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交会闭幕后,路加衡和云南的合作方继续调研合作项目的可行性,风尘仆仆 地奔波于中国的内地,丽莎担心着他的健康,不时地电话追踪他,敦促他服用她的 秘方中药。 奇迹似乎在悄悄地出现——路加衡的健康状况得到改善。一个月后回到C 市, 丽莎帮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发现他身体的指标已接近正常的水平! 路加衡自己也深感欣然!他决定留下来长一些时间,让丽莎用她的独特的方法 进行治疗。 瀚瀚与路加衡相处很和谐,路加衡的知识和风度,迷倒了瀚瀚。 吃饭的时候,瀚瀚主动说出:“妈妈,你能不能够请路叔叔永远地留在我们家?” 丽莎幽默地说:“留下他来干什么呢?” 瀚瀚说:“当我的家庭教师好了。他的脾气比你好,没你那么严格。” 路加衡乐得像小孩般笑了。 他打电话让他的女儿到C 市来见面,丽莎和他们父女俩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的西 餐厅一起吃了顿饭,到旅游景点转了一天。路加衡托女儿给他的前妻带去几千美元。 他女儿想去美国留学。 “你离开中国的话,妈妈一个人怎么办?”路加衡还关心着他的前妻。 “她有男朋友的,因为我,而没有再婚,也许我离开了,她就会成家了。”女 儿说。他于是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女儿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依恋地与他挥手道别,仿佛是别人的女孩。 丽莎见状,难免呼嘘。她对路加衡真诚地说:“衡,对不起了。” 他温和地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是我,对不起两位好女人,尤其是你。” 假期,丽莎陪路加衡到东北看望他们的师傅,中国民间中医奇人金老先生。 他们到了长白山下,镜泊湖边,一处山明水秀的小村落。 金老先生1O5 岁了,神气清爽、耳聪目明,白发银须、体健如松。见到他们双 双而来,微笑道:“我的金童玉女,到了!是时候了!” 金老先生问路加衡道:“你为什么如此形骸,不对不对!” 路加衡惭愧满面地说:“弟子不才!望师傅指点迷津。我在美国滞留期间,得 了一种怪病,以至于身体百脉纠结、血淤精滞、数病丛生!弟子如今苟延残喘地, 惟恐时日不多了……此次专程前来,一是讨教,二是特地向恩师道别!”说到此, 他的表情难免有些戚戚。 金老先生轻摇皓首道:“此言差矣。你身为医,研易而不通易也!百脉纠结数 症并发,只因为你居中不正其位也!东半球与西半球,太极颠倒、四象反转,你在 西方用东方之躯去运行东方之大周天,如何得通?” “啊!”路加衡如遭雷殛,恍然大悟! “谢恩师指点!”他倒头便拜。 丽莎听了,也如醒酬灌顶,心中豁然开朗!“难怪去年我在加拿大时总有一种 漂荡不定的感觉,冲击无处不在,脑子和身体无不陷入大乱失和的境地,努力练功 调息,虽然能够稳住心神,不致以神魂颠倒而失却常性,但也是大难临头,凶象频 出!飞机一过日界线,我的心身就彻底地舒服了,安全感和生存的定力就回到体内 了,原来我以为这是我的思维定势造成的,以为我依赖于根的感觉!其实不是!根 本的原因是:时空的转换、人体小宇宙和地球天象大宇宙的暂时失衡所造成的混乱! 幸而,我归来得及时!不然,我也会像路加衡般折腾成半死不活呢!” 他经金老先生的提示,顿时开悟了,脸上得意之色,使她看起来如同少女。 金老先生看看她,问:“你呢?凡心未尽吧!” 丽莎心中一怔,仿佛给老师傅看见了所有的隐私,脸上红云腾飞,不好意思地 点头认错道:“师公言之有道,徒孙愿意聆听教悔!” 金老先生抚须含笑,说:“你们在我的身边待以时日,自然会有所得!还是先 吃饭吧!” 他的家人在古朴的八仙桌上摆上饭菜,尽是些山野之素珍:蘑菇木耳豆干野菜 加上玉米羹和亲面馍,还有一小壶家酿的人参米酒。 金老先生就这样颐养天年。美景、素餐、清心、修练、育人,成了他这种传统 绝学的一代草莽高人的生活方式。 丽莎羡慕不已!她悄悄地问路加衡:“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过上这样神仙般 的日子?” 路加衡感叹道:“难啊!我们有这样的心,没有这样的力;有这样的力,没有 这样的福分呢!” 金老先生说:“何出此言?!心、力、福岂能割裂?万事万物均为过程,你们 只知周而复始而不知国的段数,何谈悟通宇宙大道?” 他们立刻洗耳恭听先生指点。 但是,金老先生点到即止了。他亲自给路加衡失了一著猴头烩黄花,给丽莎夹 了一箸木须豆干。 晚上,他们各自分房而睡,男左女右,金老先生居中堂。金老先生有一位曾孙 女儿,在中医学院毕业后回来跟随他学习,还有一位女保姆,五十岁左右,负责细 致琐碎的家务。几位家乡的子侄亲友,和睦地相处在这个小院落中。 半夜子时,金老先生招呼路加衡服中药。 只见老先生宽抱大袖地取叠跌坐势,端坐在土炕上,敛神静息,活像一尊佛像。 丽莎和路加衡见状也屏息静气地面对老先生席地而坐,想听先生说些什么。 一个时辰过去了,奇异的现象也出现在不同的人身上,有的大汗淋漓、有的脸 红如帜。有的深度入定如同泥塑;路加衡那双盘上了大腿部位的脚板,由青变紫、 又由紫变蓝、由蓝变棕,然后出现了黑如淤血的奇观! 丽莎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安详和轻松,如同坐在洁白芳香的大莲花之上,头上沐 浴着来自太阳和月亮混合的美好光明之轮,体内的气体、血液在循环往复地运行, 而她的灵魂却轻灵得犹如一团小小的亮点,随着体内地裂山崩似的一阵阵巨响震撼, 迅速地穿越了长长的时空隧道,从她的眉心跃出,飞到了高广无垠的天空。博大、 纯净、俯瞰一切、自由飞翔的感觉,伴随着从来未见的美丽景象展开在她的“眼” 前——她看到了纯净的蓝色,苍穹的本色是那样的透明亮丽,那种纯粹的蓝啊,蓝 得叫她心动感动! 