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车子进入了瀑布旅游区,已是中午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动人心魄的壮丽景色在 阳光下焕发出强烈的美感。 除了林翠西像头母猪般毫无感觉只会嚷着去吃饭外,所有的人都被大自然的壮 美摄去了魂魄。 大伙一齐向大瀑布拔足狂奔,撇下了林翠西一家。 苹苹折回去等她,说了几句,带着翠西的女儿露露追上来说:“唉呀,你们就 不能等等吗?你看现在她恼火了,自己去赌场了,不请我们吃饭啦!走了宝走了宝!” 大伙见苹苹顿足捶胸的样子,笑道:“你没有这顿饭钱么?” 肯迪和申尼都说:“我请午餐好了!” 苹苹说:“不是我没有饭钱,而是我们原来的计划实现不了,反而多了这件东 西作负担!”她指指露露。 “哦,是喔!这里法律规定小孩不能进赌场!”有人说。 苹苹很不甘心地说:“等会儿你们进去玩,我在外面带小孩吧。” 丽莎说:“我不进赌场吧!我和露露玩。” “不行!资本主义的赌场你怎么能不进去见识见识呢? 反正你是准备回去嫁给北京佬的了,以后没机会来这里的了,一定要去!“苹 苹说。 丽莎给她说得哭笑不得。 一行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走近举世闻名的大瀑布。 如烟如云的水雾,升腾在气势磅砖的大瀑布之上,丽日蓝天,透明洁净的天空, 使喧腾的白水明丽动人。瀑布四周,是茫茫苍苍的绿色原始森林,没有任何人类生 活的痕迹!纯纯的一幅大自然的美画,完整地保留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加拿大的奇迹。” “来过这里,此生无憾了。”有人说。 肯迪对丽莎说:“一清二白的尼亚加拉造就了美加的文化色彩,上帝赋予的色 彩!” “真是不可思议!”丽莎很惊讶这微妙的发现,地理结构上的差异竟然会准确 地预示着人类不同形式的人文状态!爱思想的她,又陷入了沉思。 “走吧,抓紧时间照相,然后去赌场碰碰运气啦。”苹苹大呼小叫地,把他们 一群人聚拢了,拍照、吃麦当劳快餐,然后就向建造在瀑布游览区中心的大赌场走 去。 赌场是一幢豪华的高层建筑,门口站着几位彪悍的白人保安,男的女的都是身 高两米左右的,表情严肃,如临大敌地把守着,不时翻查人内的旅客的手提袋。 他们的注意力似乎不在亚洲人身上,肯迪他们很顺利进入了赌场。 由于这批人中只有苹苹去过里面赌钱,她就做了战战兢兢的首次进加拿大赌场 人士的向导。留下丽莎带着林翠西的女儿在外面等她找人出来换班。 露露心烦意乱地一直在骂骂咧咧的,一副坏小孩的模样,很难伺候。丽莎就牵 着她的手在附近闲逛。她领露自到街心公园的草坪里坐下,远眺尼亚加拉大瀑布的 壮丽景色,沉入遥想的世界。 烦躁的露露坐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她被美丽安详的丽莎感染了。她悄悄地 挨近丽莎,问:“丽莎,你怎么整天在想啊想的,想些什么呢?” 丽莎教她:“你没有听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老话吗?丽莎是个大人,自然 就有很多大人的事要想要做啦,你们小孩有自己的空间,大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所 以,好孩子不会干扰大人呢。我的瀚瀚比你小,他就很懂事听话。”说到此,丽莎 从电话本里找出了瀚瀚的照片,给露露看。 露露看见一个英俊的大男孩照片,羡慕地说:“丽莎你们家的人为什么都这么 靓的?” 丽莎说:“这是遗传基因的原因了。将来你读了书,成为新世纪的科学家时, 就会明白这些科学问题的。” “丽莎,你真好。我妈妈从来不会和我讲这些。她整天就是忙,然后就是发脾 气骂人,还常常生病。唉呀,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露露 拔着草地上的草,愤愤不平地说。 丽莎因势利导地开导她:“露露,人的出身不可以选择,但是生活的路是自己 走出来的。你现在还小,前途无量。最好不要受别的东西影响,学好基础知识是最 重要的!丽莎希望将来能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成果!” 露露说:“呀!我想都不敢想呢!” “你妈妈没教你吗?” “她只会给我买最贵最贵、最独一无二的东西!” 丽莎一笑。她想:大凡暴发户都是这种德性!所以他们只能永远地踏着脚尖在 贵族的门外徘徊!精神上的赤贫,是任何人为的物质手段都无法补偿的。如果有机 会,我将和林翠西探讨探讨这些问题。但是,她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时间和闲心!所 以她必将在人世间与最美丽的东西失之交臂。 一小时后,苹苹从赌场出来了。她很不开心地说:“唉呀!那个林翠西赌瘾真 大!坐在里面居然不想出来!丽莎,你进去劝劝她吧,其他人等会儿就出来了,下 午四点我们就要回去了,明天孩子要上学呢。” 丽莎就把露露交给苹苹,进赌场去。 这是她人生第二次进入这种娱乐场所。 第一次是多年前和邵岷去澳门度假,跟他去的葡京赌场。那一次出游,是他们 婚姻亮起红灯的序幕。澳门的石板路走得丽莎的脚磨出了血泡,邵岷为了有更多的 赌资,而不乐意丽莎买一双轻软的便鞋。 丽莎就是在那一刻,萌发了彻底离开他的念头。 “一念之差!”人生往往就是一念定祸福啊!不过丽莎没有后悔当年的决定。 她带着那不愉快的回忆进入了加拿大的赌场。 和澳门的葡京比,这家赌场不算大、豪华的程度也顶多算是葡京的小弟。但是 它精致的贵族化的消费模式,又胜了葡京一筹。它里面的商店、食肆的货品的标价 在丽莎看来都是天价!