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喂!付费!" 我喊道,一边把我的钱包扔给查理,然后踹开了计程车的车门。 他摸索出二十块钱,告诉计程车司机不用找零了,然后,他的屁股从座位弹起。他 绝不会遗漏这一步骤的。 滑过冰面,我已经处于道歉的状态了:" 曼宁,太对不起了--我完全忘记了!" " 忘记什么?" 她问道,竭力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愉快。 " 我们的晚餐……邀请你老远到这儿……" " 别担心--它早已准备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她那长长的褐色头发 吹直了。 " 不许退票。" 查理耳语道,在我身后表现得很无辜。 " 我有我自己的钥匙,还记得吧?" 曼宁问道。她绕到我旁边,可是我仍然困 惑。 " 你去哪儿?" " 苏打点心。你们全都出去了。" " 曼宁,为什么你不让我……" " 轻松一点--我马上回来。" 她转身离开我,而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查理。 " 用什么混合,咸肉?" 他伸开了双臂,准备拥抱。她没有配合他。 " 你好,查理。" 她试图绕过他,不过他截断了她的去路。" 那么,公司会计的生活如何?" 他 问道。 " 还不错。" " 那么你们的客户呢?" " 他们还不错。" " 那么你的家人--他们过得怎样?" " 还不错。" 她微笑着,使尽浑身解数进行防御。不是一种生气的微笑;不是 一种厌倦的微笑;甚至不是一种恼怒的" 离我的脸远一点,你这个超级小蚊虫" 式 的微笑。仅仅是一种愉快的、宁静的曼宁式的微笑。 " 你觉得香草作为冰淇淋调料怎么样?" 查理问道,扬起了调皮的眉毛。 " 查理," 我提醒道。 " 什么事?" 他转身对着曼宁,补充道," 这么说来,你不介意我闯入你们的 晚餐啦?" 她看了看我,然后回头看着查理。" 或许我不打扰你们俩会好一些。" " 别傻了," 我插嘴说道。 " 没事的," 她补充道,挥一挥手,示意我不必担心。她绝不是满腹牢骚的那 种女孩。" 你们俩应该有一些在一起的时间。卡卢索,我待会打电话给你。" 赶在我们阻止她之前,她走上了街段。查理的眼睛注视着她的" 比恩" 帆布靴 子。" 我的上帝啊--整个女生联谊会穿的都是那种。" 他窃窃私语。我掐住他后背 上的皮肤,拧了一下。这并没有使他闭上嘴巴。曼宁远去的时候,她的米色驼毛外 套在身后散开了。" 就像达斯·维德(《星球大战》中的黑武士)--只是让人厌烦。 "查理补充道。 他知道她听不见他说的话,那样只会弄得更糟。 " 为了看见她摔个仰面朝天,我情愿付出我的左脑。" 他说道。她沿着街道消 失了。" 没有这样的运气。再见,宝贝。" 我瞪了查理一眼:" 你为什么总是要那样取笑她呢?" " 对不起--只是她太容易被取笑了。" 我转过身,朝门口疾步走去。 " 怎么啦?" 他问道。 我叫嚷着,没有面对他,就像爸爸一样:" 你或许是个手淫狂,你知道吗?" 他思索了一秒钟:" 我猜我或许是吧。" 再一次地,我不愿面对他。他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别这样,卡卢 索--我仅仅是挑逗而已," 他说道,追随我沿着歪歪斜斜的砖块楼梯前进," 我这 样说只是因为我暗恋她了。" 我把钥匙插进门孔里,假装他不在那儿。那个状态持续了大约两秒钟。" 你为 什么这样讨厌她呢?" " 我不讨厌她,我只是……我讨厌她的一切特征。她的一切:长靴、恬静的微 笑、没有能力表达接近于某种观点的任何意见……那不是我所--应该不是你自己所 需要的那种人。" " 真的吗?" " 我可是认真的。" 他说道。我处理着第三个插销。" 与这个极其狭小的地下 室公寓是同一个道理。我是说,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这样如同服用了蓝色药丸,然 后在一个梦魇中醒来,就像早期的二十几集的都市情景喜剧一样。" " 其实你只是不喜欢布鲁克林高地。" " 你并没有居住在布鲁克林高地。" 他强调," 你居住在红钩区。懂吗?红-- 钩--区。" 我推开门时,查理跟着我进入了公寓。 " 噢,魔术笔,描绘我的印象吧。" 