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春末夏初的周日,地铁通往国贸大楼的通道里,俨然少了平日里那熙熙攘攘的 人群,偶尔走过的人,在空旷的一排排广告画间,留下了长长的脚步声。粉色娃娃 装、牛仔裤的我,可没有着装看起来那么闲适,而是一手挽着蓝色包包,一手紧握 着下午会议的文件资料,急匆匆地从广告画前穿过。 下午的工作会议临时多加了一场,这让第一次代表单位组织这种重要会议的我 显得更加紧张,或者说是更加兴奋。眼看着表上的指针逐渐指向3 ,我更是加足了 马力。 视线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手拿资料袋的白衬衣男人,那男人慢慢地走着,一边 走一边还在慢慢欣赏着某幅广告。于是我脑中不禁浮现出以前周末老是陪男朋友来 这座楼里加班的种种,紧接着脸庞却呈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又是一个国贸周末 加班男,你们的生活不过如此罢了,呵呵。" 其实也仅仅是给自己一点点心理优越 的慰藉,粉色与白色的距离渐渐缩短,当最小距离只有一尺的时候,我不经意地用 余光瞅了一眼那件白衬衣,便又踩着烽火轮前行了,心里隐隐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紫 色。 三点到四点的会议,很快在热烈的争论中结束,送走了相关的领导,我显然已 经错过了四点会议的" 入场式" ,蹑手蹑脚地推开会议室的房门,轻轻地坐回自己 的座位。屋子里面除了为数不多的全程参加所有会议的熟悉脸孔,更多的是一张张 陌生的面孔--来自另一个主办方尚世集团的扩大范围的参与者。不过这一切也只是 构成了一幅背景,因为会议桌对面赫然坐着那件白衬衣,他频频和身边的同事交换 想法,只是视线完全没有落到我的身上。我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于会议的种种建议, 可是视线却始终离不开那抹白色。" 怎么是他呢?真巧!" 之前那淡淡的颜色渐渐 变浓。 工作还在继续着,紧接着又跟第三拨人讨论另外的事项,忙碌得让我根本没有 时间停下来去和白衬衣交换一下名片,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记得那种奇怪的感觉, 只记得那张陌生却很快熟悉了的脸。工作繁忙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就像它能让 很多失恋的人忘记痛苦,现在它也能让爱恋的人暂时放下冲动。普普通通的一个周 日,就在风风火火的筹备会议中过去了。迎接我的是即将来临的一天半--辛苦了小 半年所期待的会议终于就在眼前。 开大会,永远都是那么热闹,那么熙熙攘攘,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的代表 汇集在一起。可是我们单位只派了我一人负责这个会议的大事小情,所以我得像一 个细心温和的幼儿园阿姨周到地照顾每一位来宾,生怕哪里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会间人来人往,白衬衣与我又有过几次擦身而过,可是我俩身边都有各自需要 陪同的人,依旧没有说话,哪怕是对视的机会都没有。 这天夜里,已经折腾得很晚了,我便没有回家,和早因为合作筹备而很熟悉的 尚世集团的女孩韩瑜一起住在了酒店。卸下白天疲惫的妆容,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 当然是聊天,即使疲劳也是难以阻止唠嗑的发生。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起了白衬衣 的事,想多知道一些白衬衣的情况,哪怕只是名字,哪怕只是年龄。韩瑜对他知道 得并不多,因为尚世集团实在太大,而她又是新来的。不过,还是终于知道了他叫 " 周林" 。闭上眼睛,构想着我们邂逅的种种方式,想象着他对于我是否会一见倾 心,是否会有一段浪漫的传奇。虽然经历了第一任男朋友的绝情抛弃之后,早已习 惯了单身生活的我已经对男人失去了信心,但是周林的出现却奇迹般地给了我做梦 的动力和勇气。带着浪漫的童话,挂着丝丝笑容,进入了梦乡去继续完成那些美好 的设想。 第二天上午,我自恋地穿上了新买的小礼服,走上了闭幕式的主持人讲台。" 站在这里真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下的每一张脸,也包括周林的。" 我一边流 畅地串着词,一边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右边后方的周林身上。不过我应该掩饰得还 不错,让观众们没有觉察出那种视线在某个人身上刻意停留。 会议结束,陆陆续续地送走一些嘉宾,当回到酒店取东西的时候,韩瑜便告诉 我周林已经离开北京回上海了。那些紫色的梦的泡泡便一个一个地破了! 春末夏初,又一次来到北京,拥挤的人群和林立的高楼,看起来和上海并无不 同,只不过干燥的空气中缺乏了一丝南方的潮湿滋润而已。