一个名牌手表好几万加币,一套名牌服装好几千加币……一 掷千金的行为在这种地方真的算不了什么! 林翠西脸色通红,怀抱着一个装币桶,一个劲地摇啊摇。那种专心致意、那种 想赢的欲望,直把丽莎看得目瞪口呆! “走吧,翠西,人都在等呢!”她轻轻地劝说道。 翠西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说:“不管他们,丽莎你刚进来吧?快玩玩,好好玩的, 我已经赢了几百元啦。” 丽莎换了几个币,在翠西旁边的老虎机上玩起来。不到一刻钟,她已输了个一 干二净。 翠西的币桶本来满满的,现在也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林翠西恶狠狠地骂道:“都是你,你来了之后我的手气就不顺了。你快走远点!” 丽莎的头嗡地胀大了。她林翠西凭什么这样无礼地对待朋友?难道这就是人在 金钱面前的真本性?! “可恶之极!”丽莎真想反击她。但是想到外面一群人在等着回程,而她又答 应了他们要劝林翠西收手的,于是她就忍声吞气地说:“翠西,露露在外面等了好 久了!我们还是走吧。” 林翠西恶狠狠地:“叫他们先走吧!你把余华给我找来,我们一家人今晚就住 在这里了。我玩通宵!” “上哪儿找他呀?”丽莎问。 “我不知道。”林翠西一副恶霸无赖样,丽莎一分钟也不想呆在她身边呢! 她走出赌场,大家没办法,只好齐齐地在赌场门口等着余华出现。 天色渐晚时,余华这才一步三摇地从一问酒吧里走了出来。大伙把他的女儿交 回给他,就逃跑般地走。 余华急了,拉住丽莎说:“等等,我不和她在这里过夜!她这神经病要赌出毛 病来呢!我去叫她!” 他果然把她叫了出来。 林翠西骂咧咧的,弄得一车子人都不开心。只有苹苹看在介绍生意的那笔佣金 的份上,勉强赔着笑脸。 回到市区,先把林翠西一家送回大屋,然后大伙儿才松了一口气。 丽莎的心沉甸甸的。和肯迪夫妇告别的时候,丽莎说:“明天,我到你工作的 地方探望你。” 肯迪爽快地说:“欢迎!我介绍加拿大中医学会的人给你认识,看他们能否帮 到你。如果能够建立学术交流的关系,以后你就可以常来常往,不受什么限制了。”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了。”不想移民的丽莎这样想。 肯迪的诊室在一个大商业中心的药材店里面,寒酸地隔了一间几平方米的小房, 放一张治疗床,一张小桌子,就转不开身子了。 丽莎去的时候还早,没有病人求诊,肯迪在药店柜台帮忙切中药材。见丽莎来 了,他有点难为情地说:“就是这样的环境了,和国内的大医院无法比。” 他清丽莎到诊室里坐。然后就介绍道:“这门店铺是一位从香港移民来的中医 开的,他姓钟,是加拿大中医学会的理事长,开了五间连锁药材店,生意做得不错, 医名也好。他十几年前回北京跟我的老师学过针灸,所以看在师兄弟的份上,让我 暂时挂在他的门下谋生。他偶尔回来这里瞧瞧,不在这里坐诊。” “他已经放心把这里交给你了。五间分店,谁能跑得过来啊?”丽莎说。 “他不用跑。每门店铺都请一名中医坐诊,我们不受薪的,诊金收入与他对拆。 药店经营全部是他自己的。”肯迪说。 “哦!很聪明的管理方法。如果没有病人你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丽莎问。 “这是当然。最好的就是自己有资金开店开诊所了。 不过我们这些人从贫穷的国家来,本身就一无所有,哪来资本?只能这样看看 再说。“肯迪坦然地说。 “他们这个国家有大型的中医院么?”丽莎问。 “没听说过。比较像样的私人中医院也没有。”肯迪答。 “那就无法收住院病人了?”丽莎再问。 “是的,这里的人有病都去国家医院住院,因为他们的医疗福利大好了。只有 牙科眼科矫形科等几项是收费的,其他全免。谁还会去私人的中医院治疗呢?所以 我记这些专业中医只能在这里打打擦边球,不能大展雄风!伤那个糖尿病的研究如 果拿到皮里来,肯定得泡汤!这样就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留在国内人挤入地活, 收入又低微,实在是太难为自己了。”肯迪诚恳地说。 丽莎点头道:“是的,但为了伟大的中国传统医学事业,总得要有人牺牲的。 我想得开。” 肯迪赞许地笑道:“丽莎,在你的面前我这个同行感到深深地惭愧呢。我会尽 力为你做些什么,表示我精神上对你的支持。” 丽莎说:“那就谢谢了!” 他马上给钟医生打电话,说了丽莎的情况,问他能否安排一次见面。 钟医生答应下周二见丽莎。 有了这个与加拿大中医界重要人物约会的信息,丽莎立刻给路见恒去电话,请 他把要求合作的有关资料传真过来,等她和加拿大中医学会接触时用。 然而,路见恒那边通讯设施不灵,家里的电话经常找不到他,而他的手机又常 关机。丽莎满腹狐疑地想:“他这样的通讯格局,还能做什么大事出来呢?你得恐 防有诈!” 但是丽莎的性格并非是多疑猜忌那种,她想做一件事,头撞南墙才回头。她终 于在中国的午夜时分找到了路见恒。 他在电话说:“你能够为我办一个因私护照吗?在他们组织到病人和学员的时 候,我就方便出去了。” 她试探着问:“既然你也想办私人护照出入方便些,你有没想过退休到加拿大 来?” 路见恒呵呵一笑道:“那当然好了,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去呢?你有办法吗?” 丽莎说:“我只能捕铺路吧。我正在做这个计划,买一间公寓放着,出租,孩 子们如果来留学的话可以住。退休时来的话,就很方便了。你参不参加这个计划? 你不也有购买一些房地产保值的意向吗?依我看所有的投资集中在一个地区还不如 分散些在海外。这里的房地产市场刚刚在复苏阶段,我很想试试。我弟弟在这里, 管理起来是没有问题的。再说这里的楼价比北京的高级公寓低,而且设施更齐全!” 路见恒说:“孩子去那边留学怎么负担得起啊?那边的学费太高了。” 丽莎一愣。寻思道:那天他到 C市约见她时,还说到他现在的个人财政状况相 当不错,大有当代富翁的豪气呢!