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长在宋庄的毛(6) (以上日记文字由廖雯本人提供) 14 我始终这样认为:我们离开了圆明园,离开了那些志同道合的哥们儿,一个 人在北京四处租房子住时,才是真正的流浪生活。而现在,我们在宋庄买了房子, 租了土地,举家迁到这里,有的甚至老中少三代都在这里生活,就不该再说我们 是在流浪的人了。可不知为什么,很多人仍然管我们叫流浪画家。《东方艺术》 杂志刊登了我们的照片,报道了我们的生活,可标题却是“京城流浪艺术家的幸 福生活”。或许这是我们户口不在这里的缘故?还是因为我们并没有取得在此地 居住的权利?可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在他自己的祖国,难道会没有在任何一个地 方居住的权利吗? 我要说的是:我也像很多人一样,虽然在宋庄买了房子,有了一种回家的感 觉,但却依然战战兢兢,就像自己不是自己房子的主人一样,住在那里一点也不 踏实。我们生怕哪一天再出现几个方头大脸的人把我们赶走。 我要说的是:我们这些人来到宋庄,虽然有了自己的房子,找到了一种回家 的感觉,但却始终没能找到安全感。 15 老粟说我们画家和妓女一样都是些没有安全感的人。 老粟说没有安全感的人就是带上安全套也不会有安全感。老粟说着说着来了 兴致,老粟说咱们说一说妓女与画家在这个时代的相同点和不同点吧。王强说打 住打住,没什么可说的,反正都是为人民服务。 16 宋庄艺术家河上? 高惠君日记选录(2002~2003年): 寒酸认为这是个喝稀饭拉干屎的时代。 花瓶社会。别看外边花花绿绿的挺漂亮、热闹、繁荣,里边黑暗的一塌糊涂。 在画里,最直接的是花瓶在中间,一侧写花瓶里的感受:黑黑黑黑黑、空虚 空空、闷闷闷闷闷、慌慌慌、黑黑黑黑、闷闷闷闷闷、慌慌慌、黑黑黑、黑黑黑 黑黑、空虚空空黑黑黑;一侧写花瓶外边的描绘:美丽美丽美丽、完整繁荣、漂 亮漂亮漂亮…… 我所在的群体就是个边缘群体,自己又处在这个群体的边缘,可以说边缘的 不能再边缘的社会人。你让我批评这个社会?那好,我有成堆要批评的东西;只 是,我干嘛要批评它?这就像有人拼命诱导你谈谈地球变暖和北极即将消失。我 只不过像条蚯蚓生活在水泥和土壤之间,能在人人都忽略的地方度过短短的一生 罢了,完全是苟延残喘的生活。就这样,还有人认为边缘人活的滋润了。比如那 些掌握话语权和特别想操纵别人生活方向的人们,很可笑地把边缘人做的任何事 情都审查一番:或者招安;或者一棍打死。很可笑,这事情荒诞吧,可天天上演。 这个剧目,导演和主演都乐此不疲,只是拖着我们这些自费群众角色陪着天天受 罪。 可能,在这个剧目里陪着受罪的人群很多,但是人家嫌弃做艺术工作的边缘 人之所以厉害,主要原因可能就是因为我们在时刻思考一些问题,然后还要想方 设法地用艺术手段表达出来。其实,整个人类的发展史都基于思考,我相信任何 人的思考都有价值,至少对他自己而言是这样。 在国外的展览上,有人问我这种崩溃的感觉是来自内心还是外界。我很疑惑 有人问这么专业的问题。问话的人是英国人,从事金融工作,在香港工作生活了 三年。 我想一如既往地含糊过去,但他那种认真的神情,使我不得不稍微态度认真 些。 我说我不了解英国人的问题,我知道英国的王宫很漂亮,英国的足球水平很 高,英国的乡村别墅是那么的优美和适宜居住;但我不懂你们内部的问题。反过 来一样,你同样不了解中国和中国的问题。你们是外人。通常情况下,你们只看 到外表的东西,比如花瓶。他的造型、图案、色彩千变万化,但都是从外边看见 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们,在里边。如果这个花瓶是你自己,你给人看的就 都是外面、外表的东西,人性中的黑色部分,也只有自己清楚。 再好看,人们不看,立刻完蛋。演艺界的人最清楚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