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一天,文迪沉吟半晌对秀英说:“反正你也没活干,你跟我一块去拖碎玻璃, 怎样?” “这?……他们要女的么?” “男女他们倒不管,你拖走了一车,他们就给你五块钱。” “那一天能拖多少车?” “那全看你自己了,有一次,我想赚路费去白沙乡,一天拖了9 车。不过,你 是女的,一天拖这么多的量,会吃不消的。” “那我一天拖5 车总可以吧,五五二十五,吃饭刨去5 块,每天能净赚20元。 太好了,文大哥,我就跟着你干!” “这,你可要考虑好,拖玻璃是卖力气的活,你干了,到时别埋怨我把你往火 炕里推啊!” 秀英摇头道:“不!决不会的!!文大哥,你放心,我是农村苦出身,不怕吃 苦受累。说真的,像托姐这事,虽轻松,来钱也快。但每天总是提心吊胆,既怕顾 客拆穿了西洋镜,更怕工商局的来抓人。赚了这份愧心钱,不但良心不安,夜夜都 做恶梦。” 他听了,理解地道:“是呀,赚那种钱,不如拖玻璃,虽然苦点累点,但正当 合法,钱拿着也安稳放心。” 两人一拍即合,秀英立刻从箱中拿出一手绢包,取出尚未寄回家的600 元钱, 与文迪一道上街,挑买三轮车去了。 也许是爱情的神力,自从文迪和秀英一起出车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他是拖一车玻璃都嫌累。这会,带着秀英同出同走,一天拖个五六车, 都不觉得累。相反,身心感到特别的愉悦和亢奋。 两人相处,他总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他向她谈文学、谈理想、谈未 来。总之,一直被压抑、被隐藏在内心多年的酸甜苦辣,他也诉说给她听。因从小 就酷爱文学,导致他偏课严重,虽然他的作文不断受到语文老师的青睐,但数学成 绩之糟糕,也令老师和父母头痛不已。后来搞文化大革命,也无所谓升留级。他高 中毕业下放4 年,不久,就恢复了高考。 与他同下放的寒波,考上了大学。而他,因数学只考了3 分,致使平均分拉下, 以30分之差落选了。最后,只能以病退的身份回城,安排在街道上当搬运工。 他的妻子,也是与他同下放的同学。因崇拜他,幻想着能当上文豪的夫人,而 以大学生的身份,屈尊嫁给了他。不想,多少年过去了,他不仅没一篇作品发表, 而且地位也始终没变,还是街道工厂的搬运夫。但还自命清高,从不为改变自己和 家庭的处境,去攀附有权的同学和朋友,只是一个人埋头看书写作,继续炮制出一 叠叠发不出去的废稿。虚荣要面子的妻子,最后对他彻底绝望了。离了婚,便嫁给 了同一个学院的副教授。 秀英听了,很为他命运的不幸而难过。她不解道:“文大哥,你这么刻苦,也 很有才华,为什么写了二十几年,就没一篇文章发表呢?” 他愤忿地道:“现在文坛上的编辑,有几个真正懂得文学?” 她听了这些,哑然了。她不懂得什么文学,自然也不关心,不知道文坛上的是 是非非。不过,从她对文迪日益见深的了解,她觉得他的为人,为文,都过于偏激 固执且孤芳自赏。 就像对春花,尽管秀英为她做了许多解释工作,包括她的身世、为人,希望他 能对春花宽容些、友好些。而且,春花也因文迪救秀英一事,主动请客,表示能接 纳他进这个圈子。 可文迪还是对春花成见颇深,不但不接受秀英的建议,改善与春花的关系,反 而经常劝告秀英不要与春花这样俗气十足的女人为伍,以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试图拉过秀英,要她冷淡疏远春花。 若创作上,他也像做人一样,只欣赏托尔斯泰,而一概排斥其他的作家和流派, 并囿守于这一种写法,那肯定是件很糟糕的事。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