他说他的大房子要雇请五个工人,一个保姆一个 司机一个厨师一个打字员一个护士;他私人的医疗器械厂一年获利一百万是完全没 有问题;他已经在准备买入五套房子出租,然后潜心进行医学研究……他的话难道 是妄语?他这个人难道是个海吹神侃的骗子?如果他是个徒有虚名的穷光蛋,而陷 入了京郊那所农民式的大屋中被债务深深地束缚住,岂不是一个新的悲剧? 想到此,丽莎心神重新归位。她决定适当地向他表达出自己的愿望,而又不给 他太多的幻想。 “你也希望退休后能来吗?!”她问。 他在遥远的地球另一边呵呵地笑着,不知其言“我会去问问律师,如果我买的 房子房产证上写上你的名字,将来能帮你留条后路办出国的话,我愿意帮帮你。至 于资金的问题,我先不需要你那部分调出来,不过你信得过我,愿意调一部分出来 的话,可以和我母亲联络,她会帮助你的。现在你先把你的身份证传真给我吧。] 她建议道。这个男人虽然现在还不属于她的,但她已经派定不计得失地为他设想了。” 他显然停顿了几秒钟后说:“也好。” 他的回答,使丽莎像吃了枚定心丸。为了“从此之五后,不再独立做事”的虚 假幻想,她愿意走一遭。:几分钟后,路把传真就发过来了。丽莎暗下决心,一定 得把事情做到最好!这已经不是去留的简单问题了,是她的终身大事的前奏曲呢!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丽莎预签的合同,地产经纪人加宁迟迟没有交给她。 十天的考虑期眼看已经过了七八天了,加宁还不露脸,打电话找,她老是不在。奇 怪的是她把手机也关了! 丽莎有点急了,万一合同生效,她的定金就会过账到发展商处,到时反悔不买 就来不及了! 程苹苹也闻出了“不对路”的味道,提醒丽莎说:“我再认真地说你一次,如 果你不留下来加拿大居住的话,你最好不要买物业,尽管你有弟弟在这里,但是他 那个人不是生意人,到时弄出许多是是非非来的话,会烦死人的!” 丽莎于是赶紧不停地打电话找加宁。好不容易和她通上话,丽莎说不想要这个 房子了,加宁好说歹说地说了一大通好话,并说第一时间帮她租出去,已经有人想 要这个区的房子让孩子进名校了云云。 丽莎让她说得云里雾里的不分真假,于是就打电话给得意。 得意没说任何反对意见。 苹苹带她到餐厅去坐坐时,不少来饮茶的大小业主都透露了一个信息:他们买 下的物业,不论是商铺还是公寓,都租售两旺。有迹象显示给丽莎:她的投资决定 没有错。 在这种种参考信息的支持下,丽莎就不再动摇这置业的信心了。 这期间,得意显得很热心地促成此事,他亲自约了一个律师,为丽莎的这宗房 产合同做公证文件。 在豪华大气的律师楼,丽莎很受尊重地签署了授权书给杜得意。 末了,律师提出一个问题:“丽莎,如果你的物业在你本人不能持有的情况下, 你将把遗产权交给谁呢?” 丽莎说:“我儿子。” “第二继承人又是谁呢?”律师又问。 丽莎无言。因为这样的问题似乎很残酷。而在她来说,瀚瀚之后还有谁呢?她 愿意把自己的遗产留给谁呢? “让我想想吧。” 得意很固执地说:“我。写我吧。只有我能代你处理这些事情。” 丽莎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杜得意一直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现有的财 产!为什么他会建议她在多伦多投资地产?为什么他知道她有一笔积蓄?为什么他 口口声声说:“你做姐姐的不帮弟弟?”为什么他把父母亲移民的希望建立在她留 在加拿大的基础上? 一个扑朔迷离的疑团! 她想了想说:“让我想想吧。” 在一旁观看的苹苹,也看出了问题。回到家,她一个劲地摇头说:“丽莎,我 真担心你在做一件傻事。不过,那是你的家事,我不好说东道西了。” 丽莎点头说:“我知道的,谢谢你。” 在考虑期的第九天,加宁才把合同原件带给丽莎,她没有留意到英文合同上有 一句:合同的签订日期是从双方签字时算起。加宁和得意这两个精通英文的人都没 有提醒她。 加宁显然很有计划地在这天同时约好了银行的职员里奇为丽莎签楼宇按揭的有 关文件。 丽莎把得意叫出来,他陪同她一起办完了所有的手续。 到了合同考虑期最后的第十天晚上,杜得意突然来了个电话,说:“丽莎,你 这房子的事,我不能替你管了。 最好你自己马上调齐几十万加币,把房价付清。因为租金一旦断供银行的按揭 利息,银行就会拍卖你的物业,到时你的首期就会血本无归!这个责任我负不起。 我在这里已经是艰难谋生了,本来希望你为我带来一些利益,但是你却给我增添管 理上的麻烦!我不管了。将来如果你的房子发生什么事,我只会袖手旁观!“ 犹如原子弹爆炸。丽莎懵了!头脑一片空白…… 缘起缘灭,来得如此地突然、如此地不可理喻!是你杜得意日夜相逼要我这个 大姐在你的附近买房,给全家人留一条后路!又是你,说可以为我们管理好这项投 资。试问我走到这一步,哪一步不是你在推波助澜?没有你,我怎么敢动念头在这 个陌生的遥远的地方投资?没有你,我怎么会把有限的资金调到一个我自己鞭长莫 及的地方?现在“生米做成熟饭”之时,你却把我推上了绝岭悬崖。一旦事情如他 所说,那么丽莎不仅“输光”了老本,而且还沉入了难以独自翻身的苦海! 杜得意杜得意!我真没想到这个吃人的资本主义社会把你磨练成为一个这样冷 血的家伙!我是你的亲姐姐啊! 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你真的连兔子也不如呢! 罢了罢了,你不仁,我就不买了!撤!既然缘灭,就不留痕迹吧! 丽莎泪流满面。 苹苹急忙走前来问:“什么事?丽莎?杜得意说什么啦?” “他反口了,说不管我这宗房产买卖的事了。”丽莎想到这些天来白忙得天昏 地暗,泣不成声了。 “有没搞错啊!这个杜得意怎么对自己人都这样?是不是神经病啊?”苹苹气 愤地说:“不要怕,我们现在我加宁退合同!不做了。” 她帮丽莎打通了加宁的电话。 加宁显得很惊讶:“怎么会这样?