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在劫难逃(34) 老头每天都干着上面的事情。每次见了我都想跟我说一会儿话,我不愿搭理 他。但他对此却浑然不觉,本来嘛,他是不会在乎什么的。老头说他很喜欢这样 的生活,一个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自得其乐,无忧无虑。我就只差说一句话了 :连垃圾都敢吃,可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知道即使我这样说了,他也不会 在乎的,我于是没有说。 我不知道,老头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谁要他这么做,刚开始的时候他是 否感到痛苦?到现在为什么从中得到了乐趣?看来,世界上任何事情,无论坏到 何种程度,总是会有人从中得到乐趣的。老头现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是自然, 就象老师在教书,领导在管职工,女人在干家务。 有一天,老头说要跟我说话,我没有搭理他,他自己把自己给拌倒,把手给 摔破了,而且摔得很惨,我是不想管他的,明明是他自己故意摔倒的,我有什么 责任?但他站在我面前,用另一只手捂着受伤的指头,一声声地说着:你看把我 摔成啥样了,你看把我摔的……那鲜红的血在一点点往下掉。从他的眼神中,我 看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为我非常熟悉的东西,那它应该是什么呢?我最终 还是无法战胜内心的不忍,把他领到宿舍,给他包扎了一下。在我的宿舍里,他 像一个孩子,且显得空前活跃,这儿瞅瞅,那儿看看,对我屋内的一切充满了好 奇,就象孩子看见了玩具。我想,他如此活跃快乐的原因,并不是我给他包扎了 伤口,而是我让他进了我的房子。在楼下,他假摔的目的,也仅仅就是为了这一 点吧。但我仍然无法与他亲近起来,我也没有必要对他亲近。 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了一下,但只是昙花一现,因为,要改变一个人, 是愚蠢的。人只能被造就或毁灭,而不能被改变。孔子说过,五十岁以后的人不 可救药,更何况他已经六十多岁了。 空中飞过一片乌云,是从老头后院飞出来的蛾子,这个后院里堆放了很多破 烂,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生了虫的米。老头以购虫米为乐,别人给他好米他还不 要。老头将这些米堆放在他家的后院,然后是等着让虫子变成大量的蛾子;米越 多,虫子越多,蛾子也就越多。当后院东西实在堆不下了,老头就把他们全部扔 回垃圾道,然后又从垃圾道捡,堆满又扔,扔了又捡。如此回环往复,永无休止。 楼下有一个疯子,他一天做两件事:脱裤子,杀虫子。疯子每天拿着一瓶杀 虫剂,守在老头的后院门口,见了蛾子就喷。冬天没有蛾子的时候,他也守在那 儿,早上从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从三点到六点半,从不迟到。正点上班或杀蛾子 的时候,疯子是很正常的。有时,能听见他跟老头的对话:老头说你等我进去再 喷,疯子说你等我喷完再进去。这样推来抢去的,似乎是当仁不让,见义勇为。 老头说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疯子说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想杀多少就杀多少。疯子只有在脱裤子的时候,才使人觉得他是疯子。别人下班 时,疯子也下班了,疯子专等下班时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去脱裤子,因为很显然, 这时会有不少年青美貌的女人经过。疯子面对这些女人便开始脱裤子,他很是亢 奋,把老二捋得直直的,使很多年青女人发出阵阵惊叫,这些惊叫中不光是恐惧。 疯子这时拿眼睛瞅着过路的男人,似在挑衅。有一次,一群女学生从疯子旁边经 过,疯子捋着他的老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们。我实在无法容忍,大吼一声:对 孩子休得无礼!一脚踩翻了他,路过和围观的人,有的拍手称快,有的大笑。这 时,疯子的母亲来了,所幸疯子见了他的母亲是不疯的,他三下五除二赶紧穿好 裤子,跟着他的母亲回去吃饭了。疯子的母亲以胜于怒骂的嬉笑腔调挖苦我:你 看你跟一个神经病计较什么呀,让大家评评理,你们俩到底谁更疯。围观的人大 笑。 迎面走来一个女学生,大约十五岁,很是美丽,我十分慌乱,觉得自己要爱 上她了,于是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我赶紧低头躲开,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