他说道,一边漫步走进屋内," 看看谁被 装点得像王子一样了。" "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 别在我面前假装谦虚了,范思哲。起初你搬进来的时候,有一张从商业友好 协会弄来的二手的褪色的床垫,有你从我们以前的卧室偷出来的衣柜,还有我和妈 妈从凯马特超市买回来作为乔迁新居贺礼的桌椅。如今,我看看床上有些什么东西? 冒牌的卡尔文- 克莱因床罩?还有衣柜上的一层马撒- 斯图尔特仿古裂纹涂料,还 有一张桌子,铺着一块仿制的拉尔夫- 劳雷桌布,而这块桌布显然是为两张桌子定 做的。别以为我遗漏了那种隐秘的痕迹。尽管我欣赏你的努力,但是正如装饰毛巾 的存在一样,哥哥--所有的一切都是表面症状,隐藏着一个深层次的问题。" 他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最后几个字:" 隐藏着一个深层次的问题。" 他在厨房里 停下了脚步,掏出他的记事本,草草地写下这几个字。" 对于某些人来说,生活是 一次预演。" 他补充。他的脑袋来回晃动着,整理着一段快速的旋律。当他变得这 样的时候,往往会持续几分钟,所以我对他听之任之。他的手突然在记事本上停了 下来,接着又开始涂写了。钢笔在纸页上狂暴地刮擦着。他翻页的时候,我发现了 一张小巧而精美的素描,画中有一个人俯身靠在窗帘的面前。他完成写作了--此刻 他正在绘画。 就查理而言,它自然是第一件事情,而且如果他愿意,他或许是个难以置信的 艺术家。太难以置信了,事实上,以至于纽约视觉艺术学院宁愿忽略他那具有众多 污点的中学记录,并提供他一份全额的学院奖学金。大学两年期间,他们试图指引 他进入商业领域,诸如广告和插图。" 这是一种优雅的生活," 他们告诉他。可是 一看见职业和艺术的会聚,查理就退出了,并结束了他在布鲁克林学院学习音乐的 最后两年生活。我一连两天冲他吼叫。他告诉我,除了给一瓶清洁剂设计一个新的 商标之外,生活还有更多内容。 房间的对面,我听见他漫步于公寓的其他地方,深深地吸着气。" 嗯嗯嗯…… 闻起来像卡卢索," 他大声宣布," 空气清新剂和流浪汉的气味。" " 快从我的浴室出来。" 我在自己的床上叫唤着,已经打开了我的公文包,打 算浏览一些文书。 " 你从来不停工吗?" 查理问道," 现在是周末--放松一些。" " 我需要做完这个。" 我回视了一眼。 " 听着,关于那个香草的笑话,我很抱歉……" " 我需要做完这个。" 我强调了一遍。 他熟悉那种语气。沉默渐渐地渗入房间,他在床脚上蜷缩着。 两分钟后,达到了消除噪音的目的。" 有时我讨厌有钱人。" 我终于喃喃诉说 了。 " 不,你不讨厌。" 他取笑道," 你喜欢他们。你始终喜欢他们。钱越多,越 欢乐。" " 我是认真的。" 我说道," 这就像,一旦他们得到一些钞票--嘭!--他们对 于现实的理解就变化了。我说的是,你看看这个家伙……" 我抽出了文件堆里的第 一页纸,朝他那边扔过去," 这个白痴把三百万美元放错了地方达五年之久。整整 五年时间他忘记了这笔钱!但是如果我们告诉他,我们正打算把它从他身边拿走-- 等到这个时候,他才会清醒过来,希望重新得到它。" 他读着一封署名为" 达克沃斯" 的信函--" 感谢您的来信……提醒您注意,我 已经在如下的纽约银行中开设了一个新的账户……请将我的现金余额转到那里。"-- 然而对于查理来说,它却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电报请求罢了。" 我不懂。" 我在他的眼前挥舞着那张纸片。" 那是一个废弃的账户。" 觉察到他迷惑不解, 我补充道," 根据纽约州法律,如果一位顾客连续五年没有使用一个账户,其存款 将移交给州政府。" " 那没有任何意义--谁会抛弃他们自己的钞票呢?" " 大部分是死人。" 我说道," 这个国家的每家银行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如果 某人死去,或者病重,有时他们会忘记将他们的账户告诉给家人。这笔资金就这样 多年搁置于此--而且如果这个账户上没有任何活动,它最终会被标记为闲置的状态。" " 这么说来,第五年之后,我们就把那笔钱交送给政府?" " 那就是我现在处理的一部分。接近四年半的时候,我们被要求发送一封提醒 信函,信中写着' 您的账户将被移交给州政府' 。那时,任何依然在世的人通常都 会回复,这样对我们更为有利,因为钱依然保存在银行里。" " 那么你的职责就是如此了?与死人打交道?