杜先生那天还和我讲得好好的,说等你回国 之后,和我紧密合作呢!” 丽莎说:“我不要这单交易了。现在能否通知发展商他们?” 加宁一副拒绝的口吻:“下班了。” 丽莎几乎晕过去了。她相信了她。自言自语地说:“迟了。” 苹苹说:“别慌!亏掉五千元定金罢了,明天我帮你上银行截住期票。不管他, 然后你走。” 丽莎问:“可以吗?” 苹苹说:“怎么不可以呢?就算有法律上的问题,也是很轻微的,你不是这里 的公民,他们不会追究的!你又没有拿走他们的东西,他们又没有任何损失!” 丽莎说:“可我失去了我个人的诚信!” 这沉重的打击,使丽莎整整哭了一夜。 她不知道,杜得意已经估计到她受不了他的“全线撤退”的恐吓和打击,先拔 头筹地把丽莎“在多伦多精神崩溃”的信息,传真给杜家两老了。 丽莎完全没有预料到人心的险恶会如此地表现。她更不知道杜得意这样做的目 的,也仅仅是为了报她当年说他的“胃病是精神因素造成的”这句话的仇! 丽莎这头没缓过气来,雪片样的传真件就到了,都是说她投资错误,家里的人 不会同意集资云云。 一时间乌云蔽日,风狂雨暴式的雪上加霜,如同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把丽莎往绝 望的深渊中推去。 “走吧!”苹苹见状很担心地为丽莎出主意。 丽莎明白孙子兵法中最高智慧的结晶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着”。但是这样急 急脚地走,和她出来的原意差距太大了! 她略为犹豫时,苹苹就劝她道:“反正我看你是不会留下来的了,何必在此地 浪费时间呢?现在这样了,你旅游也不会有好心情的呢,不如回去做你的事业吧! 钱没了,可以很快挣回来,但人气坏了,就不值得了,何况瀚瀚、还有你那位唉呀 男朋友还在中国等着你呢!” 丽莎犹如见到了一线曙光。 她给在父母家的瀚瀚打了个电话,说:“瀚瀚,妈妈要回来啦!” 瀚瀚开心地欢呼道:“真的吗?太好啦!!” 瀚瀚是她最真实的希望。 还有他,那一个路见恒。 丽莎对着教堂的尖顶许了个愿:“如果路见恒的回答是肯定的,那我就义无反 顾地走近他!如果他有一丝的迟疑,我就和他绝交!”她给路见恒打通了电话,说 “我想回来了。你是不是在等着我回来?” 路见恒高兴地提高了音调、大声地说:“是的,我等你回来。大有一言九鼎的 力量! 丽莎泪流满面。真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天无绝人之路呢! 她破涕而笑道:“苹苹,听见了吗?你帮我做证啊!这个男人在地球那边大声 地向全世界宣告:他在等着我回去呢!” 苹苹好感动、好羡慕地说:“走吧走吧!我就打电话叫旅游公司OPEN你的回程 机票。”苹苹说。 丽莎想了想,横下心来说:“好吧!后天走!” 翌日,苹苹和丽莎在银行开门前一刻钟就到达了,她们焦急地先到自动柜员机 上用银行卡查到了丽莎的银行户口上还是原来的存款数目。这一发现使丽莎和苹苹 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还没有转你的账!”苹苹高兴地说。 在银行开门的第一时间里,丽莎就奔进去,找到了那位协助她开户的职员,要 求冻结两张付款的期票。 那职员问明了理由,就马上为丽莎在电脑上做好了。 丽莎和苹苹如释重负地同时长长舒了口气! “好了,天都亮了!丽莎,还是老天有眼啊。你的运气真好,不想做的事情, 天都在帮你呢!现在你大可放开心怀,好好地玩两天了!” “真的谢谢你了,苹苹,你像保卫自己的资金一样保卫我的钱,我好感动!” 苹苹答:“我就是看不过眼,你弟弟设计算计你的财产!老实说,如果你是林 翠西那样的大水鱼,我才不管你呢!你是个国内的穷医生啊,挣的一点积蓄,也是 血汗钱,为什么要这样便宜了他杜得意呢?你把自己的流动资金全给了他的话,将 来你和你的儿子怎么办?你有需要时,他会帮你吗?我看就不会了!再说,他生活 在富裕的第一世界,还向贫穷的第三世界的亲人开口要资助,这不是等于你在C 市 向中国贫困地区贵州的穷人要钱吗?哪有这样的道理?俗话说,帮理不帮亲啊!我 程苹苹读书少,但做人的品格还是有的!” 这席话,丽莎真想让杜得意亲耳听听。 “好了!为了你的事,把我折腾得够惨啦,这些天喝茶都没心情!走,我们去 饮杯靓茶!”苹苹发动车子,把丽莎带到一处很大很热闹的地方。 丽莎突然想把要走的消息通知米高。 她打通他的电话,说:“我已经确认了回程机票,后天回国。” 米高很愕然地:“怎么会这样急?你的签证没到期呢!还没有去美国看看,温 哥华、蒙特利尔都没去,这就走?!发生了什么事?” 丽莎想哭。她和杜得意之间的问题,是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的。这种家族内部 根深蒂固的积怨造成的矛盾和性格反差,是外人难于理解的!再说“家丑不外传” 的古训,使她们姐妹从来不说弟弟一句不是。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过来好吗?”米高问。 丽莎说:“我和苹苹在新王朝餐厅喝茶呢,你过来吧 。” 米高到了,苹苹就告辞了。 发生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米高还不知道呢!他看见丽莎的脸色不好,神态 疲倦,就关切地问:“感冒还没好吗?” 丽莎点头说:“可能是吧,总之我水土不服似的,头一直晕乎乎的。” “你可能思想太紧张了。别想那么多!”米高为丽莎续一茶。问道:“为什么 那么急着要走?家里有事吗?” 丽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在想怎么对米高说。 米高说:“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丽莎满眼是泪,她努力忍着。