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从前琥珀和室友躺在学校的草地上谈论英俊的男孩子,合唱情歌。后来她不与 男同事男客户发生纠葛,不轻易对某人说爱。 从前她可以为一张效果图中的某个细节和教授争论良久,她摆事实讲道理据理 力争酣畅淋漓。现在她对于上司的话都是一一照办,对与错只在于上司的点头或摇 头。学会了察言观色,及时调整笑容,说话之前便考虑后果。 也许这只是苟且的借口。 可除此,并无它途。生活教会我们的,大多数时候只是妥协。 之后,琥珀辞职,长途旅行。 而九凤多么不一样,她活得简单自由,抽摩尔、十指彩色蔻丹、漂亮张扬、风 情万种、哈韩。她喜欢阳光灿烂的天气和开得烂醉的花朵,活泼得像首儿歌。 她们在一家寥落旧租界某个巷口的红屋顶咖啡馆里相识,琥珀经常去金茂大厦 内的钢琴吧,也喜欢来这里。这家咖啡馆有着纯正的Espresso和满满一书架的《美 国国家地理》。当天琥珀刚忙完某个项目结题,不想太早回家,想进来坐着喝点东 西,好好地放松,事先她并不知道当天那里会有个行为艺术舞会。 琥珀把自己陷到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喝一小瓶金汤力,兴致盎然地看着舞会。 灯光绚目,厅内人声鼎沸,众人的喧嚣声滔天,太平盛世下的浮华。 她在这气氛里微微觉得有些迷离恍惚,注意到场上一个女子,她身穿黑色的阔 腿裤,走起路来飘逸如风,上衣是白色衬衫,系个漂亮的结子,非常地英气。她正 在巨大的白布上随意刷各种斑驳的油画颜料,制成绚烂布景,她画得没什么章法, 那些颜色组合起来,效果倒是惊艳的。过了片刻,她又将床单、破布裹成披风、晚 装、超短裙等衣物披在身上,在油画和枯树、废报纸、羊的头盖骨的背景前摆出各 种造型,时而是古罗马女神,时而是埃及艳后,时而是邦德女郎,那些看似粗糙的 道具,在她手里化腐朽为神奇。她穿梭在场上,妆容万变,笑容自然。 琥珀被她吸引,忍不住上前,凑近看她。 她发现琥珀,微微一笑,朝她摇摇手,算是招呼。 舞会结束后,那女子卸了妆,穿着白衬衫和橙色细格子长裤走过来,她的左手 带两个银镯子,细细的简单的款式,头发是红色偏黄的卷发,茂盛风情。她整个人 并不特别出挑,不是第一眼美女,但却带着耐人寻味的韵味,让人想要不断仔细端 详。 她走到琥珀面前,一股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真好看。” 又说:“我可 以坐在你旁边吗?”她像个孩子,永远直言自己的感受,包括批评意见,可没有人 恼她,只因她的直白可爱而率真,没有杀伤力。听九凤的节目久了,一听到她的声 音,琥珀就问:“你是电台的九凤吗?” 她轻微地一怔,随即笑道:“原来我的声音成了招牌。” 她扬手,叫来白衣的侍者,点了一杯金汤力。 琥珀喝的也是金汤力,也就是金酒兑汤力水,加上柠檬片和冰块。味道类似汽 水,入口时有股香气,是金酒的一点魂魄在飘散。她通常在想不出喝什么时就喝这 个。她在心情特别好或特别不好的时候才会挖空心思地选择饮料,并且要挑漂亮的 名字。 喝一小口酒,她微笑着说:“你可以叫我九凤。” 在熟识了相当久的一端时间里,琥珀才知道九凤的真名—辛夷。因为她永远都 在节目开始说:“你可以叫我九凤。” 如今社会,当一个中国人的名字可以是Daisy 、Lily或者John时,追究其真实 姓名并无多大意义。辛夷没有主动介绍,琥珀也就欣然不问。 便是这么相识了。隔了三天,辛夷主动打电话过来:“我是九凤,晚上有时间 吗,还在那家酒吧见吧。我想把照片给你看。” 琥珀去了。那次行为艺术舞会非常成功,照片中的九凤极风情。从此两人保持 很好的交往。有时周末,辛夷会给琥珀电话:“在干吗呢?” 琥珀永远回答两颗字:“补觉。” “你怎么整天死气沉沉的?才25岁,赶快艳遇去。” “什么叫才25岁?我18岁初恋至今,已是7 年情海沉浮,早就历经沧桑了。” 辛夷在那端大笑:“25岁正和历史上很多著名风流小寡妇一般大,别拿自己当 受伤羔羊。你自18岁开始做少男杀手已多年,还好意思装无辜?”她的周末比琥珀 要丰富得多:瘫在地毯上看动画片、韩剧,吃薯片喝可乐讲电话发短信,用脚趾按 键听天气预报。 在家里呆得闷了,辛夷会呼朋引伴吃饭泡吧。她是个很知道享受生活的人,活 得逍遥自在。逢上琥珀也有空的时候,两人约在常去的吧厅见面。通常是辛夷先到, 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她喜欢看漫画,看到好笑处咕咕笑,也喜欢时尚杂志,每有 测试题是必做的,如果结论很好,就会眉开眼笑得意洋洋。若是结局不妙,就会告 诫自己杂志都是唬人的。无论如何,她总有说服自己的方法。琥珀很喜欢她这一点, 辛夷的快乐能轻易地感染人,仿佛人生总是春天的样子。 有次琥珀问她:“你男朋友有你这么个活宝贝,一定整天高兴得不得了,是吧?” 辛夷笑笑:“哪儿呢。他最近和某个女生走得很近。” “你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