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龙凤杯摔碎了 红烛高烧。 丁浣溪在洞房中等李燃送客后回来。 街道上的传来更鼓声,她忘了仔细听是几更了。那些武林豪客和喝酒猜拳声已 停止,那出祝贺喜庆的戏也已经曲终人散。 李燃可能是在送客吧,长街上传来一批又一批马蹄远去的声音。 李燃交游广阔,他的新婚之喜,使江湖上各门各派的人从不同地方赶来道贺。 李燃和丁浣溪的新居叫“浣溪洗剑楼”,这是李燃在外闯江湖后回来歇息的家, 洗剑两字意指他不想让外人来此找他比剑。 更鼓响过一更一点,李燃未回来。 一阵悲凉的犬吠声自楼外传来。 一声“肉粽”的叫卖声从街上渐渐远去。 摹然,那悠长的吠声突地咽住,似乎被什么勒断了喉咙。 丁浣溪心中一凉,在这更鼓刚响的深夜里,她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萧杀之 气。 四周摹然间似乎完全静下来,静得好像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太静了,静得使窗外的风听来更萧萧。 在寂静中,她仿佛听到一阵短促的惨嘶声。 丁浣溪霍地站起,侧耳倾听,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房中烛火在刹那间晃动摇颤,光影明暗不定。丁浣溪的脸被红纱盖头遮住,这 使她更觉得好像有某种东西进了来,又好像有某种东西在盯着她。 这时她又仿佛听到一种似乎是骨骼被刀砍碎的声音…… 她惊疑不定,终于拂开脸上的红纱盖头。 一切如常,丁浣溪见到的仍是美丽的花烛洞房。 她告诉自己,也许是因为李燃还没有回来,她自己疑神疑鬼,所以才会产生种 种幻象。 她挽起袖握起案上的龙凤杯,由于心神不定,红袖边缘把其中一只龙凤杯扫跌 了。 正当她伸手要去抢接杯子时,却又仿佛听到有人闷声不响倒地的声音。她一惊, 那只龙凤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破碎了。 一阵不祥的阴影笼罩在丁浣溪心头上,她开始担心李燃是不是出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笃笃,当当。” 二更了。 红烛将残,丁浣溪仍不见李燃回来。 她越来越怀疑她是真的曾听过吠声中断,那诡秘如鬼魅的吠犬确是被人勒断了 喉咙。她也听到惨嘶声、骨骼被刀砍碎的声音、有人闷声不响倒地的声音…… 丁浣溪想开门出外看,又想:万一门一打开,见到室内室外遍地的尸体呢? 万一李燃的尸体也在其中呢? 一想到此,丁浣溪打从手心一直冷到足心。 她连忙告诉自己,李燃定会回来的。这七年来,李燃都如期赴约和她见面。李 燃从不失约的,何况今晚是她和他的大喜之日,她相信李燃一定会回来的。 她每次参能够等到他,这使她更迷信她坐在房里反而可以等到他。 案上的红烛转眼即将烧成灰烬。 丁浣溪最怕见到蜡炬成灰的情景,她连忙再燃上一对新的龙凤烛,让红烛再次 高烧。 只是,她还是想到她在新婚之夜打碎了其中一只龙凤杯,打碎一只龙凤杯令她 一直无法释怀,她觉得她很对不起李燃。 “笃笃笃,当当当。” 三更了。 室内室外死静一片,丁浣溪听到楼下后面厨房有一扇门似乎被风吹开了,在深 夜里咿哑作响,却一直没有人去把门关好。 丁浣溪全身因恐惧而冰冷,等待的煎熬令她禁受不住,独自一人坐在洞房里呜 呜咽咽哭了起来。 她一面哭一面想,新婚之夜这样哭泣,会不会不吉利呢?想到这儿,她连忙把 泪水擦干。 如果三更一点李燃再不回来,丁浣溪决定要开门出去一看究竟了。 丁浣溪终于听到敲门的声音。 她的心兴奋如小鹿乱撞;她想,李燃终于回来了。 一会儿他进门,她一定要问他为什么新婚之夜让她等这么久。 在李燃还没进门之前,丁浣溪连忙照照镜子,掠一掠靠边发丝,再对镜子笑一 笑。 整理完毕,她整整齐齐坐在那儿,等待李燃进门。 推门的人不是李燃,是一位苍白的中年文士,中年文士带着一男一女进来。 只听中年文士道:“‘浣花洗剑楼’发生巨变,我们是来接丁姑娘的,请丁姑 娘马上跟我们离开。” “李公子呢?他在哪里?”丁浣溪问。 “只要丁姑娘跟我们回去,自然就会知道李公子在哪里。”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丁姑娘到了之后自然会知道。”仍是同样的回答。 丁浣溪还是不放心跟这三个素不相识的人离开。 中年文士又道:“‘浣花洗剑楼’如今只剩下丁姑娘和绣床上的尸体,丁姑娘 再不走,以后李公子会责怪我们把丁姑娘一人留在洞房里让丁姑娘受惊。” “你胡说!”丁浣溪声音都变了,“绣床上怎么会有尸体?” 她移步走向红绣床。 她还没走近床前,就被绣床上的景象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丁浣溪身子发抖,她记得在二更一点之前,她还坐在红绣床上等李燃回来,那 时床上的红罗帐并没垂放下来。 这具女尸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躺在床上的? 是不是她从床上移到案前坐的时候,有人把这具女尸放在床上? 到底是谁的身手那么好,竟然乘着她在房里,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放在床上? 丁浣溪无法再心平静气的细细想,她耳中听到中年文士又道:“‘浣花洗剑楼’ 上下已空无一人,丁姑娘再不跟我们离开,恐怕就会有危险。” 丁浣溪问起他们的姓名,中年文士道:“我们只是奉命来接姑娘。” “你们奉谁的命来接我?” “丁姑娘到了之后自然会知道。” “为什么李公子自己不来接我?” “丁姑娘到了之后自然会知道。” 无“丁姑娘到了之后自然会知道。” 论丁浣溪怎么问,中年文士仍是回答一句话:“丁姑娘到了之后自然会知道。” 中年文士叫随来的女子扶丁浣溪上轿。 轿帘低垂,一路上,丁浣溪听到远近鸡啼声。在料料峭峭的春晓中,连鸡啼的 声音也沁寒入骨。 在破晓时分,丁浣溪盼望能快见到李燃。 她一直想,中年文士在一见面时曾说:“只要丁姑娘跟我们回去,自然就会知 道李公子在哪里。” 她把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这句话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