终于忍不住了,她问米高:“如果我买了一间公 寓,扔了的大笔首期资金在此地,而我又不能留下的话,你愿意帮我接盘供楼吗?” 米高一惊,连忙问到底是什么回事。 丽莎就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米高摇头说:“丽莎,你做了一件蠢事了。多伦多的公寓想出手,是很难的! 而且它的管理费年年加,房租年年升,地税又高,加拿大人不喜欢住公寓楼!有这 样的资金,人家早就去住独立屋了!丽莎,你被地产经纪人骗了!” “丽莎,你嫁给米高吧,让他供楼,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仿佛有人在她的耳 边提醒她。 “这样行不行,米高,如果我先和你登记结婚,你搬进我的公寓先住一年,我 回国,等所有的手续办好再过来,到时如果大家合得来,就正式结婚,合不来的话, 就分手。但愿你不要以为我在利用你,玩弄感情什么的。” 丽莎像个局外旁观者般冷静地说。 米高答:“其实,丽莎,我早就想和你谈这个问题了,就算没有投资房产的麻 烦,我也真诚地打算,帮你搞下合法身份来。我不敢期望太高,但我愿意为你做一 切事情!;你放心。房子的事可以解决的,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烦成这个样子,太 不值得了!你确认了几时的机票?” 丽莎说:“后天。” 米高想想:“来得及。明天你通知他们改日期,我约一个律师,和你办一份结 婚公证书。然后你就可以等到政府发出的居留证再回去。好吗?” 丽莎的心扑扑地跳。没想到米高真的那么痛快地向她伸出有力的援手! 走出这一步,她杜丽莎就脱胎换骨了! 这一步能走吗?此刻,她的灵魂,那一个真实的她。 本原的她在发出凌厉的拷问:“杜丽莎,你的人格、你的人品、能够允许你做 这样的事情吗?就算米高愿意无条件地帮你,但是你却会因为现实的功利而使你个 人的婚史有了不光彩的一笔!杜丽莎啊杜丽莎!你千万不能做损人利己的傻事!到 时陷入外婆常说的那句客家方言”猫抓糙粑不得脱爪‘的境地,就误己误人了!“ 当丽莎陷入了混乱的思想斗争之际,米高已经用电话和他的律师朋友约好了会 面时间。 “丽莎,明天十点,我们到律师楼去办手续。你把有关文件都带齐吧。”米高 很平静地说。 丽莎没料到这事真的弄假成真!难道这就是命运?米高申请她来的目的,就是 要娶她为妻。她努力地逃避、使劲地寻找别的渠道,依然跳不出命运的安排!明天 到律师楼去,意味着她壮丽莎将成为张米高法律上的妻子。 她感到深深的后怕。 “真的,这么顺利约到律师了吗?”她压抑着胆战心惊的感觉,装作平静地说 话。 “哦!这是加拿大啊,凡是私人机构的办事效率都是一流的!但是吃大锅饭的 政府机构就另当别论了。就算我们的婚姻注册手续办好,要报安省政府备案和批准, 还要等一段时间呢!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不过丽莎这你就不用管了,剩下的事我 来帮忙吧,你回国做你的事情去,到时再过来。瀚瀚可以来读中学,然后上这里的 大学就容易得多了!” 听米高的话音,似乎把丽莎母子俩的将来都设计安排好了!丽莎心里满是感激。 也许,真的嫁给米高,嫁给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会有下半生的幸福呢?她这 么一想,心里就安然多了。 傍晚回到苹苹处,丽莎打了个电话给杜得意,告诉他:“我已经和米高约了, 明天去律师楼办结婚宣誓文件,你是不是要来作见证人?” 杜得意欢喜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吗?丽莎,这样就好了,你得救了! 我尽量陪你们去。我现在就和米高研究细节好了。” 丽莎迟疑了一会,想告诉他,她已经去银行截住付楼款支票的事,但想想,还 是不说为妥。这个弟弟啊,一心只想她留下来嫁出去,如果违反他的心意,就等于 惹恼一个恶鬼。她不想再惹他了。 苹苹告诉她,地产经纪人加宁的电话频频地找丽莎。 “他们可能发现你的支票被你冻结了。不要管他!”苹苹对丽莎说。 “不会有事吧?”丽莎没经过这种事,有点慌。 “怕什么,在法定冷静期的最后一天,你告诉过地产经纪人加宁不想要这个公 寓单位嘛!而且他们没有过你定金的账!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失误!再说他们没有任 何损失!要闹事的就是经手的地产经纪人们!不能成交的话,他们就收不到佣金! 所以丽莎你不要怕。我在香港、在英国、在加拿大都有过买卖楼宇的经验,这种事 我经历得多了,你放心走吧!”苹苹说。 丽莎是相信苹苹的经商头脑的。在为她而去银行截住支票的行动中所表现出来 的大智大勇,就足以令丽莎折服。 “米高很难过吧,听到你要回国的消息,他有什么表示?”苹苹关切地问,其 实她心里暗暗希望丽莎和米高的事不成,这样她就还有机会呢! 丽莎不知道她和米高以前的事,很坦白地说:“米高说帮我,明天去律师楼办 宣誓结婚的手续,然后去婚姻登记处注册。这样我就可以先回国了。机票可能要再 延期几天呢!” 苹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酸酸地说:“呀!这可是好事啊!丽莎你为什么不早 说?这样的话,你买的公寓就不必要去截支票啦!那始终是你自己选中的房子啊!” 丽莎苦笑道:“我真的有难言之隐呢。米高是个性情中人,我不想害了人家! 再说,感情上我真的对他不起的,就这样为了身份、为了利益而利用他,我不想这 样做!” 苹苹摇头摆手地说:“你太傻气了!丽莎,就是和米高登记了,你也不必告白 天下啊!不就是为了个身份吗?多少人用性命来搏都搏不到的好运气!你却在这里 说三道四犹豫不决!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了!”