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豹子是个能承受高强度体能的户外领队,但这不影响他成为居家男。 自从豹子成了我男友后,我那不近人间烟火的家终于有了点暖气:只要他来一 次,我的冰箱肯定被食物填满,我的小厨房也会被油烟污染,还有我的餐具茶具也 会见一下天日。 其实我本来也是爱做菜的,还爱烤蛋糕,而且技术还不错的呢。只是,在善待 自己方面,我始终没学会给自己一个人做东西,然后一个人吃,然后悄然无声地洗 碗抹灶台。没觉得那是情调,反而觉得凄凉。 豹子来了,他的破车里总有从超市里搬来的熟食蔬菜海鲜牛奶,还有大筐的水 果和大瓶的矿泉水。我看着他扛上拎下的,感觉这生活有点像小两口的日子。 我有些发慌。怎么才两三周就跳过了谈恋爱的炙热阶段,急转直下到了居家过 日子阶段了?而他,他也真把自己当作男主人了。 有一件事情看起来功德圆满,但是千万千万不能去做:给大龄女做媒。我觉得 自己的性格够阳光了吧,最明显的证据是没得当下流行的抑郁症,但是,就算是我 这样没达阴暗级别的大龄女,没男人时恨不得求爷告奶随便哪里要个人来都行,可 真有个男人在我身边时,又举棋不定嫌这嫌那。 真的,大龄女的心态超级复杂,没男人时觉得任何一个男人都好,有了男人呢, 琢磨比较的心思远超过小女生。而且,所有的算盘都是打得寂静无声,在一点不显 征兆的情况下会掏出最后一张牌,一言定乾坤。不像小女生,整天把个“我不要你 了”挂嘴上,看似非常不牢靠但是赶都赶不走她。 是的,我这个大龄女,在与豹子的看似还算恩爱的交往下,却是在深深的谋算 :他比我小,无论生理还是心理,现在,我三十出头,看起来还不老,但以后,我 四十岁以后的日子,他还能给我安全的感觉吗? 未雨绸缪没错吧,何况对如今都市里的男人,哪个女人敢打保票说自己的老公 我相信?你去相信吧,你越相信你就越白痴!这年头,抱有理有据的怀疑态度,总 比起自作聪明的盲目信任要来得正常多了。没办法,被现实逼的。 我这只在爱情路上开始茫然和迷途的羊羔,很想在婚姻活圣经小叶那得到些指 示和警醒。可想想后,又算了。 小叶开口闭口的“后备”, 我的旧爱林森,在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了一线微弱 的希望后,他消失得无影无踪。近半年过去了,小叶的孩子都快要生下来了,我都 要当上教母了,他那里依旧不现一丝阳光。幸好熟女已历经沧桑,对男人的承诺已 经有了免疫,没太把他的离婚计划和约会预约当真,此时若碰上个像纪晓芙或者顾 曼桢这般心思缜密又多情认真的女人,还不是天天夜里以泪洗面心如刀绞了。 所以,活圣经小叶的话有时也不靠谱。 看来,我的问题,归根到底,是因为缺少安全感。大龄女的终结性问题。 给我带来生活变化的世外桃源一行的驴友们,继续着他们不知情的使命:把我 的生活弄得更动荡更丰富。 聚会是在吴山广场边的一家饭店进行的,黑狼和另一位驴友“幽灵”是发起人。 在约定聚会时间时颇费了些力气,因为豹子通常要在周末带队,所以只能选择非周 末,于是有人推来推去。黑狼愤怒:“好了伤疤忘了痛,还说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呢, 周四晚,我们的领队等候着,你们爱来不来!” 结果所有人都到齐了。 像所有有些俗气的聚会一样,满满两大桌人,一见面是三大杯。这见面礼把我 砸得有点晕。黑狼凑近我耳边:“接下来的酒,我替你喝。” 我有点尴尬,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三周前的我了,不再是自由身啦,所以,谁替 我喝酒,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说句实在话,若能在驴友中交几个合得来的朋友,我觉得真是生活中的收获和 乐趣。驴友最初是因为一个共同兴趣走在一起,若有幸还经历过共患难,并且接下 来发现话语还投机,那就真可以当以后的长久朋友了。驴友的聚会通常没功利性, 驴友的聊天不需要小心翼翼。像黑狼,言语很坏,但心眼很好,后来我才发现他其 实有太太,可是谁会介意在让人心慌的夜晚我曾紧紧搂过他的手臂?因为我们是驴 友,出门了,上路了,就是一个团队。这个团队里,若有一个人出了事,所有人都 要担责任。 驴友们敬酒喝酒,聊天大笑。豹子是被敬得最多的,除了被每人感谢了一遍外, 还被缠着问下一条探险路线在哪里,他们还要跟着他再去。 “我看见,最多的时候,他一人背了4 人的包!” “我在快饿昏的时候,他递过来一块巧克力,那简直就是救命的呀!” “对呀,我们都累得不行了,他还在巡夜,要是我,绝对趴下了!” 巡夜?监听吧!我回头对豹子偷偷坏笑。 不过,今晚看到我的男友这么受人欢迎,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大家喝多了,开始乱吹牛了。 这时幽灵看着我,问:“哎,美女记者,我上周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是不是 应征一个什么富豪的征婚了?” “是的,我去了,不过不是应征,是暗访。” “哦,暗访……反正你去了,是吧?你来描述描述,富豪是怎样显摆的,我们 乡巴佬听听也好长见识。” 我有点不快,他显然不相信我的话,而一桌的其他人都好奇地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好奇看我,不是因为我暗访,而是因为我去应征富豪的征婚。 “我都写在文章里了,杂志都刊出来了。”我说。 “哦,那富豪身旁,是不是有很多女人傍着的?”幽灵又问。不知道他是真好 奇,还是喝多了。 “我不清楚。”我说。 “你不也是其中一个吗?”他这话就说过分了。他可能仇恨富人,仇恨富人左 拥右抱二奶的丑态,所以,他也顺便仇恨我了。 黑狼过去拉他,一桌人有的轻笑以设法调节气氛。我坐在那,脸上没表情,但 桌子底下的拳头被我握得紧紧的。 这时候,豹子站起来,搂住我的肩,拥着我,一起走到幽灵旁,对他说:“她, 是我的女人。你可以打我巴掌,但你必须要向她道歉。” 一桌子人愣在那儿。不,两桌子所有人都愣在那。 “她,是我的女人。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女人。女人……” 豹子的话在脑中久久地回响。 有人称女友为宝贝,为老婆大人,为亲爱的;有人称老婆为太太,为夫人,为 大令……而豹子,称我为“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是那个属于了他并被他终生保护的人,是那个属于了他之后就绝不 允许被外人欺负和侵犯的人,是那个属于了他且一旦被外人侵犯了,就不惜任何代 价也要保卫其尊严的人,因为保卫女人在他心里甚过保卫他自己。 我的眼泪突然簌簌而下。 幽灵酒醒了。他赶紧向服务员要了瓶白酒,倒到三个大玻璃杯里,说:“嫂子, 我说错话了,向你道歉!” 幽灵当晚是被黑狼扛回家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