她看见了浮游于云海之上的水晶般闪闪发光的宫殿,那云母般的巨大圆柱和美 丽的拱顶,摸上去是实在的、冰凉的;她看见宫殿外面开满了硕大无朋的鲜花,像 牡丹又有莲花的清香,一朵朵如同脸盆般地大,丽莎的手放在花瓣上,还不及十分 之一呢!她又惊又喜,自己终于回到了天上!一阵美妙的丝竹的乐声,从东边的苍 穹传来,她这颗小小的亮点循声飞过去、飞过去……但是这一刹那间,一个提示突 然闪现:母亲严宣和儿子瀚瀚!他们在哪里?在这美好的蓝色苍穹上的宫殿里吗? 她寻找着,四处无形。她的亲人不在此处。“我要回去!”此念一生,她的灵 魂就像火箭降落地球,忽地一声从时光隧道中原路折返了。 就是这一刻,丽莎感觉到了出窍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一段奇异的类似佛家“禅定”的体验!她睁开了眼睛。 金老先生如炬的目光从微敛的眼皮下突然地深入到她的心中! 她转眼看心爱的路加衡,他此刻像大理石雕像,双盘的脚板泛出死黑死黑的颜 色,使人怀疑他是否还有血液流动的生命! 她有点惊慌地望向金老先生,只见他凝神敛目,已经人定到禅定的境界了。 丽莎忍不住双腿的麻木剧痛,悄悄地动了起来,蹑手蹑脚地退出了门外。 北方的夜空高远明净,繁星理魏,蔚为壮观。 丽莎活动着手脚,在院子漫步,等待着屋子里的动静。 金苹果出来了,微笑着轻声告诉她:“太爷在为和您一起来的人调理身体呢! 很难得的机会啊!多少达官显贵远道而来,我太爷都没有这样地优待过他们呢!你 为什么不坚持留在里面呢?” 丽莎惭愧地答:“我再也坐不住了!” 金苹果点头表示理解:“你们和我太爷没法比的,他打坐了几十年了。你们什 么时候和我太爷结缘?” “十几年前,我们在北京传统医学院时,参加了中国传统医学会组织的寻访民 间医学宝藏的活动,当时,金老先生已经被国家卫生部请到了北京,首长们亲自游 说他传授传统医学治病救人的秘方绝活,老人家当年九十岁了,他只答应授徒八人。 路加衡老师就是他在全国众多在中医学上有造诣的候选人中选中的。我当时是路老 师的学生,间接地学了他一些点穴功夫和中药偏方,只能算是半个徒弟吧。”丽莎 回忆着往事说。 “师公的事,说说好吗?”丽莎请求她道。 金苹果说:“我太爷的祖先是中原山西的,闯关东到了这儿,太爷跟我祖爷采 药种参,回五岁那年遇上了一个高人,教我太爷医术,传了一本经书密快给他,并 嘱咐他在9O岁之前不能外传授徒,我太爷经历几朝几代,治好的病家无数,请他出 山挣大钱的也有无数,但我太爷从不违背他师傅的教导,就守在这里采药种参、治 病救人。后来才应卫生部的首长之邀请,授徒几个。”苹果轻描淡写地介绍了金老 先生的简史,就困了。 丽莎也带着无限的问号进入了梦乡…… 翌日醒来,丽莎到后水房洗漱之后,去找路加衡。推开他的房门,炕上空空如 也,被子都没有打开过。“奇怪,人呢?” 她到处找,见到了在湖边练拳的金苹果。 “师妹,早!他们呢?” “还没有出来呢。” 丽莎一惊:“他还和师公在一起啊?!” 金苹果微笑着点点头。专心打起拳来,开合之间,如鸿雁展翅高飞、如雄狮使 民出山,轻灵柔韧中裹杂着虎虎生气,直看得丽莎定了睛、出了神。 一个套路打完,苹果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运气收功,美若林中仙子。 丽莎惊叹:“师妹好身手!这套拳法不像太极拳呢!叫什么?” 苹果说:“无名,我太爷教的。” 丽莎说:“路老师传我的是强肾拳,我练了十年了,身体练好了,基本不用吃 药打针看病什么的了。”丽莎打了这套拳给苹果看。 苹果说:“这是基本功,就是要练十年才大成的。太爷说了,任何拳法套路, 都是三年小成、十年才大成。” “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呢?我们等到几时啊?”丽莎着急地问。 “说不准。不如我带你划船到对岸的山里去吧,那里有的是好蘑菇和果子!” 苹果高兴她终于有个女伴儿了。 “那……”丽莎不放心她亲爱的路加衡! “你放心好了,你是他的妻子吗?” 丽莎一下给问住了。 苹果认为她默认了,说:“难怪呢!我太爷说了,我们学医之人,有几样事情 是要忌讳的,就说在男女关系方面吧,有三种情况是要受到天谴的,一是父女的不 伦之恋;二是师生的不伦之恋;三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不伦之恋。” 丽莎不好意思地:“父女之间肯定不能够了,但是师生和医患之间并没有血缘 关系啊!为什么不能够恋爱结婚呢?” “我猜,大概是一种严格的传统道德规范吧。老师有的是机会接近学生、医生 有的是机会接近病人,如果他们不存好心,就很容易害己害人。因为学生和病人都 是弱者。”金苹果说。 她思考着苹果传达的信息:难怪我和路加衡之间的爱情在遭“天谴”呢!她突 然联想起路见恒和须眉之间的死别收场,不禁一惊。这“禁忌”中是不是隐藏着人 类遗传学上的特别密码? “师姐!我们走吧,回去吃点早饭,我们就下湖去!” 苹果显得很雀跃的样子。 “我们看看他们吧,好吗?”丽莎说。 她们蹑手蹑脚地走到金老先生的房门口,刚伸头到门缝中张望时,里面传来一 声洪亮温润的声音:“进来吧!” 苹果脸露骄嗔之色,跳将进去:“太爷!早,都九点了!” 金老先生慈祥地说:“进来坐好,我有话说!” 丽莎进去赶紧看看路加衡,奇怪的是:“他的脸色已经和常人无异了,精神良 好,不见倦意,死黑色的脚板已经转换为粉红色!” “你……怎么样了?”丽莎小声问他道。 他小声答:“子夜之后,师傅帮我点穴推拿治疗,把经脉全打通了!病气从脚 底排放出去了!” 金老先生脸无倦色,声如洪钟:“今天,我要传一个理、一个决给你们。从明 天起,你们可以自立门户了。从今以后,不要说你们是我的徒弟。以后你们授徒不 授徒、我不勉强你们,我的规矩,你们也未必做得到。师徒之缘,到此为止吧。” 他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之情,继续说下去:“宇宙大道其实是一个过程。万事万物 尽在过程中。天下之玄机奥妙尽在其中。苹果,你把我的宝贝取来。” 