说到这,苹苹突然想起了丽莎提起 过的哪位国内的“北京男朋友”,她就不保留地劝她道:“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那 位北方佬朋友是吧?其实你不告诉他,他也不会知道实情的。那些个男人,你别把 自己的前途押在他们身上!分分钟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别以为你对他真诚坚贞,他就会同样地回报你!你手上拿着自由的身份,不高兴就 远走高飞,多好!丽莎,你可别光明大道不走,走死那条独木桥啊!” 丽莎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呢?我可不敢想像,万一那位等我回去的 仁兄知道我在这里和别人闪电结婚的消息,心脏病发作怎么办?!”她想清清白白 地走近他,重新开始一段可以延续爱的感觉的人生历程…… 当然,如果将来她的结局被苹苹们不幸言中的话,她也无怨无悔,顶多是原路 折回罢了!情结就是情动,总有彻底解决的时候。人活着,兜兜转转地不都在清路 上折腾吗?哪有一劳永逸的好事啊?什么时候停下了,生命就静寂了。那是非常遥 远的事呢。丽莎我有的是时间,何惧路途遥远? 如果路加衡还活着,如果他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像扑火的凤凰,奋不顾 身地勇往直前地飞向他!但是,他当年和她分手的一席话已说得丽莎肝肠寸断!如 今更是音信全无,踏破铁鞋无觅处! 想到此,丽莎的眼泪晶亮晶亮地在美丽的眼睛里闪烁。 这一夜她彻底未眠。 明天,就要形式上“出嫁”了。因为,只要她嫁给米高,她就可以成为加拿大 的合法居民。她可以选择在这里生活,也可以回国。生命的自由度广了大了,多么 诱人的前景啊! 可是,丽莎的心隐隐作疼。她心里的声音告诉她,她如果这样做的话,就等于 自我良心的彻底背叛! 丽莎想到自己坎坷的情路,不爱的婚姻已经见过了,万万不能重蹈覆辙!无谓 地迁就,和邵岷的婚姻已经受够! “今生今世,如果再也找不到像路加衡那样的人、那样的感觉,我就不嫁!” 这是当年她和丈夫决裂时立下的誓言。 违心的生活,丽莎不要! 天亮时分,丽莎作出了她人生关键时刻的重大决定。 不知是错误还是正确的决定:“取消和米高去律师楼作婚姻宣誓。” 作出这样的决定,丽莎觉得自己很棒,大有视死如归、气壮山河的英雄感觉。 1999年9 月9 日。这天的日期有民特别,如果真正的情侣在这天结婚,那就绝 对是世纪绝配了。一串预示着“长长久久”的9 字啊! 米高打电话来问丽莎:“准备好了没有?我和得意通过电话了,他顺路直接去 律师楼了,我来接你。” 丽莎看着电子日历钟上的展示出来的时间,呆住了! 1999、9 、9 ……我的天!这是上帝暗示啊!1999、9 ,9 ……这一串9 字, 对于相爱者来说,是幸运数字,对于无爱的婚姻来说,可能是漫长的了无出路的牢 不可破的监狱!丽莎丽莎,你可得千万当心、千万自重啊! 米高啊米高!我怎样对你说呢?只能再度说句对不起了!丽莎欲言又止。 “不能现在说,等会齐了杜得意,有人打国场安慰他的时候再说吧,否则弄得 他头晕脑胀地出个车祸就不好了。”如此一想,丽莎就说:“好的,你先过来再说 吧。” 放下电话,丽莎下楼到厨房找到正在打点孩子早餐的苹苹,说:“苹苹,我改 变主意了,我不和米高办结婚证了。” 苹苹的表情有点惊讶,也有点喜出望外:“真的?你别开我的玩笑啊!” “这么严肃的事我如何敢说笑呢!真的,我一宿未眠,想通了。我干干净净地 打回原形,回去算了。我不想在自己灵魂的历程上写下一个带有欺骗性质的污点。 我如果在个人问题上做这样的假,那我将来一辈子都会难过的。我过不了自己这一 关。”丽莎沉重地说着。脸色苍白。 “唉呀!你啊你,怎么想那么多不着边际的事呢?灵魂是什么?谁看得见?你 管它做什么?现实是你需要自由、孩子需要良好的教育环境、米高爱你不顾一切! 这些大好事全摊在你杜丽莎面前了,你不去把握还等何时?你真的气死人了!”苹 苹数落道。 丽莎点头说:“你说的也是,但是我决定了,请你帮帮我。等会儿你和我一起 去吧,会齐得意后,我打算请你们喝茶,就算是我向大家辞行吧!我决定回国,不 再蹉跎岁月了。” 苹苹充满了可惜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好吧,丽莎,我服你了!我真羡慕 那些能被你爱上的男人!你的坚贞、你的忠诚,在现代人中再也难得一见了。可惜 我不是男人!” 丽莎在动身前给路见恒打了个电话:“我真的要回国了,你是在等我吗?” 他依旧回答说:“是的,我在等你回来。” 有这句话,她还蹉跎什么呢? 米高很快就到了,他很隆重地穿上了西服,结了领带。还带了一束玫瑰花。 苹苹很感动地问他:“这么早,白玫瑰花店还没开门呢!你上哪里找到的鲜花?” 米高说:“我昨天深夜就准备好了。” 丽莎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她的表情僵硬,犹如蜡像美人,眼直直的满 怀心事。 米高很理解她似的,也没有多说什么,招呼她上车。 丽莎约上苹苹,车上寂静得只有奔驰的声音。 杜得意喜悦地等在律师楼前。丽莎到多伦多这些天来,首次看到弟弟的欢容, 她心如刀割。不能为了弟弟的欢容而放弃自己灵魂的执着,这是不是她的错?她为 什么不能杀身成仁地牺牲自己,去成就一个别人的梦?米高、得意、还有瀚瀚、这 三个人都会因为她的留下而得到安慰。但是,中国传统医学的成果园,就会少了一 朵可以治好世纪绝症之一糖尿病的仙花异草。而杜丽莎的名字也会被医学界渐渐遗 忘。 此时此刻,丽莎才参透了历史上所有“忠孝难两全”的故事中透露的真理。 米高和得意招呼着,商量着上楼。 得意很认真地说:“让我看一遍你们双方带来的文件吧,看有没有漏了什么?” 