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浊酒余欢(52) 初秋的凌晨,密密细雨中夹杂着丹桂馥郁的风已显出凉意,杨子轻轻打了个 冷战,退回了屋里。党远的拒绝,情理之外,更是意料之外,如果是生意,这等 好事他不会拒绝,如果是挚友,这番好意他也不该拒绝,唯有哀莫大于心死之人, 才会如此不辩良莠,无关痛痒。 也许他的心真死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这次再见的第一面起,他的 眼神已不复往日的脉脉含情,这也理所当然,但当他望着她的眼睛已变得像两粒 风干了一个世纪的蚕豆的时候,可以想象他的心在她的面前,已经荒芜得没有一 丁点内容了。 是因为杨子被一个叫申屠斌的爆发户娶了吗?可当初毫无防备,不明就里的 杨子开天辟地第一次被党远脱去裤子的时候,党远不是有一个结婚好多年的叫丁 小然的妻子吗?杨子的眼神因此而蚕豆了吗?杨子的心因此而荒芜了吗? 杨子觉得头好疼,下午在“约坊”的门口,她忍不住哭了一场,回家想来想 去还是没忍住又哭了一场,晚饭也没吃,刚才阳台上倒是吃了几口夹着雨丝的风, 湿湿咸咸的不像自己老家和申屠老家的风夹的都是沙子。想到申屠,杨子忽然一 个机灵,她记起来了申屠说开完一个什么会就要赶回来的,从时间上推算应该就 在今天。 杨子顿时觉得有一股让人心惊肉跳的寒意从头顶一直贯穿到脚底心。因为党 远,她忘记了很多和申屠回家有关的事情,比如按照申屠老家的习俗,不论多晚 都要擀一碗鸡蛋面,比如申屠的莲花落的CD盘不知道被自己扔哪去了,比如申屠 斌每餐必喝的恒顺米醋忘记买了,还有申屠独用的卫生间的冲水器坏了还没来得 及修理。 说起那个卫生间,杨子差不多要满腔悲愤了,好好的TOTO极品座便器全被他 砸了改成农村的那种蹲坑,申屠认为拉大便和性交一样,是人生一大快事,而坐 着拉他说他连一两屎都拉不出来。他们在外面住五星级的酒店,他从来都是蹲在 座便器上拉他那坨屎的,常常拉得马桶盖上面屁滚尿流,杨子自己只得去大堂的 公共洗手间解决。每次服务员来打扫房间,看着卫生间斑斓纷呈的马桶常常是欲 哭无泪,也因此常常遭到申屠斌的愤怒呵斥:看什么看?你手里拿的不是刷子难 道是筷子啊? 下午去“约坊”之前,杨子曾致电物业让他们来修理申屠的卫生间,她怕申 屠自己的卫生间用不成来用她的洗手间,这是她最最无法容忍的。物业全副武装 的修理工跑来后站在这个卫生间门口楞住了,瞠目结舌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全市 屈指可数的别墅里怎么竟出现了充满乡土气息的蹲坑,他手上的配件和工具全无 用武之地,一筹莫展又匪夷所思的看着杨子,杨子早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修理 工在仔细研究了这个多年不遇的家伙之后安慰她说,申屠太,您别急我可以修好 的,容我明天换套工具再来,今天您先将就一下。闻听此言,杨子才明白所有死 亡当中,冤死也许就是最悲惨的了。 杨子从存放杂物的抽屉里翻出了莲花落CD盘,又在厨房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几 个空醋瓶子里点点滴滴地收集小半碗残醋,兑上小半碗纯净水凑成了半碗,然后 在食品柜的角落里找到了小半袋挂面,放到沸水中煮了一下捞起来闻闻,幸未发 臭。关于擀面的问题,婚前杨子早有声明,她不掌握这门技术,以后也不想掌握 这门技术,要吃擀面自己擀,不然只有挂面伺候。婚前的申屠五迷三倒的,什么 擀面挂面,只要娶得美人归,把他挂起来吃擀面杖都是屁颠屁颠的。 如此,和申屠斌回家有关的几件事情大致尘埃落定。卫生间不能用让他去步 行街的公共厕所或者用痰盂,至于痰盂他是不是蹲得上去看他自己的水平了,反 正不会让他上自己的洗手间。 还有一件事,杨子一想起来就脑袋发涨,心动过速,下意识去捂自己的屁股。 那申屠斌的祖上一定在宫廷炼丹房里混过,以至这十八代孙子的性欲比食欲还强, 比烟瘾还大,而且还视避孕套为阴茎不共戴天的仇敌,杨子被迫采用各种药物和 方法顽强抗击那些野蛮的精虫。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么抗拒怀孕,按她最 初对于这场婚姻的构思和对自己年龄的认识,她并不排除生育。申屠娘,就是她 那个老是斜着眼睛看她,但却因为患有老年性白内障常常斜错方向的婆婆,这个 当面叫她斌娃婆姨背地里把她定性为狐狸精的大骨架女人,经常当着申屠和她的 面,剥开一个香蕉或者橘子做品尝状,接下去便开始大呼小叫,说这东西看起来 十分光鲜好看,其实里面啥味道也没有,中看不中用。申屠斌是她老来得子,当 地叫做老骨血,自然孝顺而不敢多言,心里又心疼自己的婆姨,只得跑去后院的 茅坑上蹲着挤出一二两屎以排遣心中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