苹果把橱柜里一个小木头箱子拿到他跟前,帮他开锁打开。 “这是我师傅传我的《易经》和《黄帝内经》两本古籍。它们是我们医家理论 的核心。医易同源,为医者,不可不知易。不知易,不可以言大医。易之变化出乎 天,医之运用由乎我。反之,不知医言易不易。这就是我要传给你们的理。以后你 们慢慢体悟吧!” “这里有两张图表是我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琢磨出来的,一张叫做《太乙真九宫 图》、一张叫做《六十四卦象数全方位图》。这两张图试图揭开易之数理的千古之 谜,但愿你们能通能懂,顺其自然地能传则传。《易经》从天文而来,以变化刚柔 讲述天道,以吉凶悔吝论人事。医道以天道为表以人道为里,表里相互依存相互作 用,此乃我们中医医理之根本。中医之阴阳五行、十二经络之理,尽在其中。我传 你们之图表,已把河图洛书会通于此了!河图之数几十,写其体象;洛书之数见九, 写其用数;而《内经》六节藏象谓:六六之节,九九制会者,所以正天之度气之数 也,天度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气数者所以纪化生之用也。如今世界潮流浩浩荡荡, 很多传统之谜会逐渐破解。你们有力啊!老朽我高兴啊。”金老先生说到此,结束 了他的话。 丽莎按图表到手中,如睹天书。 路加衡却喜形于色,如获至宝地向金老先生道谢。 “加衡啊,你们两人将把祖师的教导宏扬至西方。合力为之,就是阴阳颠倒、 乾坤反转也奈何不得你了。” 路加衡叩首道:“弟子明白,师傅放心!” 丽莎听懂了金老先生的这句提示,心中暗暗大喜:从今以后,她和路加衡将会 不离不弃地为宏扬国宝而并肩作战了!精神上的不离不弃,与世俗的一纸婚书相比, 那世俗婚姻的承诺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啊!她含笑地轻声在路加衡的耳边说:“师傅 说了,看你这回往那儿跑?!” 路加衡说:“我一直没跑啊!” 金老先生起身,领他们到东南方的饭厅用膳。小米稀饭、水煮花生豆子和蒸馍, 清淡简单。 金老先生此刻和平凡的普通老汉一样,慈祥地劝他们用饭,丽莎向他请教: “我们是否要全面戒荤实行素食?” 金老先生答:“顺其自然啦!你们年轻,需要摄取各种食物以充体内之元气, 我老了,不需要了,所以就吃少、吃素为主了。我们医家重天人合一,顺应天地之 自然而生而亡,无为而无不为也!不立教、不称宗,源缘适处,随心而欲而不欲也!” 丽莎惊叹老先生圆融通达的智慧,如同一轮清明的圆月高挂天庭,把宜人的清 辉遍洒人间、辉映苍穹! 金老先生说:“你有根基,明日午时,我教你一套女用的健身拳吧。” 丽莎马上合掌称谢。 饭后,金老先生小息去了,众人也各自散去,有的荷锄上山打柴种菜采药,有 些就在院子里晒药制药,忙开了。 金苹果张罗着下湖。 丽莎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和路加衡独处一会儿。她问他:“怎么样?累吗?” 路加衡像换了个人似的,神采飞扬、目光炯炯,像初生的婴儿般散发出蓬勃的 生机,一扫原来半个病君的颓废景象。他说:“太妙了!奇迹真的出现了。你知道 昨晚师傅用了什么高招为我治病了吗?” 丽莎说:“不知道。” “让我教教你吧!他有秘制的药油,推拿按摩,点穴后,我舒服得入睡了,醒 来时,通体舒畅,解了大小二便,又咳出了大量的痰液,人就觉得大好了。” 丽莎经他这么一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会不会传我们那些药油的绝 秘偏方?” “师傅自有打算的。你总不能太贪心了吧!老要要要的。”路加衡笑她。 她红了脸,那是以前欢乐的日子里的悄悄话呢!现在她想“要”也没有了。 “事实上,这次师傅看来是没有保留地把他的思想成果传授给我们这些人了! 这是中国最正宗的传统医学的理论体系和方法论的实际应用方法。师傅用实践证明 :适时的特定空间的生命能量组合,配合极少量的外用药物治病,其效果好而又减 少了药物直接通过肝肾造成的损害,对人体本身毫发无伤!这样的治疗方法如果能 够传世,能造福人类呢!如何把中国正宗的传统医学之精华传下去,如何使大行其 道的西方思维方式了解这些真正的国粹之宝,够我们烦心烦力地忙上一辈子了!” 他言归正传道。 “现在你明白了吗?儿女私情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是不是显得很低级、很 无聊?”路加衡趁机教育丽莎。 丽莎笑了:“喂,你别推卸责任啊!” “再说深一层,你如果把精力放在宏扬国粹国宝方面,是不是比你浪费时间去 思考什么妇女解放运动有意义得多?”路加衡趁机解除丽莎的性别武装。 丽莎说:“你偷换概念了!国粹要宏扬,妇女要解放,并行不误也!任何一种 理论的发展,只能淘汰相关的落后理论,因为宇宙是平坦的,天、地、人的发展变 化是永恒的,你我以及我们的师傅,都不能影响这浩浩荡荡的天之大道!顺其自然 吧!” 他惊讶地说:“难怪师傅说你有根基呢!我服了,我们还是握手言和吧!” 路加衡的手,温暖地把丽莎拥住了、包裹了。那种体内蜇伏着的、如猛兽出山、 如蟒蛇出洞的野蛮力量,汹涌而至!她分得出这就是情欲了。 丽莎经过刻苦的成长历练,终于区别出自己体内的集结着两种能量。一种是精 神力量,它与广博的人类之爱结合,使人飞腾升华至绝美绝高的精神境界;另一种 力量是足以摧毁人性善恶道德栅栏的情欲力量,它与种族的繁衍、性爱、人伦之爱 等等狭隘的人性之爱结合,创造出人类的繁荣昌盛和人生的美好生活环境和美好的 人文艺术美学境界。宇宙融合着人体的两种生命能量,化生着变既生生息息地循环 和无尽地展开……而这两种力量都不可能把她内心的自我冲垮!这一点大悟,如同 光芒万大的太阳投射了巨大的光束进入了丽莎的脑海,使她心明眼亮,对通体轻盈 了。 “你放心,我爱你,但是我不会缠着你了。不该想的时候,想都不想!做自己 该做的事去,对吧?这回你该高兴了!”丽莎对路加衡说。 他笑了:“让我等久了!终于等到你长大成材!” 