丽莎这时才说:“慢着,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先去喝杯茶,商量一下再说吧!” 得意问:“都约好律师了,还喝什么茶啊?等会儿办完事再喝也不迟啊?你没 吃早饭吗?” 米高已经意料到丽莎可能变卦了。他静静地看着丽莎,欲言又止。 苹苹挺身而出道:“不是吃饭的问题啦,丽莎她有心事没解决,想大家一起坐 坐,谈谈再说!” “这还谈什么啊?”得意又恼了。 “走吧,这附近有一家中茶厅不错的,我们过去那边坐下来再说吧。”还是米 高有担待,他不动声色地领着他们走向餐厅。 得意低声地问丽莎:“你怎么啦?马上就可以一步登天了,还打退堂鼓?!” 丽莎说:“弟弟,请你让我为自己做主吧!请你原谅我不能实现你对我的良好 愿望。” 得意的脸灰灰的,好难看。他知道这些天来他逼丽莎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劲!而她的“听话之作”——在多伦多买房的事,无疑是捅了个大漏子了!到时父 母姐妹怪罪下来,“杜得意算计丽莎姐姐”的罪名,他也是当不起的呢! 在餐厅坐定,上了好茶、点心,丽莎敬米高道:“米高,多谢你对我的厚爱, 你真心帮我,我今生今世铭记在心!我想好了,这次这样急匆匆地办手续,实在不 太妥当呢。我知加拿大是法制国家,什么问题涉及法律就不能儿戏了。我真的没有 思想准备换身份和结婚什么的。我这次来,说得很清楚的,我是来看看。相信得意 也很清楚。” 说到这里,丽莎觉得做人光明磊落的,没有什么值得隐瞒,就把撤了买房交易、 单方面截住银行支票的事一齐说了出来。 米高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得意脸色苍白。 苹苹不动声色,静静打量着他们的动静。 丽莎如释重负,僵硬的脸部表情开始生动起来,自主自强的神志又回到了她的 身上。她为他们一个个地斟上香茶。 终于,米高打破了沉默说:“丽莎是对的,任何事情都不能仓促勉强,俗话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丽莎,这么多亲朋在座,我张米高可以向你保证,将来如果 你有需要,我还会帮助你的。我不会介意你的决定,回去为国效力也是很有前途的 事,我会支持你的,丽莎。” 丽莎泪盈满眶:“谢谢!米高。” 杜得意见状也不好再说丽莎不是了。他说:“既然丽莎这样决定了,那么房子 的事就要处理了。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的。我现在就和你去售楼处找安尼塔谈谈 吧!” 苹苹很有经验地说:“丽莎,别去了,他们不会放手! 反正他们没过到你的支票上的钱,合同也没有生效,就让他们自认倒霉吧!“ 杜得意马上翻脸道:“怎么可以做这么没有人格的事呢?” 丽莎正色道:“做生意别那么上纲上线!一件定货,我可要也可不要,何况十 天考虑期最后的一天我反悔了,为什么地产经纪人不合作不肯退合约?为什么你在 最后一天才变卦说不同意我做银行按揭?这使我怀疑掉进了一个阴谋、一个陷时! 所以我不要这个交易了。” 得意说:“到时发展商把你告上法庭怎么办?他们是大公司,财大气粗的,弄 得你倾家荡产也是可能的!” 丽莎感到他是在恐吓威胁她。但是他言之凿凿的样子,使丽莎又不得不怕惹上 加拿大的“官匪”。 苹苹很坚定地否定得意的说法道:“没的事!打官司不要钱么?他们凭什么告 丽莎呢?没要他的货,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就是要追究责任,也是地产经纪人加 宁的事!丽莎别怕他!” 丽莎想了想,还是相信了杜得意不合常理的推测,因为他毕竟比苹苹在加拿大 生活时间长,学位高,英文好。这点如果不尊重他,就有点对不起他了。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谈谈,叫加宁出来,一起吧!”丽莎决定道。 苹苹猛摇头说:“别透露风声啦!你先走,他们找不着人就算了!” 得意马上说:“他们会找我啊!我签了名做代理人的!”他急凶凶地要和苹苹 吵起来的样子。 苹苹不吭声了。 丽莎知道了杜得意的原意。他不会为丽莎承担任何风险,也不会为丽莎的损失 心痛半分!他只求有利的好事,而不沾任何麻烦! 这起“事故”,其实就是他的不负责认态度惹起的,现在他要丽莎留下“买路 钱”,也就是所有的几万元房子定金才能走开!其他纠纷他一概不管!为姐姐争取 合理的权利,他也不干! 这样的亲生弟弟啊!丽莎真的伤心至极!朋友苹苹居然都可以拔刀相助,为什 么自己的亲弟弟却比陌生的路人还缺乏同情心?他引君入瓮不成,还出手追杀,意 图赶尽杀绝那笔定金,是什么心态啊? 丽莎知道这笔财注定要破了。不就是钱吗?留得青山在,何惧没柴烧? “走就走吧。”她下决心了。 米高完全不知道此事,告辞了。 苹苹感到丽莎势单力薄的,决定奉陪到底。 丽莎很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 得意就带着她们俩到了安尼塔处,加宁也神色不安地等在那里了。 好说歹说,安尼塔不肯做任何让步。 丽莎要求直接见她的经理。 一个中年白人终于出来了,他问:“这么好的单位怎么不要啦?银行做不到按 揭么?” 加宁马上问丽莎:“告诉他实情吗?” 丽莎点点头。 加宁就说:“已经和银行谈好了,能做到按揭!” “那就完全没有问题啦!交完首期,你就可以自由买卖和出租你的房子了,这 么好的交易,你为什么不做呢?” 那白人还说:“等两个月正式入伙之后,你感谢我都来不及啦。这房子看着价 格飙升呢!” 他还对得意说。“你在多伦多这么长时间了,这个楼市的行情你是知道的,对 不对?你姐姐是在做一笔非常聪明的生意!对不对?” 得意连连点头称是。 丽莎力争道:“我在考虑期的最后一天反悔,通知了加宁,合同应该无效。” 安尼塔和她的白人经理连声说不。