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下一个电话是两分钟后瑞塔打来的,她正告我道:“安全保卫已经撤离。”然 后粗暴地挂上了电话。 我为什么还是没能觉得轻松?这感觉真的很不是滋味。一分钟后电话响了,我 说道:“放轻松,女士。联邦调查局的人都撤走了。” 她回答道:“他们最好乖乖的。现在把车朝分道栏开。” 片刻之后我说道:“我在这儿呢。现在要做什么?” “现在你脱衣服,把你的衣服从车窗里头扔出来,还有鞋,一切东西。” “嘿,我穿的西服真的是很贵的,而且——” “如果你一分钟内不脱光的话,你的非常昂贵的西服就会变成五彩纸屑——等 着瞧吧。” 在她还没挂上电话之前,我嚷道:“等等!。” “什么?” “司机座下有没有一个压力开关?” “是的。” “然后……怎样——” “想想吧,达尔蒙特,”过了一会儿,她补充道,“因为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 表现得足够聪明,因此如果我听见一声巨响,看见一连串你的五脏六腑到处乱飞。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自己冒失地碰到了什么地方。”她大笑着关了机。 我一贯喜欢有幽默感的女人,但我实在不喜欢她。我琢磨了有一会儿是否她就 是那个干掉琼·蕾丝的女人。 无论如何,领带和衬衫几乎是不费什么劲就被脱下来了。然后,一次一只,我 把脚扳到仪表板上,分别脱去左右脚的鞋子跟袜子,连拽都不用怎么拽就把鞋子跟 袜子分开了。很明显,脱裤子稍微费点劲儿,我十几岁的时候在达尔蒙特爸爸的19771 年产别克的后座上进行过好多次这样的练习,以至于达尔蒙特妈妈老得为我的圣诞 礼物而操心。但是相信我,这是一种非常不同的压力——脱去你的长裤,躺下,试 图从屁股到身子都光溜溜的。我现在只穿着内裤,我决定——当做是我小小的自尊 和骄傲吧——从实用性和谦虚的角度,这已经是我能脱的底线。 我拨通了珍妮的电话,她回答道:“你在干什么?衣服不断从那辆货车里飞出 来。” “你是怎么——嘿,你还在‘保护’我吗?” “我在……是的。” “但是瑞塔说过——” “瑞塔撒谎了。” “撤走护卫队!” “我不能,对不起。” “不……你能——我的小命就在你一个电话的吩咐上。” 有好一阵子她没有支声。终于,她说道:“西恩,你正坐在一个巨大的爆炸装 置里绕着我们的首都开。你真的相信我们正在撤除所有的安全保卫?” “对不起。你是不是说我该信任你?” 我想她把她的手放在了电话上,因为我细微地偶然听到她在跟她那边的什么人 说话。然后她说:“我们没有料到这个。白宫和特区警察很快就会死死地盯上我们。 我在这里已经失去了一些特许和许多的变通。你明白吗?” 我真的很不想听到这话。在珍妮和巴尼斯之间玩着的一场大游戏中,我已经成 为了一个失去了活力的愚钝的典当品,现在甚至连联邦调查局也加入到游戏当中了。 所有人都能摆弄我,除了我自己。 我深吸了几口气,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说道:“顺便提一句,电话中的 那个女人应该就在附近。她说如果我被炸死了,西恩·达尔蒙特的碎片就会溅到她 的挡风玻璃上。” “你的解释很有趣。” “告诉我怎么回事。” “她在两个街区以外,正在朝南开,和你一样。”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并没有问啊。” “她也被监视着吗?” “不要轻易做一个乐观主义者。因为你的上一个电话打得过长,所以我们得以 察出她的位置。但是那是一个移动着的信号。我们只能得知她最基本的邻近状况。” “好吧。下一步怎么办?” “这个阶段是一场头脑游戏。他们想把你同我们隔绝开,无论是从位置上还是 从心理上。他们试图使用他们的控制力量,想让我们失去平衡。”我猜是为了再一 次跟我确保这不是一条单行道,珍妮补充道:“我们继续跟他们玩着游戏,指望他 们能发生某种转变。” 我把她的话琢磨了一会儿,说道:“现在谁是乐观主义者?” “你那是什么意思?” “也许他们会命令我开到白宫去,然后在那里把我炸死。” “我……我们会警惕那种可能性。” “我明白了。” “我们刚刚命令所有的联邦物资部门去实施他们的施障计划。你开不到白宫的。” “我能确定会开到那里。” “那就那么做吧。他们需要知道不是他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我能确定,她外交性的措词中忘了提到的是,联邦调查局还有一个对称的前慑 计划。如果我开到白宫周围两个街区的范围之内,一个特殊武器和战术小队的狙击 手将会把这辆货车的司机打成蜂窝煤。