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可这次不同了,他身边的这个女子和从前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辛夷眼见着 男朋友一天比一天投入,时常神情恍惚,欲言又止,甚至半夜长吁短叹,夜不成寐。 “你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女人呢?你见过没?”琥珀问。到了这个时候,她仍 被蒙在鼓里,丝毫不曾察觉辛夷的对手是自己。 “见过的。就是因为见过,所以才让我觉得不可小觑。” “你爱他吗?” 辛夷站起身来,换了盘CD,沉默了一小会儿,哼了句歌词:“想起当天月明下, 两人含笑道傻话。”老歌行云流水地淌出来,她说,“两情相悦我经历过,太知道 是怎么回事。我却早已不能这样年轻地去爱去相信。和男朋友之间,亲情成分更多 些吧。但是叫我离开他,我不愿意。我觉得他就是彼岸,不想再有变更了。” 琥珀听着,突然想起辛夷曾经给她讲过的童年往事,那颗掉到地上的脏了的糖 果。幼时的辛夷发过的誓:是我的,一定得是我的。不是我的,如果我喜欢,也要 是我的。也许,她的男朋友就是那颗糖,好是不够好,但是辛夷早就认定的属于自 己的物件,因此不可或缺。辛夷是射手座的女子,她的性格也是这样,刚烈而分明, 极端狂野,如同射出的箭,笔直、不回头,充满一往无前的激情。 琥珀和陈燃仍在交往着,他的语调一贯温和,时常微笑,叫人几乎想象不出他 发脾气或者不开心的样子。那天琥珀加了薪,开心地给阿燃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 阿燃当时在辛夷身边,支吾了几句,还是答应过来。琥珀在电话这端听到,自 责了,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叫她放弃他吧,她舍不得,继续这么相处着吧, 她又时常会觉得自己不对,是在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子。 阿燃过来了,他心情不大好,两个人沉闷地吃了一顿饭,又去唱歌,阿燃的情 绪还是提不上来,虽然他们两人合唱情歌照样博得满堂喝彩,仍然有人用艳羡的目 光看着两人,说:“真登对。” 一曲《相思风雨中》之后,琥珀放下话筒,提议到江边走走,阿燃答应了。 那天晚上,阿燃说了一些自己的琐事,关于未来关于人生,迷惑中透露着不安。 他伏在街边的栏杆,久久地低落地讲话,琥珀不出声地听着,想起了他钟爱的那首 歌,忍不住哼唱,孤单的手,紧抱你的腰,像昨日正相爱的时候,你说今天以后不 必再见,也不必问候,曾经拥有,不要泪流……若果真心不可接受,或者不方便拥 有。 唱到这里她心里一凛:这首歌,太像征兆,不好。 阿燃也唱,然后说:“琥珀,我女朋友今天喝了很多酒。” “是因为你要陪我吗?” “是的。她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我几乎没有看过她失态的样子,可是她喝了好 多酒,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一杯接一杯喝酒。她以前从来不这样的,我担心她。” 空气顿时冻结一般,琥珀感到浑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往心脏最寒冷的地方流去: “我们伤害了她。”她是女子,她也是女子,能够感同身受地明白阿燃女朋友的伤 心。 阿燃沉默了很久,才说:“我需要做出决定了。” 琥珀没有回答。她没有祈求,也没有哀怨,她知道只能让他选择,不管是怎样 的结局,都只能承受。 阿燃慢慢地开口:“琥珀,你不要哭。”他伸手掠开琥珀额头上浅浅遮住一只 眼睛的头发,手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死命地抱住了她,手紧紧地插进她的长发里。 “琥珀,现在我们怎么办?”他喃喃自语,“我们怎么办?”他把她抱得那样 紧,那样紧,好象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再也不分离,那样紧绷绷地绝望。 琥珀用尽力气,挣脱他的怀抱,硬是抬头看着阿燃的脸,看着他那双总是温情 的眼睛。她突然有些悲哀和失望,这个双鱼座的男子,这个游离在两个女人之间的 男子。他是懦弱的,总是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虽然她爱上了他。 她转身离去。阿燃没有拉住她,风里送来他的话语:“琥珀,我选你。” 琥珀的背影一僵,没有回头。 那天回到家中,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将床头柜上的一只铅笔拿过来,在手 里转着,转一次,两次,再次。 这只铅笔是学生时代用过的,建筑专业经常需要绘图,这是必不可少的工具。 大学毕业那年,父母想让琥珀回哈尔滨,他们已经给她找好了一家设计院,琥珀没 有同意,还是留在了上海。 父母都不知道,毕业前夕,琥珀不小心被一片玻璃扎断了右手拇指的一根肌健, 拇指功能丧失,她瞒着老师同学和家人,独自上医院做了肌健衔接手术,其创口从 拇指到内臂缝了三十二针,从此再也无法拿起画笔,只能远离那么心爱的专业,她 曾经以为会以此谋生的技能。 也许真的有些事情,必须舍弃了吧。就像这只保留了很久的铅笔一样。琥珀将 它一折两半,从两段变成四段,又从四段变成了八段。 虽然她等到了结果。虽然阿燃说,选的是她。 可那又怎么样。他始终像条鱼,一条左右摇摆的鱼。就算和琥珀在一起,他一 样会对辛夷心存内疚,而留在辛夷身边,他又会忘不了琥珀。无论怎样,两个人都 不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