她很幸灾乐祸地说:“我们没有收到你的任 何书面通知。你起码应该发个传真来啊!” 丽莎的头立刻胀大如斗:“加宁说你们下班了!” 白人笑笑说:“我们的传真机是日夜服务的!对不起了。” 丽莎愤怒地把目光移向地产经纪人加宁。 加宁有点压不住阵脚了,她委屈地看着得意。 苹苹见状忍不住了,说:“你们卖出的这个单位是有问题的,丽莎是在十天限 期的最后两天才看到合同,而划账期内,你们也迟迟不敢过的定金的账,证明你们 也有错。” 丽莎说:“就是上法庭我也会赢的。” 安尼塔和白人经理面面相觑。然后那白人经理说“丽莎,如果你这么做的话, 那我和安尼塔就会没有了饭碗了。公司一定把我们革职的。” 丽莎心软了。 此刻丽莎仿佛听到菩萨轻柔的声音,叫她放下财宝渡人向善! 她想:“如果我的这笔钱能使得意、安尼塔和这位白人经理相安无事的话,那 就成全他们吧!就当我杜丽莎犯了一次大傻,在赌场输了个精光!买了个深刻的人 生教训,那就是从今后不再受置业投资的诱惑!” 这么想定了,她就打算告辞不谈了。 白人经理见状就说:“这样吧,我和上头谈谈,争取延长你的首期付款期三个 月。” 得意盘算着:“三个月实际上就等于对方给了你5000多元地税和管理费的优惠。 看来他们还是有诚意的,算了吧,丽莎,我收回那天所说的话,帮你管好这房子吧, 我帮你出租管理,交银行利息。行了吧?” 丽莎无言,事到如今,她只想脱身了,留下定金,就算是送给得意的礼物,然 后一走了之,干干净净!回国,有事业,还有梦园中一处小小的安身之所,我杜丽 莎今生无憾了。什么海外投资、退休后路,没有人助力,你杜丽莎精力有限,就眼 看着机会失去吧! “我们现在就去银行,解冻你的支票。”得意很坚决地说。 苹苹向丽莎摇头示意。 丽莎向她点点头说:“请放心!我心里有数。” 苹苹拉她离开安尼塔的会议室,到女卫生间关上门对丽莎说:“有没搞错啊? 既然你都决定走人了,还理那么多干什么?我可不能看着你的定金被他们骗走!你 那个弟弟杜得意不知安的什么心?自己亲姐姐不帮,反而去帮鬼佬公司说话!我告 诉你,如果留下这笔钱的话,你就别想拿回去了!” 丽莎说:“我知道的,苹苹,杜得意非要如此不可,他是我的亲弟弟,所以我 不想惹出麻烦给他承担。刚才你听到了,他不会为了我的事去和任何人据理力争的, 除了他自己小家庭的事,他会亲力亲为之外,他不会救任何人。因为他从来就是我 们那个大家庭中受特别保护的弱者。” “哦!可怜的丽莎。早知道这样的结局,我就不鼓动你留下和买楼了!对不起 了,丽莎。”苹苹说。 “走吧,我相信好心有好报的呢!” 她们走出售楼处,杜得意就带丽莎回到那家银行。 在签名解冻昨天才截住的付款支票时,银行的职员很认真地问:“决定了吗? 如果一上电脑的话,这笔资金就有可能马上被转出了,到时再截就不可能的了!” 丽莎稍稍犹豫之时,杜得意快刀斩乱麻地说:“没问题,做吧,你已经没有退 路的了,这样做还可以为家里人留一条后路,又不用损失金钱!只要你回去把首期 的余款筹齐汇过来,就可以办到房产证了,到时要卖要租都好办了。” 丽莎看见得意的眼睛里恳求渴望的神情,那颗心就像碎了似的四分五裂!算了, 都留下来给他吧! 她咬咬牙,坚强地在有关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 银行职员在电脑上做好,两分钟后,丽莎要求她再查查资金总额,电脑上显示, 那笔定金已经被转走了! 杜得意冷酷地微笑了。接着,他乘胜追击道:“现在你得和我共同办一个联名 户口,把这笔资金交给我管!这样我就可以调动资金,完成这个房产项目的成交了。 不然,你带走的话,这些现金过不了加拿大海关的,通过银行调动的话,到时不知 道会把你的钱调到哪里去呢!” 这一瞬间,丽莎就像体内的血被人抽空了似的晕眩。 她知道这个弟弟又在骗她、恐吓她了。 苹苹见状急忙上去扶着她。“不会的,我们出关回香港时从来就没有人查过什 么,要带多少钱回去都没问题!” 苹苹怒目而视杜得意说。 杜得意不理会她,一个劲地逼着丽莎签字。 丽莎头脑一片白茫茫地混饨不清,脑细胞的运作出现了暂时的停顿。就像被强 力的迷魂药迷住了心窍,任由杜得意操纵了。 “签这里!”得意一再强硬地命令着她。 她的手一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心里很明白,这笔她的血汗钱,就这样 留在了一处她根本无法控制的地方,掌握在一个她无法信任的人手上!一种断臂的 感觉,深深的痛楚,是从胸中发出的。 苹苹和丽莎走出了银行的大门时,心里还在愤愤不平地想:昨天我们从这个门 口走出来,轻松快乐,今天,只有杜得意这个免崽子高兴!丽莎啊丽莎,我看你背 着这个沉重的包袱回国去,也不会开心呢! 杜得意的目的达到了,成功地把得分抢到手,然后把输球抛到丽莎处。他马上 脸色一变,说:“你们回去吧,明天晚上我再送你去机场。” 这时丽莎已经平静下来了,她问他道:“我回去了,你就不带点礼物给你的父 母亲吗?这么多年来,他们时刻念叨的是你,所有的资助也都给了你,你就不能表 示表示感激吗?” “不用了,我会给电话他们啦!”得意开车走了。 苹苹气不打一处来,说:“我真是开了眼界了!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这样 的姐弟情!哪有姐姐买房子、交首期给弟弟住的呢?如果姐姐是富婆还说得过去! 这姐姐是自己都没搞定的人呢!唉呀!丽莎,我真替你打报不平呢!” 丽莎说:“算了,别想了,走到哪步算哪步吧!我的损失是值得的话,无所谓 了。这里有几百元加币,是我原来就准备去温哥华前给你的,现在你收下吧!就当 做是我的食宿费。我这些日子在你身边,添了你不少麻烦,相信来日有机会再报恩 吧。” 苹苹说:“不用这么多!” “收下吧!这样我的心会好受些。我不能欠你的,苹苹。因为你的负担比我重!” 苹苹的眼睛立刻盈满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