始终觉得,上海更有风 情,而北京,则更有豪情。 周日下午,提前从酒店出发步行去参加会议,我一贯喜欢提前出发,以防路上 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欣怡总是说她喜欢我对待事情严谨认真的态度,尤其是守 时的好习惯。我喜欢她的什么呢,美丽、得体还是优雅?这些理由都似是而非,或 许对于那样一个女人,任何单身适龄的男性都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吧,也就不必再 去考虑什么原因。会议完了,该去给她准备一份礼物,我提醒自己。 趁着时间还早,我决定先在附近逛一下再去会场也不迟,一个人享受一下难得 的悠闲和自在,调整好状态迎接忙碌的会议。 午后的国贸地下通道里,行人稀少,偶尔有穿高跟鞋的女人走过,鞋跟在地砖 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寂寞地回荡在带着一丝凉意的空气里,她们的心,是否也练得 如同那鞋底一般的结实和无情呢,我无聊地想着,通道两旁的广告画孤单地站在玻 璃后面,无人问津,时间还早,我边走边一幅幅地看着。 橱窗玻璃上闪过一个粉色的身影,这次我却没有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转过头去, 看见一个粉色的背影,急匆匆地在前面走着,和我一样拿着资料袋。" 仿佛踩着烽 火轮般急匆匆前行的职场新人。" 微微扬起嘴角,自己也曾经是如此的吧。 虽然只是筹备会议,到场的人却不少,熟练地挂上职业笑容与身边的人寒暄, 这就是所谓的职场了,各人自备" 面具" 若干,视面对的人、情况的不同取出对应 的" 面具" 戴上,至于面具的逼真程度,就要由各人自己慢慢修炼了,在摸爬滚打 中摸索总结。只是日子长了,自己也分不清楚哪个才是面具下的自己,摘下面具, 却不敢相信那就是真实的自己。 第二场会议刚开始进行的时候,对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粉色 身影闪了进来,在哪里见过她?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却并未发现相关的信息,于 是放弃了这个无聊的念头,继续与身边的同事讨论。 接下来的一天半便是"2008 中国汽车论坛" ,会议第二天上午,主持人居然就 是周日迟到的那个粉色小女孩,今天又是一袭浅粉的小礼服,她真的很偏爱粉色, 一头黑色的鬈发,站在那里像极了自己的小侄女最喜欢的芭比娃娃。看得出她是在 强作镇定,略显稚嫩的脸上犹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紧张和兴奋,偶尔忘词的时候会 懊恼地皱一下秀气的眉,说错字的时候会腼腆得脸红,她还没有习惯戴上面具,一 看便知是刚入职场。 会议在激烈的讨论中度过,中场休息的时候,偏头疼又开始发作,我端了一杯 咖啡,刻意避开人群,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站在窗前,看远处马路上川流不息的 车辆,阳光透过窗边的树叶缝隙照射进来,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微风吹过, 影子也开始摇晃,咖啡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头疼或疲惫的时候,习惯泡一杯咖啡, 浓烈的香气可以麻痹神经,振奋精神,深深地吸了口气,头疼终于稍稍缓解了一些, 我喜欢闻咖啡的香味却并不喜欢喝,即使在美国住了五年却始终无法放弃喜爱的绿 茶,绿色的茶叶似乎可以被热水重新赋予生命,在杯中再一次舒展身躯,淡淡的香 气从口中一路延伸到肺里,整个人便通透起来。 咖啡的香气伴随着温度的降低慢慢消散,喝掉残留的凉咖啡,焦苦的味道刺激 着味蕾,看看时间,差不多该进行下一场讨论了,我向走廊的尽头走去,打算找个 地方把杯子放下,转过一个弯,忽然发现" 芭比" 正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消防栓上, 低着头喃喃自语,不时还揪一下自己漂亮的黑头发,八成是在背稿吧,我悄悄地退 了回去,决定不打扰她,否则她又该脸红了,虽然这样真实的红脸很难得一见。 由于临时接到回上海的通知,会议一完我便匆匆赶去了机场,候机的时候,快 速地整理总结了这次会议的收获,这是我一直的习惯,不浪费任何可以利用的时间, 忙碌虽然会很累,却可以填充生活和精神的一切多余空隙,当在你不知道该如何挥 霍它们的时候,这很管用。 飞机腾空的瞬间,轻微而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我闭目缓缓靠向椅背,总是这样 匆匆地来往,总是在离别之中,离开沈阳,离开中国,离开美国,离开上海,离开 北京……却不知道何处才是归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