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在劫难逃(37) 我拄着拐棍进了办公室,宋命一直没有抬头。后来我因为咳嗽的声音太大而 遭到他的训斥。但训斥完了他仍然不问我来干什么,我一直很尴尬。找他办事的 人很多,都拿着高级香烟。不一会儿,他的桌面被香烟占满,他不得不停下手中 的活来收拾:把整盒或整条的码到右边一个带锁的柜子里,散放的盛到一个圆形 的大铁罐里。他的烟瘾很大,我简直难以想象,如果没有烟,他还能否呼吸;不 过,坐在他这张办公桌前,不会吸烟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集体上瘾——那么多的 烟,看着都让人发愁,不抽怎么办? 我发现宋命在抽烟之前,总是要将烟的上端在桌面上敲击半天,显得意味深 长。我恍然大悟,拄着拐杖出去买了两包" 红塔山" ,不好意思了半天,最后觑 着没人,红着脸把烟放到他的桌前,宋命并没有看我买的烟,但他的态度明显比 刚才缓和了许多。道理是明摆着的:如果对谁态度都好,还会有谁给你送东西呢? 宋命拿出卷宗来,让我口述,他作笔录。记录完毕,又核实一遍,在一些重要的 地方,诸如车号、厂徽、时间、地点等上面,让我按了手印。 做完这一切,我满以为宋命就可以以人民警察的名义将罪犯一举捉拿归案, 但结果却与预想的有些不同:宋命把卷宗整理好,抬了抬眼皮,说:你去想办法 把司机抓来,抓来我再替你办。 从交通队出来,我有些不悦,心里想着如何去找司机的事,突然听见背后有 人喊我,我转身一看,一下子没认出来,但她却毫不含糊地表现出惊讶之状:你 这是怎么了?怎么才两个月不见你就成这样了?我正想问她是谁的时候,突然记 起了她就是白银。我将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她也没等我邀请她,就跟我一路走 到我的宿舍里来了。 我跟她聊了一会儿,随便问起她和吕文魁的事,她说:我跟他没什么事。 白银说她要给我做饭,但一看乱七八糟的灶具便不再有兴趣。她让我等一会。 我等了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说是本来想出去给我买点好吃的,但钱装在别的衣 服里了,她向我要了钱,又出去了。 她跟我只见过一面,便如此热情,反而使我感到不适,买来一大堆东西后, 也不等我客气就吃了起来。总之是这次她给我的印象跟上次太不同了。 吃完饭,她建议我先不要急着找司机,她给我找个人试试,万一找不上,她 陪我去一趟。 领导说,现在的事情就是这么难办,本来是公事公办,可事实上谁又能给你 " 公" 呢?人家要你去找,肯定是不想去,而不是不能去。从道理上来讲,外地 司机把人撞了,跑了,当地交警队有责任把他追回来。可人家不追你也没办法。 让你自己抓是有点麻烦,不过车号厂徽你都搞到了,把握还是有一些的。眼下的 情况是,你的腿还没有完全好,不过已经能自己走了,实在不能自理,我们派一 个人跟你一起去,得花一些钱,票据都留着,找着司机,自然由他全掏。 我犹豫着。一连几天,好几个科级、副科级的头头来看我,他们一致的意见 是一个大男人家被车撞了,连司机都找不着,让别人听着丢人。我说那没什么关 系的。他们连连摆手说不是有没有关系的问题,而是你没有搞懂我们的意思。我 说我看也没有什么非常深奥的意思,他们突然不响,呆了一会儿,一个科级的头 头清了清嗓子,俨然地站起来,说:" 我看我就直说了吧,你必须去找司机,因 为这是工作的一部分。我说司机撞了我又没撞工作怎么能是工作的一部分呢?正 科级说,抓不来司机,医疗费要从你的工资里扣,好几千块钱,得扣多长时间呀? 影响多大呀?让人家别的单位说我们没人情味倒还在其次,更严重的是咱们处长 过几个月就要考评了,能不能升就看这一次了。" 我觉得处长不能高升对我们的 工作并无大碍,单位是死的,处长是活的,可以再换一个嘛!但他们轮番劝我, 弄得我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才体会到什么是吃人家的嘴软了。 领导说要给我派一个人,我说不需要,领导非要派,看那样子似乎又要来一 次轮番的说服教育了,为了打消他们派人的念头,一示我的身体尚可支撑,我扔 掉拐杖,强行跑了一圈,就象廉颇虽老尚能一饭斗米、披挂上马一样,不料把大 家给逗笑了。可是这一跑把我刚刚愈合的骨盆又给跑开了。我没有吭气,因为我 怕他们非给我派一个人,如果是女的还可以,如果是男的是很别扭的。不过,按 照惯例,领导只能给我派男的。于是,我等不到白银来,就一个人乘车去了 Z市 ——那个司机所在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