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一夫一妻制终老一生 我暗地对马氏不以为然,她有点不入流,比如她穿的中式短袄,怎么显得那么 不高级:火红的底子上黑的团福字,俗得缺乏个性。马氏热衷炫耀,家中趁一块手 巾,就想跟人家的整匹缎子比试……我看着着急。她的美容卡也成了显摆条件之一, 不像过上几年好日子的人。 吕渡夫妇就像一对连体婴儿,形影不离,看起来恩爱情深,不如说是马氏监督 严格的结果——贴身紧逼型防守,惟恐吕渡如当年的自己一样移情别恋。因为马氏 的原因,我从不调戏吕渡,免遭不必要的怀疑。 我代表工作室全体女同仁,向吕渡表态:“我们知道,你既可远观,又可亵玩 ;也知道,要把你当作玻璃罩下的珠宝。我们决不碰你,因为我们知道,你身边埋 着敏感的防盗器。” 搞不清楚吕渡为什么对马氏言听计从,也许她有秘而不宣的闺房柔情?马氏的 确会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比如,她买“装点生活”丛书,专门学习编织盘 扣。 马氏会做一件只有日本旧式女人才从事的家务:她亲自给吕渡系鞋带。吕渡当 然不必为此心怀感激,因为马氏系的是如意袢或者各种复杂的中国结花式——以防 趁她不备,吕渡脱衣脱鞋,上了别处的床。每天回家,马氏亲手解开如意袢,有没 有人拆动绳结,她一望即知。这招真绝,比密码锁还灵。吕渡的鞋带被喻为“贞洁 鞋带”,马氏应该为此申请一个专利。 我想这个马氏思想可真够简单的,跟个中世纪基督徒似的,还非得脱鞋吗?她 就不怕培养出吕渡多样化的做爱习惯?换个体位,马氏设置的障碍迎刃而解,哪儿 用得着光脚? 吕渡的如意盘花鞋带被众多兄弟引为笑柄,白生生为此乐不可支,当作婚姻教 训来看,并坚定了自己的多偶政策。“民谚说得好:别在一棵树上吊死,”白生生 继承并发扬了民间智慧,“只要找到两棵树,那你就不是上吊,而是上吊床了。” 想想也是,人生的折磨与享乐,往往一念之间……植树造林,受益无穷。 吕渡忠心耿耿的样子,多少让我们替他不甘。吕渡说,他哪儿敢像白生生那么 为所欲为?“唉,老婆的法网,不疏不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哇。鸟飞过还 要留下影子呢,何况我是一只体形偏大的鸟。” 白生生建议:“笨,你不会专门挑阴天行动吗?留什么影子?” 白生生总结一条真理,馈赠给吕渡,其言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三 暮四。” 白生生的理论依据充分。哺乳动物中,能够坚持一夫一妻制终老一生的,不到 百分之三,且多发生于鸟类之中。 当科学与社会要求相矛盾的时候,人往往就成了牺牲品。而他白生生,要始终保 持个人立场。所以,他不是发乎情,止乎礼;他是发情乎?止乎非礼。 我有一次虚心向白生生请教,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差距如此之大。他能一爱再 爱,像一块神奇的不溶香皂,一次又一次跳进恋爱的滚水之中,再捞出来,依然毫 发无损。我为什么一旦爱了,就很难从中挣扎出来,为什么不能挥手别过,就相忘 于江湖而了无挂碍呢?设想我对曾经爱过的人不再爱了,我甚至会愧疚——这能概 括为我的守旧陋习呢,还是怀旧美德呢? 白生生坚决否认这是贞洁美德,他告诉我:“之所以愧疚,是因为你的乌托邦 理想,你以为爱情永久而自己却无法坚持。你错就错在从没有把爱当作活着的东西。 只要活着的东西,就会走到尽头,就会死。假的东西才不死,天天等着被歌颂。你 为什么不尊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当它死了,你为什么非要抱着尸体不让它下葬呢?” 说这话时,时值腊月。大冷的天,雪花纷飞,白生生穿得那么少,我怀疑他是 靠胸毛取暖的——里面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黑色紧身猎装,闪着皮质的油光。 我刚看过电影《ⅹ 战警》,白生生穿得加上长得都像个演员,容易引起我的联想。 他不是X战警,他的威力更大,能演ⅹⅹⅹ战警——三级片,限制观众年龄。 “你是不是和所有女人都能上床?”禁不住好奇,我终于问白生生,我想自己 暗怀了讽刺的恶意。 “当然。”白生生坦然回答,“从能力上讲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