丽莎惭愧地说:“对不起了,如果我们是悟性高的人,就不会因为世俗的风风 雨雨而浪费掉许多宝贵时间和精力了,我们的学术成就和功力都会比今天高得多呢!” “有些人钻进了世俗功名利禄场出不来的,就白白地废了鲜活的有创造性的生 命,多可惜啊!再说你们的女性问题吧,多少女人在男性社会主导意识的不怀好意 的引导下,把自己等同于低级生物的雌性,成为生儿育女的简单工具和一个男人的 奴仆,精神和灵性被囚禁被掠夺被虐待而不自知,多么的可悲!你的妇女解放意识, 要超越这一切才有积极的意义呢。”路加衡说。 “不容易的。我以为,在传统和现代这两极中大幅度地摇摆振荡,将是新世纪 中国人、包括占人口一半的中国妇女的真实现状,但愿我能够在你们这些高人的指 导下成功地先行一步,走出怪圈!” “祝你成功!” 他们在关系自然而然地从爱情层面升华到了真正的志同道合的精神层面上了。 “师姐,我们走吧?”金苹果远远地在湖畔向丽莎招呼道。 丽莎问路加衡去不去? 他摇摇头说:“我要休息了。你去吧,玩开心些。小金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 要好好和她交流交流。师傅的身教比任何言传都重要。” “将来,我们老了,也到这里来退休,过神仙般的生活吧,好吗?”丽莎神往 不已地说。 “当然好,人算如同天算就更妙了!”路加衡永远是预言家的模样! 丽莎朝金苹果撑着的小船奔去。 苹果解开缆绳,小船稳稳地离岸,向湖心划去。平滑如镜的湖面,漾开了大圈 大圈的涟聪,清澈的水中,游鱼数尾随船而游、如影相伴。丽莎好生奇怪地问苹里 道:“这鱼怎么不怕人啊?!” “人不犯它,自然就不会被它以为是天敌了。”苹果平淡地答。 “你们不捕鱼吗?” “偶尔为之,但我是从来不杀生的。从小家里人杀的活物,凡是我见过的,我 都不会吃。” “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跟大爷一段时间,他什么时候说我可以走了,我就走,去读医学博士。” 说话间,船儿划到了一处石崖底下,一条崎岖的上岸小径从这里通向湖边的密 林。 苹果轻巧地跳上石块,拉了她一把,然后就猴子般敏捷地爬山而上,丽莎战战 兢兢地紧跟着她。 高大的红杉、针叶松和她叫不出名来的参天大树,散发着浓烈的芳香;巨大的 瀑布从天而降似的,把山岚蒙上了白色的薄纱,梅花鹿在溪边跳跃奔跑,松鼠们在 树顶博戏。一只受惊的小鲁在狂奔逃窜之后向她们回头张望!生命的灵气和动感, 在这个无人的林中一角展现得淋漓尽致呢!在多伦多曾经见过的人兽和谐相处的景 象,在这里,在中国东北人烟稀少的荒野中。找到了。 “如果我们中国的人口不是那么多那么密集型地集中在一起,我们的生活就不 会如此地远离自然,我们的生命就不会如此地紧张!”她陷入了沉思。 苹果快手快脚地采了一把蘑菇和一些草药,在溪水中洗了个脸,在溪边坐下, 问丽莎喜欢这里不? 丽莎说:“喜欢极了!以后,我还会把我的妹妹们和我的儿子都带来开开窍!” 苹果笑笑,问道:“你们那儿很现代化吧?像香港吗?” 丽莎摇摇头说:“城市建筑硬件有那么点学香港的风格,密集型的;但是管理、 文化、福利和人口素质等现代化指标就差远了。你从澳洲回国,适应这种文明落差 吗?” 苹果说:“我无所谓。澳洲现代化的建设水平和原始的生活方式之间没有明显 的冲突。我两边都喜欢。我在澳洲可以飞车、滑浪;在这里可以探险、划船,一样 的开心。我不喜欢中国的城市,空气和环境都太糟糕了。” 丽莎理解她,她在C 市土生土长,近年来城市的飞速发展使这个美丽的新兴南 国边城也聚集了中国城市共有的弊端,环境、治安、空气等基本的生存必须条件也 在恶化着。经济搞上去了,国家税收大幅增加了,但是代价却是无法估量的。想到 此,丽莎问:“师公他们在这世外桃园似的地方生存,靠什么经济条件来支持呢?” 苹果说:“他们有办法呢!采药、种参都可以换钱,还有治病,病人会主动地 放下诊金或者粮食。我太爷这种人,如果想发达、想出名的话,成为亿万富翁都没 问题呢!国内外多少人慕名而来,有人出高价请大爷出山办培训学校;有人高价收 买大爷的秘方;有人给大爷在国家级的医疗保健机构安排了一个重要的终生职位… …我太爷一一谢绝了。他不要多余的资财和名声,他要静心琢磨他师傅传给他的宝 贝,然后再谨慎地传下去。他保留着生命的实力,超越了两个世纪的时光。你说, 他是不是很高明呢?” “是的。他使我肃然起敬。像他那样抵受住岁月的风箱和世俗的诱惑,当今世 上能做到的有几人呢?我在想,我得努力继承他的优秀传统,鹤立鸡群一番。”丽 莎说。 苹果笑笑,不再说话了。她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回程了。 翌日午时,金老先生亲自把丽莎单独带到湖边一处坐南朝北、前有湖、后有古 树大石的迎风处,教丽莎新的健身套路。 金老先生一身玄色的唐装,宽袖大脚的,衣袂飘飘,在明山秀水畔临风而立, 一副仙风道骨的气势。 “取朱雀,朝玄武,侠青龙,制白虎,乾上坤下,行气,顺则生,逆则死。” 金老先生开篇明示,目光炯炯,直逼丽莎的眉心。 丽莎点头,记住了要诀。 “我授你此套养生拳法,为女专用,不可传男。阴阳两体不同,拳法因此有别。 你明白吗?” 丽莎说:“弟子愚钝,但知道师公教导之意义。取正午时,正是与子时相冲, 得其阳消阴长之天地之气;取坐南朝北之位,便于摄玄武之阴精补以制化体内命门 之火,使我之气血不得妄行无节。对吗?” 金老先生点头,看她的悟性还可以,便告诉她:“这套拳法是我在八十五岁的 时候琢磨出来的。今天传授与你了。” 丽莎深知此等缘份的可遇不可求,立即叩拜道:“谢师公!” “人静、起势、而后意守膻中、领气从下丹因前上于上丹四处交会而后下行, 再于下丹田处交会,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与运行大小周天相反。此乃心法,不可 有误!” 金老先生说罢,缓缓扎马起势,稳如泰山。 “第一式:吕洞宾下凡。”他轻舒双臂,丽莎只听得那骨节哗剥作响,如竹节 生长、春笋破石之音。她跟着做起来,但没有任何动静。正纳闷问,金老先生说: “肾气到,骨节方响,你练到火候时自然会像我这样了。” 