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第六章变故(2) 远远地,见院子门前围着不少人,顾纳以为是父亲的事情败露,怕连累母亲, 连忙跑上前去,却是几个街坊,都是熟面孔,有街头赶马车的陈六,有街尾的钱 大娘,还有几个邻居。大家见顾纳到了,唧唧喳喳地说了起来。 原来,昨日顾三找到陈六,要买他的马车,没有银钱,就要将周氏卖给他为 妻。陈六是孤儿,家里又穷,全部家当就是几间破屋与一辆马车,二十三四岁了, 一直没娶上媳妇儿。顾三虽是赌鬼,但他家娘子的贤惠是街坊邻里都熟知的,因 此陈六倒也愿意。 顾三讲了,只要陈六的马车加二两银钱,自己就写卖妻文书。陈六怕上当, 请惯会做媒的街坊钱大娘帮着看了,算是做了中人。 原本说好怕白天出门不好看,让陈六今儿晚上来迎娶的。陈六等到中午,觉 得事情不对,怕顾三带着家眷跑路,到时候人财两失,便来到了顾家门口。虽然 他是憨人,也懂得几分礼数,知道自己直接上门不妥当,央求钱大娘与几个街坊 来帮忙说和。 周氏是书香门第出身,听到街坊大娘叫门,本来是要打开的,见有男子夹杂 其中,觉得不妥,就隔着门与钱大娘对答几句。听到丈夫把自己给卖了,她更是 不肯开门,要等儿子回来做主。 顾纳看了那契约,确实是父亲顾三亲笔手书,心底冰冷,没有想到他竟然能 够绝情至此,丝毫不顾及夫妻结发之情。 顾纳抱着拳头,给街坊们施了一圈礼:“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大婶,事已至 此,小子就不多说了,还想大家先散去,容我们娘俩商议商议!”又到陈六面前 道:“陈叔也请安心,既然家父买了您的马车,这笔债就落到小子身上。家母性 格腼腆,若是这般急促勉强,怕是要出大事!” 周氏的贤惠众所周知,大家想着顾纳说得有理,便各自家去了。就连陈六都 坦然离去,他心中有几分后悔,知道自己配不上周氏,这门亲事是自己想左了。 如今,马车都没了,只期望顾家小子能够张罗点银两来还账。 周氏在院门内,再三确认外头只剩下儿子一个,才开着门缝,放他进来。 一个中午的工夫,周氏已如惊弓之鸟,见到儿子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开始大 哭起来。听儿子提到那卖妻文书确实是丈夫亲笔,周氏的眼底露出一丝绝望。 曹方等人在四个城门守到天黑,都一无所获。曹寅一方面派人寻找,一方面 派人到各个学子家,交代了各家家长不要随便说话。 老太君那里,曹寅不得不扯了个谎,说是苏州岳母生病,想念外孙,派人接 了过去。李氏那里瞒不住,只好实说了,却被吓得吐了口血,晕死过去。老太君 只当儿媳妇是担心娘家那边,又不放心孙子一个人出门,就让李氏准备回娘家, 一方面侍候母亲,也能够照看儿子。李氏在老太君面前有苦说不出,只知道默默 流泪。 曹荃与兆佳氏夫妇从儿子口中知道实情,都过府里来问询。因那些学子的缘 故,亲戚朋友差不多都知道织造府的公子被人绑了去。曹寅怕传到老太君耳中, 发下话不许府里的下人往内院瞎传话,否则就杖毙,这才将消息瞒得死死的。 李氏要等儿子的消息,哪里能够安心回娘家,又不能够留在府里,怕无法在 老太君面前自圆其说。兆佳氏也是做母亲的,便提出请大嫂先到她家住些日子。 曹寅担心妻子留在府里留了痕迹,让老太君所察,便将妻子托付给弟媳妇照看。 先不说曹家的慌乱,单说庄常那边,派人跟着顾纳,知道了顾三卖妻买马车 的事。因时间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起疑。派人细细打听了顾三的底细后,庄常 能够有几分断定,那顾三说不定就是绑走曹颙的人。 次日,族学里跑了的那个小厮显了踪迹。原来他当日离开后,就去投奔城外 的一个远方亲戚。那亲戚是知道他卖身为奴的,见他行迹匆匆的,就好言打探。 那小厮岁数还小,支吾了几句就实说了。那亲戚怕耽干系,假意哄他吃了酒菜, 喝倒了他,将他捆了起来,天亮后就叫了官差。 衙门里,一顿威杀棒下来,那小厮就供认了家主的姓名。在江宁提到曹家, 又是织造府的族人,县官也不敢随意判定,派了两个衙役押着那小厮到曹■处辨 别真伪。 待到曹寅得到消息到曹■家时,那小厮已经将顾三绑走曹颙的事如实交代。 曹寅听庄常提过顾三卖妻买车之事,本来就有几分疑惑,如今得了准信,就带人 去了顾三家。 周氏不知其中变故,还出去到厨房张罗茶水。顾纳见曹寅面带寒霜,询问父 亲的下落,心中有数,见母亲出去后,就道:“那人昨日卖我母,已经是义绝! 我却是那人所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请大人就绑了我去吧,或许那人得了消 息会迷途知返。只求大人,饶过家母,给她存点体面。”说到这里,他跪倒在地。 曹寅虽带着满腔怒气而来,但并非不明事理,这横祸确实都是顾三所为,又 与他们娘俩有什么相干?他自身就孝顺,见顾纳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母亲,很是 怜惜,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曹寅心中担心儿子,想着“虎毒不食子”,或者顾三 知道其子在曹府,能够回头也备不住。 顾家早已家徒四壁,哪里有茶,只是几杯清水而已。周氏见曹寅脸色不好, 想着是不是丈夫又惹了什么祸事,战战兢兢地问道:“外子不在,不知姑父找他 何事?” 曹寅看了眼周氏,又看了眼顾纳,心中叹了口气,吩咐旁边的去找那个卖马 车的陈六来。 周氏见竟是为了这丑事而来,羞愤难当,再也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