“珍妮?” “什么?” “你和谁站在一边?” “不要问这个。” “抱歉。我……嗯,我的日子真的过得不怎么好。” “我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记住,你可能会感觉孤单,但是你不孤单。” “哦……你的屁股底下也被人放了成批的TNT 炸药?” 她没有理会我的话,继续说道:“听着,有人试图要接近我,而巴尼斯试图要 接近你。”然后她挂上了电话。 于是我就穿者内裤呆坐着,感觉愚笨之极、丢人现眼,而且脆弱难当。我试图 得出一些什么结论。但是什么也没想明白。 电话铃响了,我说道:“达尔蒙特。” “嘿,蠢家伙,你并没有脱光嘛。”那个女人正告我道。 “让我歇会儿。我就只剩下内裤了。” “脱掉它们。” “不!” “不?嘿,不要跟我玩花招,伙计。” “见你的鬼去吧!” “我会按下这个小小的按钮。” “女士,我已经累了,我已经被打败了,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很糟。如果你愿意 让我和那五千万块钱的碎片连带一条内裤飘过三十个街区,那么请便吧。我现在已 经脱下内裤了。” 我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等待被炸成意大利面糊。我这个人是有原则的,死 也要保持尊严。 终于,她说:“你生气了,是不是?” “我被惹怒了而已。” “啊哈。嗯,下面你可没得商量了。打开手套箱。”于是我照办了。她说道: “把电话拿出来,把你手上的那个电话扔出窗外去。我们不需要被追踪,对吧?” 我够着了手套箱,拿出一部手机,把我自己的扔到了窗外。新的手机响了,她 说道:“不要再打电话让联邦调查局的人来了,连想都不要想。我会知道的,你要 是再打,你的小命肯定要玩完了。现在开往罗斯林,开过乔治城,我会再打电话给 你的。如果你再想尝试什么蠢事,他们会在那些建筑的边上把你挤成碎片的。”她 挂上了电话。 我让车子正常发动,往前开——然后猛然踩住了刹车板。怎么……她是如何知 道我穿着内裤的?我仔细地看着我周围的车辆,仔细地盯着人行道上的每一个行人。 即使我没有看见任何人在往我看,但我仍然相信,肯定在什么地方躲藏着一个监视 员。 然后我突然发觉自己成了某辆车的监视目标——有辆出租车正跟在这辆货车的 后头。很好,人行道上遮阳板下应该会有一架迷你摄像机,它将会正对着我,卡拉 卡拉,传播我的每一步行动。在别的某个地方,我能确定,还会有一个麦克风。显 然,他们已经看到并且还可能听到了一切。 我死死地看着那个摄像机,举起我的左手,伸出我的中指。 幸运的是,没有大的爆炸声,可是电话铃又响了。是她,她说道:“那提醒了 我,达尔蒙特。把手表也摘了。” 混账! 但是交通拥堵的高峰到了,没有我那有用的蓝色警报灯,我花了二十分钟才到 达乔治城,又花了十分钟沿着拥堵不堪的M 大街慢慢龟行,然后向左拐上了罗斯林 基大桥。 正当我往前看着罗斯林的玻璃塔时,我突然想到——我敢肯定珍妮和瑞塔也想 到了——让我移出那个街区是又一个精明的转移。我们用来准备的两个整小时都花 在了跟特区警察部门的协调和排演上,这个机构已经习惯了听候联邦调查局的吩咐, 这个机构只控制在街区边界范围内的事务。波多马克河靠弗吉尼亚州的这一边是成 日里处在官僚当局的喧嚣里的。警察部门被分解成一个个县的割据势力,调查局和 相应的当地部门的协调只能是一场无望的混乱。 正如瑞塔·桑切丝说的,我知道大多数坏蛋不是那么聪明。实际上,他们中的 大多数都笨得让人生气。我曾经花了我职业生涯的一部分时间在为他们辩护上,我 经常会被他们震惊,甚至是震撼,甚至偶尔还会被他们做出的有纪念碑意义的白痴 之事所击倒。辩护请求能够达成的前提是大多数罪犯都正好在道义上太白痴了,以 至于连审判他们都不用了。 撇开形成和搅乱杰森·巴尼斯性格的因素不谈,他确实是特殊的。就我们目前 所知,他精通盗窃术,还谋杀了一位冰冷如石的处女。他已经走得够远,够快。他 的罪行都是在激情和冲动之下犯下的罪行,诸如搬弄是非、无秩序,或粗心等通常 用来划定罪犯种类的形容词都体现不到他身上。他从来没有犯过生手的错误,也别 想指望在他身上找到技巧过硬的老手会犯下的疏忽。要跟最好的美国执法力量对着 干必须提供——这个世界必须提供的最好的警察——他正在同他们玩着猫鼠游戏。 难以置信。 我想知道杰森·巴尼斯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我甚至不能猜测。但是如果—— 就像珍妮不得不相信的——从一个人的过去可以体现他的将来,那么杰森即将进行 的行动就会是别的什么事。 我即将发现。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