丽莎点头领悟。 “第二式:铁拐李行杖。”金老先生交替云手,丽莎跟着,左右为难,一时兼 顾不了两只手的交替动作,不禁目眩气逆。先生说:“心不分左右,气不走旁门, 自然中根稳而中气和。” 丽莎紧跟着动作。 “第三式:张果老酹天柱。”金老先生高举双手、擎天而醉下稳稳沾地而起, 热风搅动,红云升腾。丽莎听见了自体内血流在欢快地流畅地涌动循环! “第四式:汉钟离驱魔。”金老先生交替两手的大幅度动作,丽莎从第二式中 学到了“左右互搏”的分神不分心的心法,自然就容易地通了这一招。 “第五式:何仙姑起舞。”只见金老先生轻舒猿臂,如仙鹤展翅,突然飞起一 跃,瞬间含气而归,马步稳如大石。动则轻如飞鸟、静则重如巨石。此等功夫境界, 丽莎何时才能够达到?她一时懵了,扎着马步,不知如何动弹! “注意运气调息!气为功之功!气盈则功强,功强则体轻,因此体重自在气之 调控。切记!”金老先生提示她说。丽莎联想到了气球的原理,恍然大悟! 金老先生满意地脸露笑意,继续教道:“第六式:蓝采和护篮。”他运手转腰, 脚跟着地处,瞬间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深坑! “第七式:韩湘子弄萧。”金老先生身首轻摇,如人陶醉的化境,一时间乾坤 自转,悠游似仙。丽莎初学,气息未调匀,又是天旋地转,马步不稳,差点摔倒。 “站桩要稳!神摇意不动!”金老先生及时提示她道。 “第八式:曹国舅辞官得道。”金老先生提腿,在单腿独立的情况下做了一串 动作。丽莎跟着,更是摇摇欲坠地独立不稳,举起的一条腿连连着地。 “收功取万佛朝宗式,合掌把气领归下丹田。浴脸、叩齿各三十六次。”金老 先生领丽莎——做完招式,脸不红心不跳汗不出。而丽莎已经是脸红如血心跳如鼓 大汗淋漓,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三年小成、十年大成。你回去后自理吧。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 肌肉若一、百病不侵、寿元自得。” 金老先生循循教导她道。 丽莎说:“请教师公:弟子觉得您此套健身拳法已经囊括了《黄帝内经》和《 道德经》两本惊世巨著的理论精华,您老人家已经成功地把这种伟大的思想解读清 楚并灵活地运用于此了!如果能够公诸于世,必能造福苍生!” 金老先生仰天捋须一笑道:“区区山野老朽,何谈造福苍生?弟子言重了。天 道英明,非人力所及!有缘者,得之,无缘者不得也!” 丽莎不无遗憾地说:“当今世上,许多江湖骗子打着莫名奇妙的旗号,在干着 哗众取宠,蒙骗无知,大敛钱财的勾当,害了一方百姓!师公何不出山以此正气凛 然之中华瑰宝去镇压邪气?” “邪气自有天诛地灭。你可明白?再说,得我传者,如果大多太滥,势必燎原 作水火之势,到时则非我人力之所能及了,一旦有不端之人为祸天下,如何得了?” 听他这么一说,丽莎才明白他是深刻地洞察了人群的“羊群效应”之特性呢! 像这样对人类负责、对自己负责的人,在当今世界真是珍稀国宝啊!他现在的处境 就像埋没在深山老林中的惊世之天然巨钻,不为人知也不为国用呢! “好可惜啊!师公,俗话说姜子牙八十岁于渭水遇文王,我真希望您老人家能 够有百岁出山的一天!” 金老先生呵呵一笑道:“我老了,莫谈大事,我们还是回家吃饭、歇息去!” “回家吃饭、歇息去!”丽莎重复师傅的这句平常活,仿佛悟到了什么…… “师公,我儿子年纪尚幼,我注重了思想和文化方面的熏陶培养,但是当今社 会对他诱惑太多,恐怕我的努力如杯水车薪,毫无用处,劳驾您指点指点,我如何 使得他成有用之材?!”她问。 金老先生微微颔首一会儿,作答:“你大可放心。规为天、矩为地,规矩清明 则良木成材。” 丽莎又问:“师公所指之规矩,不知是否伏羲手执之规、女蜗手执之矩呢?我 和孩子的亲生父亲已经分开,是否规矩有缺?” 金老先生说:“你已得规矩之实,天圆地方,大环在上,为虚为空方为天!大 矩在下,为实力方为地也!你有幸回到了本原而已。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她又问:“那么,世人追求的举案齐眉、夫荣妻贵。白头到老的一夫一妻式生 活,是好还是不好呢?” 金老先生说:“没有好坏也无从拣择。弟子你要切记的,就是万事万物都一个 定数。主宰男人生命的精、气、神是以精为数的,耗尽则无,精尽而亡。女人生命 的精、气、神是以卵为数的,用完则止。你悟到其中真谛就会无怨了。” “原来如此!”丽莎经金老师傅如此点拨之后,胸中块垒顿消。 “如果,有人执迷不悟,而弟子又很想帮他,怎么办?”丽莎想起了可怜又可 恶的路见恒来了。 金老先生就像看穿了她的心事般地,微笑着说:“劝恶莫劝淫,此话你听过没 有?大凡世人诸恶念,最毒的是淫心。此乃万恶之首!” “请师公明示!”丽莎急忙请教道。 “人兽难分所以人兽莫辨!独善其身,善莫大焉!大道长久,变易不迅。”金 老先生说。 丽莎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人性的进化是很长久的事,从兽到人,也许经过 了几十亿年,我没有理由要求所有的人都是进化到位的人,也没有必要去为这些倒 霉的家伙心生烦恼,对吧?师公?” 金老先生点点头说:“道家有一句名言: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之。就是此意 也,蒙昧无知者以为这是自私。其实不然。他们误会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道家与我们医家相通的地方,就是在于注重个人的修为。佛家出世、儒家入世,各 有所求。我们医家顺其自然!” 谈着,房舍已近,路加衡迎出来,低声问丽莎。“师傅秘授了什么好方法与你? 可不可以过两招传我?” 丽莎笑道:“如果你想拜我为师的话,先请自宫变为女身吧!” 路加衡大喜过望:“好哇!丽莎,你终于得到师傅的真传了!恭喜恭喜!” 当晚宴开两席,一荤一素,各随人便。金老先生和金苹果是坚定的素食主义者, 而其他人,统统围在荤的一桌旁,大吃大喝,尽兴而散。 