分国界。我老师曾 经在印度的艺术团体中工作过……别那样笑,这会使你显得少见多怪,先生!" 可是,主考人也是艺术家,是不拘礼节的舞台艺术家,是从不知道压抑自己 感情的青年艺术家。他听到扎西梅朵的论点,尤其听到对方称自己先生,开始愣 了一下,重复了一句" 先生" 便笑得更凶了。 一直坐在旁边的所朗益西,像看哑剧似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当扎西梅朵 第二次弹完琴与主考人进行谈话时,他就估计扎西梅朵的事情进行得很不顺利。 虽然他仍然不动声色地坐着,却暗暗地高兴。现在,听到主考人高声笑起来,而 扎西梅朵又是满脸通红、十分气愤的样子,他马上断定事情吹了,他猛地站起来, 对扎西梅朵说: " 虽然我没听懂他的话,但却看得出他的傲慢无理,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走吧!" 说着就过来挽起扎西梅朵的胳膊,但被李萍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