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猪宝贝(3) 天真无知的幼年时期,我曾一把拉开猪宝贝的松紧带,低头观望过他的私人宝 贝——我没有羞耻,没有激动,它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年代久远,我的记忆被清洗, 我已想不起旧物模样,好在这避免了尴尬,我今天也没有了参观兴趣,他对我来说, 几乎没有性别意义。 除了见识生殖器官这么突破极限的行为,大学暑假见面,还有一次……事实上 我和猪宝贝对此都有悔意,以至两人坚决闭口不言,仿佛从未发生。我们试图亲吻, 仅一次,感觉岂止不妙,奇糟。连一丝心神荡漾都没有,我知道那是两片嘴唇,那 是两排牙齿后的一条舌头——纯粹是两个部位之间的物理接触,毫无化学反应。我 相信猪宝贝感同身受,倘若美好,他不会再无尝试的兴趣。当两张嘴分离,我们俩 的目光分别他顾,然后尴尬而自嘲地,相视苦笑。自此,就像打了一针疫苗,我们 再没有了两性交往中那种秘而不宣的可能性。 别人看见我和朱墨来往频繁,走到街上都勾肩搭背,电话里用词色情,难免误 会。他充当过我多年的绯闻男友。后来大家也明白了,像我们这种把底牌翻出来, 反而没有什么私下秘密。太熟的人不能入爱情的戏,进入不了情境,会笑场的。和 朱墨完全不可能,跟乱伦一样不可能。有好事者跑到朱墨那里查问我们的传闻,他 跑来抱怨:“你让我背黑锅也行,可你也得长得好点呀!”我气结,当场想给他好 看,实际效果却是面目更难看了。有时耳闻我和猪宝贝自己都不知道的感情进展, 我们又配合剧情,人前人后,作着深情款款状。 私下里,猪宝贝放言:“我要好好留着你,留着你要使一辈子呢,这种深情怎 能舍得让男女之事草草毁了?我要把你收藏起来。”“哎,你就把我往馊里搁吧。” 到了三十岁,我发现自己有一种神奇的本领,能把周围男性以及自己演变为中 性。无论以何种形式开始,演变到后来,我与他们都去除了男女意识,变得亲如兄 弟,或者淡如君子。我一直以为这本领与生俱来,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可取之处还 是可悲可怜之处。男女之间有情而无性,说明他们存在着禁忌,说明亲密的不充分 和不足够。可到了肉体巅峰,再想有所为,方向就只能后退了。我给自己的解释是 :宁愿保留继续深入的可能性,而不是退后的必然性。所以我们挥手相忘于江湖。 看到众多讨论,认为男女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友谊——说这话的人荷尔蒙和力比多 分泌得与我辈不同。我们不是对每个异性都有感觉,别人同样,当然就有和爱欲扯 不上关系的一对男女。 暗自回想,也许我的自我中性塑造是得益于和猪宝贝的交往?或可算作异数, 我和猪宝贝之间对话古怪,通常只有两种方式:不是互相恶毒贬损,就是相互肉麻 地表白对于对方的非分之想——这种肉麻建基于彼此的了解和信赖,因而默契长存, 谁也不把恶毒或肉麻的话当真来听。 朱墨坦言,只能和我搞怪,无法想象和我做爱——“那不真成了一朵鲜花插在 牛粪上。” 对他恬不知耻的比喻,我即刻反击:“呸,啊呸呸呸,呸你满脸黑。你那小兄 弟还称得上‘鲜花’?不够‘鲜’,倒是够‘花’的。别说做爱,我都不敢设想跟 你接吻……我怕传染口蹄疫!” 假如心情好,我会主动向猪宝贝示好,建议他献身给我。写小说常遭遇障碍, 我活得单纯而乏味,没有复杂的生活经历,没有经历我写什么,怎么写?当然大多 数作家靠的是想象,也没有什么生活,顶多有些性生活而已,可人家也能洋洋洒洒 下笔万言。我不行。没有丰富的人生做底,我的用字都单调。没有阅历成为写作上 的致命伤。以前侥幸写出了几个字,相当于自家后院里打井出水,已是格外幸运, 还能指望它出石油吗?现在只能从井底舀出一碗浑汤,我枯竭了,需要补充。采阳 补阴,就从猪宝贝开始。 于是我对曾经也喜欢过文学的男青年朱墨提议:“为了在文学上有所建树,我 必须体验各种经历——所以我也需要体验堕落。我堕落的理由是非常正义的,非常 有益于人类精神建设的。现在,我的堕落需要你的配合。我暂时找不着别人,先拿 你凑合。朱墨同志,不要紧张,你不是献身给我,你就当献身给文学不成吗?” 猪宝贝被我蓄意强化的色迷迷的眼神和花言巧语弄迷糊了,他犹豫了半晌,才 反应过来:“那您看这样得了,我还是直接献身给文学吧,省得麻烦您过遍手。” 虽然猪宝贝的话略伤自尊,我还是没有计较,并表扬了他的反应速度:“不错, 你真是一个有慧根的人。” “不,我没有慧根,”他谦虚地回答,“我有尘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