几天未开荤,加上体力逐渐在康复中的路加衡,猛吃一顿后,仿佛回到了风华 正茂的盛年时代。 “今晚,到我的房间来,好吗?”他悄悄地约会她。 丽莎轻声答:“不行!我戒掉色欲了。” “好!女别一日当刮目相看呢!师傅真的功德无量啊,可喜可贺!”路加衡晒 笑她道。 丽莎点点头说:“接受道喜!我们明天该走了吧?” “好的,今晚我们就去向师傅道别吧。” “走,我们现在就去师傅处。” 金老先生正在大厅里和他的家人谈着参药收成的情况,见他们进来,老人家慈 祥地说了一个“坐!”字。 暖融融的大家庭气氛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静温的温馨。 金老先生似乎具有“他心通”,突然对丽莎和路加衡发话道:“你们明天该回 去了。还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路加衡开始请教师傅玄妙的图表问题。 这些深奥的问题和言语,就不是丽莎此时能够听懂并融会贯通的了。 “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金老先生教路加衡道。 “我们医家的阴阳五行观,非庸人能解。因为抽其象而誉之,惟以数理能够证 之。五行不可见,盖以其居中之位而为整体,可谓之太极。五行得中五,方能生成, 所谓物物各有太极也。河图所示:一、5 为水;二、6 为火;三、7 为木;四、8 为全;五、9 为土。五行中莫不含5 之数,其与中5 共冶一炉,以成整体。万物资 始,五运终天。人亦应之!九富图表传你这算之法,若通理各宫之数,顺道相成、 正负相因、古今中外、理无二致!可见四时即寓五行之中。所以说,五行必假四时 以行。”金老先生循循教导,路加衡频频点头。 “世人对我们医家理论有误,不足为怪。豪而不知,情有可原。你知道了,就 顺其自然做你应做、能做之事,切戒急躁和名利为要!”金老先生把手放在路加衡 的头顶,然后就微笑着闭目养神,已经入睡般地,神态恬静如同婴儿。 当他们悄悄地退出时,室外已是星光灿烂! 翌日,丽莎和路加衡分头回程。她回C 市,而他则取道北京飞去美国纽约。 告别的时候,他们没有因为分离而感到悲伤。他们都深深地明白对方的心意, 也知道有一种深层的联系纽带把他们的心紧紧地拴在一起了。今生今世,再也没有 什么力量能够把他们的心分开了。 “论心不论迹”的深层次的神文,升华到了“以心养心”的高级纯精神境界之 上,这是何等幸运的人生经历。 人性之辉煌啊?! 丽莎和路加衡挥手作别,那一片浮游于天迹的白云,投影在他们的身上。 “保重!我们通过互联网保持联系吧!”路说。 “每天?!” “是的,每天。” “直到地老天荒?” “与五行四时同在!” “与日月同辉卢丽莎幽默地说,但眼睛忽地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泪花。 丽莎回到C 市,当天的卫生小报上有一则消息:“中国新世纪医科大学教授路 见恒因涉嫌违规而被查处”。 丽莎心头沉甸甸地被压上了石头。不知是于海平的报复成功还是刘朗的阴谋得 逞?! 她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喜欢看的木偶戏——“东郭先生和狼”。 她把这出戏想像成新版、丽莎的改编版——穷途末路的老狼骗过了东郭先生后, 翻脸要吃掉他,东郭先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肉身献上,让它吃了。老狼正自以为 得意的时候,那进入了他体内的东郭先生却把它丑恶的灵魂撕碎了。东郭先生把老 狼灵魂的碎片带到了天堂禀报上帝,上帝说:就让它转世,做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 想到此,她不禁又怜悯起他来。不知道此刻倒霉的他,会是怎样的悲惨?他会 作如何想?这个历尽了千辛万苦才爬上金宇塔式的中国中医界高层的“文革”时代 的产物,他能不能在思想方法有所升华、能不能与中国古代哲学思想融汇贯通而后 完成方法论的超越,能不能与时代科学发展的进程接轨?所谓“新医学”研究会不 会因个人的根基浅薄而昙花一现地流产?而他个人的声誉,会不会也因为用一知半 解去欺世盗名,把泡沫装扮成貌似坚硬的彩蛋而终究毁于一旦呢?如果如此,真令 人痛心和惋惜呢! 但愿丽莎多虑而已! 一个月后,同学刘朗打来电话告诉她:“丽莎,你知道路见恒心脏病发了吗? 他身边的女人正在和他闹呢!听说又甩袖而去了一个!他的行政职务被免了。” 丽莎心一沉,深层次的伤痛的感觉,如同八寸长针刺穿了丽莎的心脏,使她感 到了钻心的疼痛,由一点迅速地传遍了全身。 刘朗在电话里问:“喂,你高兴吗?那个无耻之徒终于有了家破人散的下场, 你应该高兴才是!” “你错了,刘朗。我难过得很。他的那个小女儿,太可怜了。”丽莎说。事实 上,她对路见恒,在内心深处还保留着痛苦的“藕断丝连”的感情。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 已成过客的我还会思量。 那座寸草不生的大屋啊, 是否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 钝痛的诗句,和着她的热泪一起自然流淌。 她在周末悄悄飞往春天的北京,冒着百年少见的特大沙尘暴。为的是再见见他 和他的小女儿一面,向那可怜的小姑娘伸出援手。 北方的天空黄沙蔽日、大风咆哮。她领教了什么叫做生存的恐惧、什么叫做生 命的绝境、什么叫做人类的末日。她身临这个沙尘暴风尘滚滚的世界中,体会到生 命在大自然面前,其实是非常非常渺小和懦弱的,只要宇宙间神秘的力量动一动, 人类就会像600O万年前的恐龙,整体灭绝于地球,成为后续生物缅怀研究的化石。 在这样的大自然不可抗拒的灾难面前,活着的人类,还有什么高贵低贱之分呢?人 与人之间,还有什么隔阂和仇恨不能消除呢? 她下了飞机就叫了出租车直奔路见恒的别墅。 那座熟悉的大屋在黄沙弥漫中显得荒凉零乱,寸草不生。 