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漆黑的夜,阴郁极了,暴风雨的前兆。靠近坟地的几间低矮的土房子内,隐 约摇曳着一丝烛光,一个女人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从屋子里传出。突然,一阵风 吹过,烛火灭了,紧接着一个厉闪,随着女人一声凄惨的叫声,一阵婴儿响亮的 啼哭声伴着一声闷雷响彻在村子的上方。 走进屋子,一个女人从床上起身半坐着,点燃一旁的蜡烛,然后颤抖着双手 剪断了脐带。就着微弱的火光,她看着初生的婴儿,又是一个女孩。女人绝望地 倒在了床上,任由婴儿在一旁无助地挥动着小手小脚哭泣着。 “不,我命不该是这样的,不,我不甘心,我决不甘心。”女人挣扎着再次 坐起身,抱起身边的婴儿,摇晃着走下床。 床边放着尿盆和一桶热气腾腾的水,女人将孩子放在床边,费力的拎起水桶 将水倒进了尿盆,一阵难闻的尿骚味充斥着整个屋子。婴儿已经停住了哭泣,挣 着双眼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女人再次将婴儿抱起,仔细地看了一番,白嫩的肚 皮上一颗血红的红痣。“别怪我。”女人手哆嗦着将婴儿倒着放进了尿盆,没有 了婴儿的哭声。 门帘掀了起来,一个扎着羊角辨的小女孩光着双脚站在门口,揉着双眼看着 屋内的一幕。 女人扭身看着小女孩,脸上猛得抽搐了一下,急忙从尿盆中拎起了婴儿,颤 抖着凑到婴儿的鼻子下边,生命的气息已荡然无存了。又是一声惊雷。突然,床 上的婴儿猛得睁开了双眼,紧接着望着女人叫了一声‘娘’,然后一阵银铃般的 笑声回荡在漆黑的夜空。接着,又一声闷雷。 林然被噩梦惊醒,她坐起身,边喘着粗气,边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多年以来, 她一直被这个噩梦缠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也不清楚这个梦到底 和她有着怎样的关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每次梦醒之后,努力地将梦中人的 脸描绘清楚,然而却总也不能拼凑完整。 桌上的电话响起,紧接着闹钟也叫了起来,骆宇翻过身,抬手按下了闹钟, 并顺势拿过了电话。 “是你妈。”骆宇将电话递给了林然。 “妈,有事?”林然看了看表,问道。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林母的口气中带着利刺。 “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才六点多。”林然习惯了母亲的语气,并且学会如 何巧妙的避开刺人的锋芒。 “你放假了吧?” “是。” “回家吧。” “我身上不是很方便,这个假期不打算回去了。”林然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靠在床头,骆宇将一块靠枕垫在了她的身后。 “有什么不方便的,让骆宇开车送你不就行了,又不是多远的路,一天也就 到了。”林母急切地说道,“还有哪儿比自己家更好的养胎的地方。” “骆宇最近很忙。” “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一两天的功夫还抽不出来吗?” “算了,我和他说吧,我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回。” 林然没有把电话递给骆宇,她知道母亲接下来一定是会借机数落骆宇一番的, 她不想一早就影响到他的心情。 “要回吗?”骆宇对着镜子系着领带,他从林然的只字片语中已经听懂了电 话的意思。 “你有空吗?”林然松了口气,她怕听到拒绝的话。 “得到下个周末。”骆宇有些为难。 “算了。” “你这么急于回去?” “你妈能让吗?”林然起身,为骆宇整理了一下衣服的领子。 “你要想回,我去说。”骆宇抚摸着林然的肚子问道,“他又踢你了没有?” “还好,昨天晚上很老实。” “别担心,妈会同意的。”骆宇俯身撩起林然的衣服,亲吻了一下肚子, “宝贝,爸爸会让你去看看外婆的。” 林然被母亲接进家门的时候,马上觉得屋内有些异样,她仔细看了看,但没 有找到什么异常的地方。林母的脸上始终挂着夸张的笑容,她过度的热情让司机 很快告辞,离开了。 “这个孩子你不能要。”林母在司机离去之后,拉着林然分别坐在两个对面 的沙发中,急不可耐地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为什么?”林然没有感到意外,对于母亲的神经质,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如果一段时间内,她没有搞出些离奇的念头,反而让人觉得奇怪了。 “我找人算过,那是个女孩,不能要的。”林母一脸深信不疑的表情。 “算士的话要能信了,公鸡也能下蛋了。”林然挖苦道。 “不能这么说,那个人可灵了,这方圆几十里,没有不信的。” “就算是女孩,又怎么样,我倒高兴了,反正他家喜欢女孩。”林然淡然地 说道。 “都是哄你的话,哪家不希望有个传宗接代的,你要是真生了女孩,你就彻 底没地位了,听妈的话,咱不要她了,那瞎子算了,你第二胎肯定是了男孩。” “妈,我坐了一天的车,累了,我回屋了。”林然没有继续与母亲争论下去, 她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的,偏执的母亲是不会改变想法的,当然,她也不会愚蠢 到去听信一个毫无根据的瞎子之言。 “你就不听话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妈这么说,都是为你好,有你哭的 时候,你看妈,要不是没儿子,能让外面那个狐狸精把你爸的魂勾走吗?”林母 依旧喋喋不休地在林然的身后唠叨着。 清晨的时候,林然再一次重复作了那个梦,这一次与往常不同,那个女人的 脸清晰了许多。在林然用尽全力想再看清楚一些时,她被妹妹林晓推醒了。 “姐,起来了。”林晓端着一碗汤站在床边。 “你回来了?” “是,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你睡下了,就没打扰你。”林晓就汤端到了林 然的面前,“妈熬的汤,让你醒了就喝下。” 汤的色泽很好,只是闻起来有股中药的味道。林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有 点苦涩。 “妈说,这汤有点苦,可是是安胎的,一定让你喝了。”林晓说道。 “是吗?”林然有些疑惑母亲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于是将碗放到了桌上。 “这汤是妈一大早去抓的,我看那袋子上写得是安胎的。”林晓说。 “哦。”林晓的话让她安心了许多,她又端起了碗。坐了一整天的车,肚子 里的小东西有些过分的活络,喝点安胎的汤或许有些好处。林然将碗中的汤一饮 而尽。 “姐,这次要多住些日子吗?”林晓问道。 “或许吧。”林然打定主意,如果母亲再次提及打胎的事,她就会毫不犹豫 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