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长在宋庄的毛(1) 1 我要说,艺术家是一根柔软的鸡巴,只有在创作时才能硬起来,硬起来也只 是硬那么一小会儿,完事儿之后还是柔软的。我要说,正如鸡巴里没有骨头一样, 艺术家的骨质里永远是柔软的,鸡巴是靠充血才能硬起来,艺术家是靠激情才能 创作。 我要说,把艺术同金钱和政治连在一起,就像把鸡巴跟丑恶和强奸等同在一 起一样,是不公平的。我要说,人对鸡巴最不公平了,传宗接代这么大的事要找 它,排泄尿水这么脏的事也要找它……平时,人们见了它,就像见了丑恶本身一 样,这真他妈的有意思,真他妈的文明…… 2 1995年,当我们被宣布不准在圆明园居住的时候,大家还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儿,直到后来有的画家被弄到昌平去筛沙子,我们才感到什么叫做不可抗拒的力 量。一时间,大家就像被大炮轰散的鸟群,在北京四处奔逃。 我更像一只惊魂未定的小麻雀,四处乱飞。被迫离开圆明园后,我住过新街 口、积水潭、六铺炕、老虎庙、潘庄、来广营。最远的一次,我像个逃亡的北方 夷族一样,跑到了八达岭外的达子营。 其实,我那时就听说有很多人撤到了宋庄,他们不怕这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来宋庄买了房子,盖了画室,拿出了常住沙家浜的架势。可我那时还是一只胆小 如鼠的小麻雀,生怕扎堆聚众会再次遭到“大炮”的轰击,所以一直在北京四处 流浪,就是不敢来宋庄买房。 3 直到两年以后,也就是1997年秋天,圆明园的大部分人马都撤到了宋庄,再 加上两年来这里生活的画家们都没出事,我也就不再探头探脑,毅然决然来到了 宋庄。那时,我对漂泊不定的流浪生活早已厌倦,到宋庄买了房子,再也不用搬 家了,再加上我的哥们儿大多数都住在这里,所以自然有了那种回家的感觉。这 种回家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 由于我在圆明园那两年默默无闻,再加上我虽然在那里居住,却一直在美院 进修,所以在圆明园成名的那些艺术家同我熟识的人并不多。到了宋庄以后,我 发现,在圆明园住过,被驱赶过,仿佛成了一种炫耀的资本,所以我也就羞于提 及我也在圆明园居住过的往事了。我虽然也有幸被迫逃离,但那时我是个无名之 辈,人家鸣枪放炮根本就不是为了轰我这只小麻雀,我只是跟着受到了惊吓而已。 这就像一场精彩的电影,我只不过是那场电影里的群众演员。但是,我要说明的 是:作为一个幸运的群众演员,我却非常强烈地喜爱那场精彩的表演,我至今依 然对圆明园的生活和岁月无限怀念就是一个证明——我怀念圆明园旁那片宁静的 森林,怀念那片被称做公园的废墟,怀念北大漂亮的女学生,怀念福缘门西村45 号的小房东刚子,怀念那里的花生米、猪头肉和二锅头…… 4 两年以后我来到了宋庄,我这只探头探脑的小麻雀已被北京磨练成羽翼丰满 的老家贼。现在,我自恃感情饱满演技成熟,再也不想当群众演员了…… 5 宋庄艺术家戈溢日记: 二零零零年四月七日周五(晴) 花都开放了(有的已经凋谢了),黄的,红的,粉的。城里开得到处都是, 北京还是很美的,春天又一次来了,这让我感到自己又胜利了一次。 我不想对自己掩饰喜悦,桃红柳绿的上午我在公交车上如愿以偿地抢到了一 个位子。我坐在那里,心情舒畅。这和春天是一致的。车在走着,城市历历在目, 而交通有时阻塞,也好,这又令人更加清晰地看明白那些有待形容的风景。车里 拥挤的时候,我也会发现有些男人刻意拥挤某个女人,而女人又会刻意地强调感 受,哎呀!哎呀!女人唇红齿白,我相信这样的声音刺激了很多人。 春天的花和树语无伦次的,不分轻重缓急,但它就是如此地美丽和深刻,不 容置疑。所以我要不依不饶地赞美它,直到筋疲力尽为止。我知道这种口气讲话 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可一边不好意思,一边还是虚张声势地报告春天来了,一 年一度,像女人的那个周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