她镇定着自己,按响了门铃。良久,几乎是等了半个世纪,终于等来开门的人! 畏缩着小脑袋的小姑娘。 “小琼!”她在门口轻轻地蹲下,伸出了双手。 路玉琼认出她来了,叫着“杜阿姨!”冲出门扑进了她的怀抱。 丽莎紧紧地抱着她,发现她一身脏兮兮的,小手冰凉。 “阿姨你别走吧,我害怕!”小姑娘哀求她道。 丽莎不敢点头!这个家,不是她的,自从那天在路见恒的眼皮下负气而逃离了 那扇沉重的大门以后,丽莎就发过誓:再也不会踏入这扇门!除非他用十八台大轿 来请! “好吗?好吗?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吧!”小姑娘在她耳边不住地哀求。 丽莎问:“你爸不是娶了个女博士回来做你的后妈么?” “哪有啊!我不喜欢那个北方坏女人常来!她从来就不理我。我听见她和我爸 吵架,好像在说什么女人、房子、钱的事。现在她走了。”小姑娘看了一眼空荡荡 的院子,可怜兮兮地说。 丽莎明白了。那个杀回马枪而来的北方女人,终于出手把嚣张得不可一世的路 见恒打垮了!用了她报复男人的、最恰如其份的方法。 可怜的路见恒,现在他没有能量主宰一切了!众叛亲离,声名狼藉,成为一条 被女人唾弃的老病狗。 “天有眼啊。”她心里叹气。 “你爸现在在哪里?” “我上星期回家就没有见到他了。” 他会躲避在哪呢?他还有多少忠实的朋友在帮助他呢?他是否需要她来解围? 他是否已经住进了医院?她想知道,于是拨通了他的手机。 听见他那浑浊的痰音:“喂?” “是我。”她简短地说。 他居然地听出了她的声音!他激动万分地:“啊!你、你、有什么事吗?” 她问他:“你现在怎么样?小姑娘谁在管?” 他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北京、正在他的家、他的小女儿身边,他大声地说谎道: “啊!我马上要出国讲学了,她现在有妈妈了!家里的事由她管。” 丽莎冷冷地反问:“真的吗?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春天的时候。” “是和那个被你赶走过的女商人吗?” “不是的,是北京的。”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忘记要伤害她! “你骗人!”丽莎想哭。 他顿时无言。 她挂了电话。她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的阻隔,心与心之间的屏障,为什么那 么地不可理喻?她抬头望了望北方天空上那轮昏黄的太阳。那是被污染了的天空啊! 这个男人,是她永远不能够理解的兽类么?她记得心理学教科书上有一种心理障碍 叫适应性障碍,而说谎就是其中典型的病理品行表现。她是医生,“医者有割股之 心!但她还前来回踱步。 小姑娘像只湿毛小鸡般紧跟着她。 “听着,小琼,你爸爸是个病人,不管他有多少坏毛病和臭脾气,你都要理解 啊。好好地关心他,照顾他,别让那些女人和酒搞垮他的身体!他死了,你就没有 任何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现在谁照顾你?”她关切地问。 “没有谁。做饭的人经常换,老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我好害怕!杜阿姨,你 进来啊!” “哦!可怜的孩子,可惜杜阿姨不能进来,也不能带你走!” “杜阿姨,我想和你在一起!像以前那样。”小姑娘哭出声来了。 “我原来也想和你们在一起的!可是你那有眼无珠的老爹啊!”丽莎泪如泉涌。 她想起了当时对路见恒发出的惟一的承诺——“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 关照你的小女儿。”如今,她才知道要完整地兑现自己的诺言是多么地困难。几乎 没有任何合法的操作性。她不能带走她,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能拿出准备好的钱袋给小姑娘,说:“让你爸请个好保姆照顾你吧,如果 见到你老爸,就说我来过,请他保重!好好地带你。” 她抱抱小姑娘后,就道别了。 她的心,明知不能在此地久留,也要来走这一遭!走过,就无怨无愧了。 丽莎当晚搭夜班机于清晨回到梦园。中午,林翠西来电话说她的病情已经基本 稳定了,十分感谢丽莎的救命之恩云云。她豪气万丈地说:“丽莎,我决定支持你 的研究项目,赞助你一笔研究经费,无条件的,三百万,怎么样?等我出院后,我 亲自和卫生局谈,和你们医院谈!” 丽莎对这些商人的大话不置可否:“那当然好了。真的无条件?不可能吧?你 们企业不是正面临资金问题吗?” 她说:“没有不可能的事。我不动用企业资金也能为你融出资金来!否则我就 不是在生意场上不倒几十年的林翠西了!” “翠西,你还是先处理好你自己的健康问题再说吧!” “我记得你的蓝天白云呢!告诉你,除了病魔我无能为力之外,这世界上,没 有什么事情能够整倒我的。”林翠西发出了金属般铿锵的声音。 丽莎笑笑说:“祝你好运,那我就等着你的三百万吧。哦对了,程苹苹还等你 给她回佣金呢!” “什么?!” “别再咆哮啦,保重啊!” 她放下电话,心情愉快地打开电子信箱,路加衡从纽约发来新的邮件——“丽 莎:你好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回来后,汇同中美医学基金会的首脑,还有你 的伯乐罗伯特教授,把你研究的项目推荐和证明材料送到了美国FDA (美国联邦食 品与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华盛顿总部。 这是中医药走向美国、走向世界的一道重要门槛。 FDA 有研究、试验和鉴定通过新药的权力和资金。目前还未有能正式地通过FDA 批准而进入美国市场的中药制品。有幸的是,这个机构中不乏对中国传统医学有见 识的美国专家,他们现在也开始把一些注意力放在研发神奇而古老的中医药方面了。 中医药治疗癌症和戒毒两个项目,已经得到了他们的援助,估计不久后中药就会敲 开美国的大门。