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我们的生日(7) " 没事。" 她忍痛淡定地回答。头皮好像要掉了。 这时公交到站了,车厢内部深处有两个人要下车,拼命往外挤。她本来个子 就小,还背了一个碍事的大背包,被人潮挤得滚来滚去。 曲惟恩原本是和她并排靠着栏杆站的,身子一侧,换到她面前,两手往她身 侧的栏杆上一搭,把她圈住了。他人高马大,吨位十足,就像一块投入洪流的巨 石,潮水顺着他的外围改向流走了。 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忽然变得宁静。 车厢内拥挤不堪,虽然他极力地想要拉开距离,还是被人群挤得越来越向她 靠近。车身晃动时,她的鼻尖都能时不时撞到他胸前的外套拉链。 离得这样近,他身上的气味一丝丝钻入她鼻间。很奇特的味道,不能算是香 味,但又很好闻,让人莫名地……心跳加速。 啊啊他一定是荷尔蒙分泌过剩,隔着这么厚的棉衣都能透出来! 她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站姿,想要离那气味源远些。 " 是不是背包太重了?" 她心不在焉地说:" 嗯,有点……"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他伸了一只手到她背后托住了背包。肩膀上的负重 是减轻了,但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变成了:他一手撑在她倚靠的栏杆上,另一手伸 在她的腰后——简直就是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了啊啊啊! 车厢里开着暖气,烘得人口干舌燥。他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了,暖烘烘的气息 扑面而来。棉外套里只穿了衬衫和毛背心,肌肉的轮廓在毛衣下依然明显,随着 车身晃动在她面前忽远忽近,忽远忽近…… 她在心里拼命对自己说:公交车上都是这样的,这已经算好的了,要是换了 旁边的别人,早就挤得贴一块儿了,淡定,淡定。 ——淡定不下来。T_T 车窗玻璃上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安思冬觉得自己的脑 子也变得跟那雾气一样,浑浑噩噩的。如果再不下车呼吸下新鲜空气,她可能就 快晕过去了。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又好像很快。 终于在她晕过去之前,火车站到了。下车猛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鼻间那恼 人的气息终于散了。 暖气熏得两人面颊绯红。曲惟恩的外套还敞着怀,他抬头望天:" 车里真闷 ……" " 是啊,太闷了……" 她也仰头看天," 外头挺冷的,你、你把衣服扣上吧, 小心一冷一热的着凉。" 火车站的广场上也挤满了人,几个进站口外都排起了长龙。旁边喇叭里在广 播:" 去往杭州、上海、宁波……方向去的旅客请注意,今晚去往以上各站的车 次有卧铺车票出售,请需要的旅客到3 号窗口购买。" 曲惟恩突然问:" 你买的什么票?" " 硬座学生票,订票只能订到这个。" 他把手里的行李给她:" 你帮我看一下东西,我去去就来。" " 马上就要进站了,你过会儿再去不……" 话没说完,他已经转身一溜烟跑 了。 赶在进站之前他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一张纸片塞进她手里:" 给你。" 她就着广场上昏暗的灯光展开一看,居然是一张和她的票同一车次的硬卧车 票。" 你从哪儿弄来的?" " 刚才广播里说的,估计是有人临开车前退票吧。这是最后一张,还好抢到 了。" " 可是我已经有票了呀……" " 现在春运人这么多,硬座车厢里肯定全是站票。你这趟车要开十三个小时 吧,太辛苦了。卧铺睡一觉就到了,人还少。" 往年不都是这么回家的吗,没觉得有多辛苦啊。而且,全价硬卧票比半价学 生票贵两百多块呢…… " 那我原来的票怎么办?" " 趁还没开车去退了。" " 退票要20% 手续费的……" 他用一种打量拔毛铁公鸡的眼光打量她:" 你那张票原价好像也才七十多块 吧?" 好吧,虽然有点心疼睡一晚上就要多花两百多块,但人家也是一片好意,票 买都买了,退这张手续费更贵…… 她翻着背包找钱包:" 我把钱给你……" " 这儿人多眼杂,别把财物拿出来。明年开学回来再说吧。" " 哦……" 她默默地把背包拉链拉好。为什么每次在他面前她就显得特别蠢? 真是令人沮丧。 进站要检票,曲惟恩把车票给她拿着,自己拎着两个大包去安检。等待的时 候,安思冬随手拿起票来看了一眼—— 直达高级软卧?票价749 元? 真奢侈,都够买整整两排她的硬座票从这头睡到那头了。 曲惟恩拎着两个包回来,她问:" 你怎么买的软卧票,订不到你家的票吗? " " 学校只能订到慢车硬座,太折腾了,我就自己去买了软卧。" " 大少爷," 她嗤道," 纯爷们这点苦都吃不了。" 他气得两眼圆瞪:" 我还不是……算了,不跟你争。" 直达软卧车有专门的贵宾候车室,他却把她送到普通候车室,陪她站在人堆 里不走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 我都到候车室了,一会儿就能检票上车。这儿人这么多, 你先回去吧,你的车不也快要开了么。" 他凭着身高优势眺望人群外的检票口:" 还有半个小时呢,急啥,送你上了 车我再走也来得及。" " 反正你也没法过检票口……" " 刚才顺手买了张站台票。" 最后他一直把她送上了车,还站在站台上没走。她坐在车窗边,火车启动的 时候,他好像跟着跑了几步,但随即觉察到这个行为很蠢,停住了脚步。当她意 识到应该挥手道别时,火车已经出站了,他的身影被铁道边巨大的柱子挡住,看 不见了。 手机响了,来了一条短信,是邹瑜:" 上车了吗?人多不多?" 她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玻璃上映出自己影影绰绰的脸,晦暗不明。她对 着那条短信看了半天,最后回道:" 卧铺车厢十一点就要熄灯了,我关机睡觉了 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