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政治课(19) 两个人终于来到了棉花地前。 田永茂问:“你怕农药吗?” 孔太顺说:“不怕!” 棉花叶子被太阳晒蔫了,白的花朵和红的花朵也都变得软软的,垂着花瓣, 颇像女孩子飞扬的裙袂。 孔太顺问:“这地能产多少棉花?” 田永茂说:“从来没有少过两百斤。” 孔太顺心里一算账,也就一千多元钱,要比养甲鱼收入低很多。 田永茂指着养殖场的围墙说:“那个洪小波,将这么大一片良田熟地全毁了, 也将这儿的好男好女给毁了。过去村里一个二流子也没有,现在遍地都是游手好 闲的人,等着天上掉面粉、下牛奶。他还想要我这块田,没门。” 孔太顺说:“有些人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田永茂说:“吃喝玩乐也是分工不同吗?我未出过远门,可心里明白,这围 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外甥儿,别看洪小波现在给你赚了很多钱, 可你的江山也会毁在他的手里。” 孔太顺说:“我哪来什么江山?” 田永茂说:“还记得小时候在大河里乘凉时,半夜里有人喊狼来了吗?” 孔太顺说:“记得,可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田永茂说:“还有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洪小波。洪小波自己成了 狼。” 孔太顺怎么想也觉得不像。 田永茂说:“人是从小看大,小时候大人都说洪小波不是块正经材料。” 孔太顺说:“大人们说过我吗?” 田永茂说:“说过,说你能当个好官,可就是路途多灾多难。” 孔太顺轻轻一笑。这时,从旁边的稻田里爬起来一只大甲鱼。田永茂上前一 脚将其踩住,然后用手捉住,看也不看一挥臂就扔到围墙那边去了。跟着一声水 响传了过来。 孔太顺说:“这儿经常有甲鱼?” 田永茂说:“这畜生厉害,那么高的围墙,它也能爬过来。叫它王八可真没 错,过去除非病急了,医生要用王八做药,人才吃它,不然就会遭到大家耻笑。 没料到世事颠倒得这么快,王八上了正席,养的人当它是宝贝,吃的人也当它是 宝贝。” 孔太顺说:“事物总是在变化。” 田永茂拍拍胸脯说:“可这儿不能变。” 这时,围墙上的塔棚里出现一个人,大声问:“谁往水池里扔东西了?” 田永茂没好气地说:“是我。我扔了一瓶农药。” 孔太顺在一旁解释说,有一只跑出来的甲鱼,被田永茂扔了回去。那个人认 出孔太顺,客气地招呼两句,又隐到围墙后面。田永茂说这围墙里的那些家伙, 总将周围村子里的人当贼,其实他们自己是强盗,将最好的土地强买强要去了。 田永茂自豪地声称,他们搞的威胁利诱那一套,在自己身上是行不通的。 孔太顺还在想着那个在半夜里喊狼来了的少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怎 么现在无人喊狼来了呢? 田永茂在自家田地里摸索了一下午,孔太顺不能从头到尾地陪他,他在四点 半钟左右就离开了棉花地,太阳太厉害了只是原因之一。他还有事要吩咐田甜。 孔太顺在田永茂家等了四十多分钟,才又见到田甜。田甜到朋友那里借了一本有 关女人化妆窍门的杂志。孔太顺趁舅妈不在场时,郑重地提醒田甜,如果她执意 将棉花地的三分之一转给洪小波,很有可能会亲手毁掉自己的父亲。 田甜不相信,还要孔太顺别夸大其词,吓唬她。 7 天黑后,小许开着“普桑”送孔太顺回县城休假。 一出鹿头镇,一辆“桑塔纳2000”就从背后追上来,鸣着喇叭想超车。小许 占住道,死也不让。孔太顺只当不知道,仿佛在一心一意地听着录音机里飘出来 的歌声。压了二十来分钟,“桑塔纳2000”干脆停下不走了。小许骂了一句脏话, 一加油门,开着“普桑”飞驰起来。孔太顺这才开口,都是开车的,要小许别再 同小袁过不去。小许振振有词地说,他这是替镇领导打江山、树威信。孔太顺要 他还是小心点为好,开车不比空手走路,一赌气就容易出问题。他心里却认同小 许这么做,有些人不经常敲一敲、压一压,他就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几钱,腰 里别一只猪尿泡,就以为可以平步青云。 车进县城以后,小许主动说,只要不忙,他可以隔天来县城看看,顺便汇报 一下别人不会汇报的事。孔太顺不置可否,叫他自己看着办。 孔太顺进屋后,月芳和儿子自然免不了一番惊喜。随后,一家三口早早开着 空调睡了。儿子想同孔太顺说话,却被月芳哄着闭上了眼睛。儿子睡着以后,孔 太顺才同月芳抱作一团,美滋滋地恩爱了半个小时。事后,孔太顺仰在床上做了 一个“大”字,任凭月芳怎么用湿毛巾在他身上揩呀擦的。接着月芳将半边身子 压在他身上,说起自己在鹿头镇发生了泥石流后,心里不知有多担心,她说她的 一个同学的爸爸,当年到云南去支边,遇上了泥石流。同行的五辆汽车,有四台 被泥石流碾得粉碎,车上的一百多人都死了,连一具尸体也没找到。孔太顺听说 月芳每天都打电话到镇委办公室去问,同时又不让小赵告诉他,心里一时感动起 来,两只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抚摸起来,心里又有些冲动的意思。 不料月芳话题一转,忽然问起镇里是不是有一个从地委下派来的女副镇长。 孔太顺就烦女人像个克格勃,想将丈夫的什么事都查得一清二楚。孔太顺一 推月芳,说自己累了,想睡觉。他一翻身,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孔太顺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才醒,睁开眼睛,见月芳坐在身边,还在 用湿毛巾在自己身上擦,他以为自己只是迷糊了一阵,听月芳说儿子已到外婆家 去了,连忙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外面果然是红日高照。孔太顺自己睡得香,月 芳却一直在担心,怕他睡出毛病,连班也不敢上,请了假在屋里守着。他瞅着月 芳笑了一阵,忽然一弯腰将她抱到床上,飞快地将她的衣服脱了个干干净净。比 起昨天晚上久渴后的重逢甘露的感觉,这一次似乎更尽兴。 月芳不停地在耳边说:“有了空调,夫妻间的感觉才是真的四季如春。” 孔太顺很爱听这样新鲜刺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