你的糖尿病组方和疗法,如果能够得到援助研发,将为祖国传统医 药占领国际市场开拓出新路。 他们听了我讲“阴阳五行”“扶正驱邪”“本草纲目”之后,答应争取在联邦 政府的新药试验拨款计划中,把你研究的项目列入援助IND (新药基础试验)! 我给这个计划起名为“珍珠玫瑰”,你以为如何? 如果这个计划实行,那将是一个机会和挑战,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八年, 这意味着你的成果将得到全面而到位的研制试验!丽莎,你应该高兴!近期,我将 为你办好有关手续,在此之前,暂且保密并保持低调。 我返美后体检,各项指标都正常。师傅的传统经络疗法和你的中药组方,给了 我新生!谢谢你!事实上,如果不是我这个活生生的病例在对FDA 的大人们作出了 最好的实证,我的游说和推荐,并没有改天换地的能量!丽莎,你的实力,必将带 给你光明的前景,努力吧! 丽莎惊喜交加! 一个情路坎坷的中国女人的事业,终于有望实现“精忠报国”的民族文化奠基 的伟大理想!而只有这样的精神崇高境界,才能超越清欲的生死缠绵,走出历史文 化对女性设置的感情迷宫! “好阿妹。有麝自然香啊!”她似乎看见了亲爱的外婆,高高在上地在云端深 处向她慈祥地微笑…… 此刻,她有冲动想把这好消息告诉那些曾经和她相儒以沫的朋友们,尤其是那 些对她的未来生活赋予了深刻的同情的多伦多亲朋好友们,杜得意、张米高、程苹 苹、高大民……她想对他们说,她选择归来的路,是可以突围的惊险之途。 她马上给路加衡发回邮件:加衡:谢谢你的鼎力支持!珍珠玫瑰,这名起得很 好!使我联想起我们国家培育的独一无。的"钻石玫瑰"。你的灵感是否来源于此 呢?我建议加上一个限定词,叫做“中国的珍珠玫瑰”吧。因为它并不是我个人的 成果,它属于中国和中国人民。如果美国FDA 真要合作,我们之间还有许多细节要 详细磋商。我不会贸然地轻易行事的。不管能否谈成合作计划,能否得到更多的经 费,我在中国的研究不会停止。感谢你,我今生的至爱! 此刻我又有诗了,献给你—— 成熟女人 金色的秋野时 时处处奉献 雍容大度的富足 来自伤痕累累的收获 你的丽莎 附记一: 2001年6 月5 日,中医药事业实现了零的突破,治癌症的纯药“康莱特”获得 美国 FDA 的批准,在美国盐湖城进入正式临床试验。如果一期试验合格,它将在 二期临床试验的同时在国上市。 —摘自《北京晨报》 2001年7 月9 日 附记二:2002年9 月9 8 ,也就是1999年9月9日杜丽莎在加拿大多伦多教堂前, 亲耳听见路见恒超越重洋传来的承诺——“等你回来!”的3 周年纪念日,路见恒 因心脏病发作在北京逝世。死前他的身边没有女人,没有子女,也没有任何行政职 务。只有一堆医院的专业人员在例行职责……而他发明的“路氏中医伤科治疗法”, 已被纳入国家教学与科研计划,由千千万万的中医界学者和学生们传承发扬…… “9.9 ”的前夜,杜丽莎在遥远的美国某医学院的访问学者宿舍中,做了一个 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回国找路见恒,她非常想见他,想看到他那双散发着金黄色 爱意和温情之光芒的瞳仁,是否还会像当年那样痴痴地望着她!这三年来,发生在 他和她之间离别和传言的风风雨雨,一直没能彻底摧毁丽莎的信念——骄傲、忙碌、 私生活复杂的路见恒最爱的人,正是直指他心房的杜丽莎!由于有了这样的信念, 她事实上没有放弃过关注他,温暖她的“以心养心”的联系,这是一种纯精神的联 系,一种世俗无法理解也不可解读的复杂的爱。 在梦中,她遇见了小姑娘路玉琼,她长大了,会含蓄地表达她的极度不满。她 拉着杜丽莎的手,往家走。她说:“杜阿姨,你帮我把我爸身边的坏女人赶走吧!” 丽莎茫然而痛苦地跟着她走,她的心在痛苦地滴血,她默默地问那尚未谋面的路见 恒:“你为什么就不能只爱一个,只接受我呢?” 路上有几个衣着体面的陌生男人微笑着走过来,在不经意间,丽莎手上戴着的 红宝石戒指,路加衡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突然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残指环,那颗珍 贵无比的红宝石被他们锯走了!丽莎来不及惊讶和难过,更来不及思考这些职业神 价为什么会这样高明,小姑娘就把她引进了她熟悉的别墅大门。壁炉中燃着一盏檀 香灯,明亮的香火和袅袅的青烟,使丽莎感到了一阵到家的暖意。她和小女儿般的 小姑娘一起走进卧室,去见他,那个梦魂缠绕的人。 她看见的是她很不想见到的一幕——路见恒和一个浑身长着长毛的女妖怪并肩 躺在大床上!突然见到他们时,女妖怪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而他却受了惊吓般地翻 身起床,木然地看了她一眼,就头朝地跌落床底,成“嘴啃泥”状匍匐于地,再也 没有翻身起来面对她。 丽莎大叫一声想去扶他,顿时惊醒,发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不祥的预感变成扎扎实实的心痛,杜丽莎坐立不安,终于鼓足勇气拨通了北京 路见恒家的电话。那边不熟悉的声音告诉了她:路见恒已于9 月 9日上午10时在医 院去世。 杜丽莎顿时泪如泉涌。她的心在呐喊,在追着路见但远去的灵魂大声哭喊: “你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救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地对我,对你自己?你为什么 要这样不负责任地扔下所有热爱你的人?你明知道我是不会陪你而去的,你明知道 你的小女儿还没有长大成人,你为什么就不再撑住,等我回来?你的承诺,难道只 是一句毫无意义的空话么?” 2002.9.18日第五次修改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