老兄,我还以为自己的客户服务 很糟糕呢。" " 不要笑--这些人中有一些依然健在。他们只是忘了自己把钞票放置在哪儿了。" " 你的意思是,就像这儿的三百万美元的达克沃斯先生。" " 噢,好家伙," 我说道," 惟一糟糕的是,他想把它转到别处去。" 低下头,查理重读了一遍传真信上的颗粒状的字体。他的手指划过模糊不清的 签名。然后,他的目光投向纸页的最上方。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眼球。我循着他 的手指望去。传真开头的电话号码。他表现的神色就像他闻到了下水道里的污物一 样。 " 你什么时候拿到这封信的?" 查理问道。 " 今天的某个时候,怎么?" " 那么这笔钱什么时候被移交给州政府?" " 星期一--我认为他通过传真发送它的原因就在于此。" " 是啊。" 查理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他几乎没有听。他的脸颊完全发红了。 我们开始了。 " 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我问道。 " 你看这儿," 他说道,指着信件开头回复的传真号码," 你不觉得这个号码 看起来比较熟悉吗?" 我夺过纸片,凑近观察它:" 自从出生以来,我不曾见过这个号码。怎么?你 认得它?" " 你可以说……" " 查理,别绕弯了--告诉我,是什么--" " 是银行拐角附近的金考快印店。" 我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紧张的笑容。" 你在说些什么啊?" " 我告诉你--银行不允许我们因为个人私事而使用传真--所以如果弗兰克林或 者罗伊斯需要发送给我散页乐谱,他们会直接发送到金考快印店--直接去往那个号 码。" 我低头看信。" 为什么一个百万富翁自己买得起一万台传真机,而且能够直接 走进银行,偏偏从拐角处的一家复印店给我们发送传真呢?" 查理过于激动地对我咧嘴一笑:" 或许我们对付的不是一个百万富翁。" " 你说什么?你觉得达克沃斯并没有发送这封信?" " 你告诉我--你最近和他说过话吗?" " 我们不必去--" 我中断了自己的话,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所在。" 我们所做 的一切就是,寄一封信给他的最后的已知的地址,并且寄一封信给他的家属," 我 开口了," 但是为保险起见,有一个地方很晚才关门……" 我从床上坐起,喀哒一 声按下免提电话,并开始拨号。 " 你在给谁打电话呀?" 我们最初听见的是一段录音:" 欢迎拨打社会保--" 我根本没听,按着电话上的1 键,接着是0 键,接着是2 键。我以前曾经拨打 过这里。扬声器中充斥着背景音乐。 " 甲壳虫乐队--《随它去吧》。" 查理指出。 " 嘘,安静一点。" 我发出嘘声。 " 感谢您拨打社会保障热线," 终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可以为您效 劳吗?" " 你好,我是卡卢索,从纽约的格林- 格林银行打来的。" 我用那种极其甜美 的声音说着,我知道这样会倒查理的胃口的。那是我为客户服务代表积攒的语气-- 而且不管查理如何鄙视它,在内心深处,他知道它管用。" 我很想知道你是否可以 帮助我们解决困难," 我继续说道," 我们正在办理一份借款申请,我们希望核实 一下申请者的社会保障号码。" " 你们有没有路由号码?" 女人问道。 我把银行的九位标识符给了她。一旦他们得到那个东西,我们就得到了全部的 私人信息。法律就是如此。愿上帝保佑美国。 我等候着安全检查,没法安静地坐着不动,我的手指摆弄着我灰绿色的羊毛围 巾的线缝。不久它就松开了。 " 那么你们想要核对的号码是?" 女人问道。 朗读着废弃账户的打印项目,我将达克沃斯的社会保障号码给了她:" 它在马 蒂或者达克沃斯的名下。" 一秒钟过去了。然后又是一秒。" 你刚才是不是说,这是关于一份借款申请? "女人迷惑不解地问道。 " 是啊," 我不安地说," 怎么了?" " 因为根据我们这儿的存档,我有一份六月十二日的死亡记录。" " 我不明白。" " 我只是将显示的记录告诉给你,先生。如果您正在寻找达克沃斯,他六个月 前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