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无以言退:生意做塌了(9) 塞外的初冬,天气已经很冷了,没有点炉子的屋里也是寒气逼人,冷风从墙 缝吹进来,灯苗呼呼地摇曳着。黄羊不在家,太春晚上连饭也没做,在油灯下一 边心不在焉地啃着焙子,一边翻阅着账本。 天气太冷了,太春从炕上掀起一条被子披在身上。他将最后一口焙子塞进 嘴里,直起身子,搓搓手,搓搓耳朵和脸又伏下身子去拢账。灯花跳了一下, 啪的一声,发出轻微的爆响。太春看见了,若有所思地扳着手指算计着……黄羊 走的时候说好最多半个 月回来,可已经是二十天过去了还不见人影儿,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哎呀……黄羊兄弟虽然为人豪爽,但有时候也难免莽撞,别是得罪了什么人…… 太春想到这儿,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忽然,门被推开了——太春抬头一看进来的正是黄羊!只见黄羊兴冲冲地闯 进来," 哥!我回来了!" " 哎呀,正为你担着心呢!" 太春跳下地,俩人拥在一起,高兴地拍打着。 太春端详着黄羊," 这些日子苦不轻吧,看看,又黑又瘦。哎,快说说,生意顺 不顺?……咋就耽搁了这么些日子?" " 顺!顺!卖了草料,我顺便把胡麻籽也收上来了。哥,我可是一家一家查 看的,全是上好的胡麻!所以就耽搁了几天。" " 好好,只要你人平平安安就好!" 太春从锅里舀了半碗热水端过来," 黄 羊,来,先喝口水。哥给你弄饭吃。" 黄羊回来了,冷清清的屋子立刻显得有了 活力,太春赶紧烧火做饭。他兴 冲冲地对黄羊说:" 兄弟,三天前哥就给你买了半只羊,今天给你吃手扒肉! ""好!" 黄羊盘腿坐在炕上,点上一锅烟香喷喷地抽着,高兴地说," 还是回家 好啊!" 说着话,太春从堂屋里取回半只羊,大块大块地剁开扔进锅里;灶里塞 进几根干柴,火呼呼地烧了起来。 太春说:" 后天初九,是个好日子,咱们的油坊开榨!" 黄羊:" 好!" 油坊按时开榨。黑糊糊的油坊内一盏麻油灯搁在墙上的洞洞里,窗户上严严 实实地挡了破棉被。 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地看到有几个人在干活。灶里火光通红,硕大的蒸 笼上热气腾腾。 油坊里面很热,一盘老土炕烧得滚烫,屋子里必须很热很热,否则不出油。 请来的榨油师傅穿得很单薄,在油坊里干活时只要一身油渍麻花的单裤褂;至于 那颜色,已经被油污浸渍得面目全非。有时候干活儿热了就干脆脱得只剩个肮脏 的裤头,反正油房里没有女人。只是出去小解时,才披一件破棉袄,趿拉个鞋片 儿,来去匆匆。 榨油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先说这" 油榨" 。" 油榨" 要截取整根的杏木或 者榆木,打磨光滑了,再一凿一斧地在中间掏开槽子,然后箍上铁箍,安置在笨 重结实的木头架子上。 太春的油坊是租来的,两架" 油榨" 竖在油坊污黑的墙下,每一架都有一丈 多长,由于年深日久地被麻油浸渍着,显现出一种油汪汪、湿乎乎的紫红,给人 一种很古老的感觉。墙角安放着一口乌黑的大炒锅,足有半铺炕那么大。这种锅 不深,呈斜坡状,据说一次就能炒一斗胡麻。炒锅与土炕是连着的,那炒锅一天 要炒上千斤油料,那炕的滚烫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了。 炒锅旁,太春和大师傅在炒胡麻,烟熏火燎的。太春赤裸着上身,挥动炒耙, 头上脸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 屋角有一盘石磨,一头被蒙着眼的小毛驴绕着磨道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地走着, 细碎的蹄声踢踢踏踏地不绝于耳,黑糊糊的油坊显得有了些许生气。这时,油料 变成了稠糊状的东西,深褐色,油师傅接了,又搁进笼里去蒸,叫做蒸" 葛" 。 终于要开榨了。先把剥好的青麻一绺绺密密地铺在油槽里,然后把蒸好的油葛倒 进里面,再用留在外面的青麻把油葛严严实实地包起来,于是油槽里的那些油葛 就形成了一个个" 油包" 。 油师傅把一块块结实的木楔子塞进" 油包" 间,黄羊和赫连赤膀露臂地举着 榔头使劲地砸着油楔,嘴里发出" 嘿!嘿!" 的声音。" 油包" 一点点地挤紧了, 香喷喷的胡麻油顺着油榨底部的沟渠缓缓地流了出来。 炒锅里的胡麻快熟了,大师傅扔几粒胡麻在嘴里嚼嚼,喊道:" 出锅!" 太春快活地应道:" 好嘞!出锅——" 二十天后,黄羊收来的一万斤胡麻变成了金黄金黄的胡麻油。塞外的天气说 变就变,西北风呼啸着。太春和黄羊拉着平板车给客户送货。天上飘起了雪花, 太春和黄羊的头上却是冒着腾腾热气。 晚上在三义泰后堂,炕上的灯苗儿被吹得摇来摇去。太春和黄羊用破布条 堵好了窗户上的缝隙。太春对黄羊说:" 快,钻被窝,被窝里暖和!" 俩人 钻进被子。太春从枕头下摸出个小本本," 黄羊,来,你接着教我说蒙古话。" " 哥,要不咋说你灵气呢,这才几天,眼面前的话你都学得差不多了。" " 艺多不压身,将来做买卖用得着。" " 你还真想做个两条舌头的买卖人?" " 别 说两条舌头,三条舌头也是人做的!我在心里谋划了不是一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