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同意。”这跟梁启德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首次以默契的合作者的身份向许 冠今夫妇表示了由衷的感谢。然后,两人沿楼梯去杨明山的家。 听到许冠今的家门“嘭”地一声关闭,李荷悄声对梁启德说:“我才发现周政 是个高人,她以感谢你想到许冠今难处的方式,把经济赔偿的路堵死了。我还真不 能轻看她。” “我在等你们哪。”楼上传来杨明山的招呼声,他的手里拿着一瓶进口的指甲 油,笑眯眯地把他俩迎进门。 张玫菊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腿搁在另一张椅面。一双雪白的小脚仿佛艺术品 似地展现在二位领导的面前。“你们先坐。”杨明山把他俩让到沙发上,“马上就 好。” 当着梁启德和李荷的面,他用小刷子把瓶里的指甲油均匀地涂在了张玫菊的脚 趾甲上:“有什么办法呢?她是个时尚的女人。”与张玫菊长时间的婚姻关系,他 把自己培养成了全能的丈夫、溺爱着她的“爸爸”,并且按她的意愿布置着家里的 一切,顶着天花板的柜子里塞满了张玫菊永远也买不完的衣服、鞋帽和各式的箱包。 一切都属于张玫菊,而他只是张玫菊的丈夫或者需要时的“爸爸”。 但他非常知足。尤其是当李荷亲自宣布,“张玫菊,你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到 护理部当主任”的时候,张玫菊从椅子上腾空而起,落在檀香木料的地板上没多久, 整个身体仿佛襁褓里的婴儿,偎在杨明山处长的怀里。她旁若无人地张口闭口亲爱 的,感谢亲爱的,一路顺风地把杨明山体内的每种感觉细胞的潜能都甜蜜知足到了 极至。他甚至俯下那颗情愿为她而生的头颅吻了张玫菊,“我们是一体的,这跟氧 和氢加起来就是水的道理一样简单。” “二位,能给口水喝吗?”吃过油炸麻花,梁启德口干得很,“现在。”他催 促道。 杨明山不情愿地暂停来自真实体验的美好时光。他从厨房里搬来一箱子矿泉水, 整箱的可口可乐和一壶煮沸了的哥伦比亚咖啡。 这回,李荷没把自己当外人,申请了一个杯子,喝了这一天的第二次咖啡,这 才从杨明山夫妇酿成的“伊甸园”的感觉中回到现实。 “张玫菊,你的运气非常好,与杨明山处长千年修来共枕眠。”她尽量地使用 骚客文人做文章时用的字眼,“但是——”张玫菊插话道,“但是我有很多的优点, 也有一个小小的缺点,我想让梁院长猜一猜,我说的小小的缺点指的是什么?” “不清楚。” 张玫菊觉得梁启德的回答不够诚恳,但是,她贵有自知之明:“缺乏涵养;我 小小的缺点是缺乏涵养。” 李荷的眉头皱了起来:“杨处长,管理好没有涵养的妻子是能力;可是没有涵 养的妻子现在要走马上任,管理几百名护士啊。我……”她犹豫着是否把担心表示 出来时,与梁启德的视线接触,欲言又止。既然定下来的事,何必在与杨明山夫妇 的关系中再次留下阴影。况且,这事本身就是遵循着调动杨明山积极性的“游戏规 则”。 “潘小松大夫在市立医院的口碑还可以。他的妻子杨立旋的口碑一般,最近因 为红包的事跟医务科闹得很僵,”看来,杨明山已经主动地插手这件事,他提醒梁 启德,“把杨立旋调入人民医院,会不会有负面的影响?” 如果提起活着的每一个具体的人,一定会被这个人之外的许多人列出一连串的 错误和缺点。如果因这种原因而弃用具有高水平专业的人,梁启德还会有选择吗? “术后,她已经把红包退给了病人的家属。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待。我需要 合格的医生为心脏手术承担责任。” 梁启德的话音刚落,李荷便质疑道:“启德,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她的声 音突然变沙哑了——非常无辜,好像在夏季的炎热的天气里被寒流袭击了,“你们 配合得如此默契,把这事进行到如此的具体,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沉寂中,张玫菊咧嘴笑了:“各位,我准备了一首不太成熟的小诗,献给曾经 的恋人梁启德和李荷。”她踱步到最最亲爱的杨明山处长的背后,双臂绕着他的脖 子柔声道,“你是我的谁;我到底是你的谁?你为什么非要知道所有的一切啊一切! 难道你真的不想做女人了?啊——这真让我困惑,伤心和失职。没能阻止你成为偏 权型的中性人。我曾经的恋人,请你睁开明又亮的大眼睛吧,带着你的雌激素、古 木器、咖啡和恋人的感觉、允许我发挥智慧、责任和人道主义精神吧。” “精彩绝伦,玫菊,你还有这本事。”张玫菊并非是昙花一现的才华让杨明山 又一次感到了甜蜜知足。 “无聊!”李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玫菊,然后笑了。 梁启德觉得时间不早了,该撤退了。走前,他叮嘱张玫菊:“别让李荷院长失 望,她信任你的护理专业水平。我们把人民医院的半边天交给你了。” “放心吧,梁院长,请放心,李荷副院长,我张玫菊有一个小小的优点:‘给 点阳光就灿烂。’我是谁呀?我是张玫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