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长在宋庄的毛(53) 129 老三的三元里彻底倒闭之后,尚言的饭店就开业了。 跟老三的三元里相比,尚言的饭店正规多了。首先,他租的是宋庄开发区的 门市房,其次,他有正规的厨师和服务员。再就是,他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再就 是,他请了著名评论家栗宪庭先生写的牌扁。写的是:艺术家餐厅。 开业那天,尚言把宋庄所有的艺术家全都找了去,十分大方地请大家吃了一 顿。从此,宋庄又热闹起来,城里来朋友请客我们就往艺术家餐厅领。一时间, 朋友又能经常碰面了。艺术家餐厅成了我们传播展览信息发放请柬朋友聚会交流 的好场所。 跟老三的三元里一样,尚言的艺术家餐厅刚刚开业那会儿,生意十分红火。 每天中午或黄昏,我们都能看见尚言一副标准的艺术家打扮,他站在饭店门口, 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笑容可掬,尚言是在欢迎着前来就餐的画家。你进得餐厅, 坐好后尚言会大方地先打开一瓶啤酒,与你喝一杯后就得体地退下,去招呼别的 客人去了。很快,我们发现,来艺术家餐厅就餐的不光是艺术家,宋庄当地的企 事业人士也不断地增加,这让尚言脸上更加喜气扬扬眉飞色舞。他的妻子祝鸿雁 见生意如此红,也辞了城里的工作,回宋庄当上了老板娘。有趣的是,反对尚言 做生意的祝鸿雁很快显示出自己做生意的天赋,她成了待人接物一把好手。从此, 尚言反而有大量的时间安心画画了。 130 宋庄艺术家尹坤日记: 2004年3 月9 日,小堡新家 前些天一个朋友要我陪他去讨债,叫我扮黑脸之类的角色,可我骨子里根本 无法冷酷,结果是滑稽的。但从那人老婆口里听说村里有一处老屋闹鬼,房主把 它卖掉后,一直空了多年,后来一个画画的租住,那个画家骑了个挎子。听说后 我毛骨悚然,因为那租房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呀!老天! 鬼——我是不曾见过的,不过在那两年零十个月的时间里,倒发生了好些故 事:聚众吃喝,烤全羊,集体撒欢,裸体淋浴……还有几段莫名其妙的爱情。 我是2001年5 月搬过来的。在大兴庄的屋子里留下了太多的痛苦和回忆,换 个地方也换种心境。第一次走进那个“鬼”院子是一个夜晚,房主打开门,满院 荒凉、衰败,周围是高大的树,感觉是在树林里野营。 院子里的草特别疯,种下的花很快都被吞没了。早春时,地里的芨菜分外可 爱,那可是盘中最美的食品。院子里有两棵傻乎乎结大果子的柿子树,一棵三个 夏季只开过一朵花的石榴树,还有一棵我从别人铁锹下救下来的槐树。非典的那 些日子,我就这么泡杯茶,坐在院子里,冷眼地看他们热闹地开花,又热闹地凋 零。我想它们比我更寂寞,拼命绽放满树的白花,就我一个人看。后来为它修剪 了枝,希望它长高些,这样看见它的人会更多些。对付那些疯长的野草,只有种 比它们更饥饿、更疯狂、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植物。我选择了薄荷,只消三个夏季 竟然窜了大半个院子,我不知道爱香草的屈夫子是否喜欢这类植物。 夏秋季节我会把烛火放入空的酒坛里,放置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天空是星 星点点的星星,草丛里是闪闪烁烁的烛火,当时我一点也没有感觉阴森恐怖。 可能是进进出出人多吧,真的没有遇见过鬼。其实心里真的希望能遇到像聂 小倩那样的靓女鬼呢! 我倒是泡了个女洋鬼子,一个高大健壮,金发碧眼的纯种日而曼姑娘。她在 假日里常来,替我免费打扫院子,后来终因院子太大而放弃,劝我还是换个地方 吧。也曾和一个村里好些艺术家都没追求到手的东北姑娘坐在夜凉如水的院子里 看一整夜的星星。最后是一个温柔的北京女孩陪我听草丛里秋虫的呢哝。那个女 孩最终无法忍受再用冰冷的水为我洗袜子,去年的那个冬天黯然的走了。 我也在春节期间搬了出来,告别了我的“聊斋”,也告别了那两年零十个月 的日子,告别了那些欢乐、无奈和迷惘,告别了那些日子里画的“爱上自己”和 “自己的彩虹”,开始无休无止地画泡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