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条肮脏的褐色毛巾铺在黑色吉普赛出租车的后座上,散发着脚臭的气味。平 时,我会摇下点缀着泡沫色彩的车窗,以获取一些新鲜空气,可是现在--听见那些 警笛之后--我们最好躲在色彩后面。俯下头,因而没有人可以看见我们,自从我招 呼出租车以来,我和查理一个字也没说。显然,我们俩都不愿冒险在司机面前谈话 --可是当我打量着查理的时候,他正蜷缩在车门旁边,茫然若失地凝视着车窗,我 知道这不只因为他希望独处。 " 在这儿向右转弯。" 我大声说道,越过车座枕头匆匆一瞥,这样我可以将派 克大街看得更清楚。司机赶紧转向第五十街,然后行驶了约摸半个街区。" 好极了。 就在这儿。" 汽车急停后,我向扶手之间掷去一张十美元的钞票,然后踢开车门, 确信他没有看清我们的模样。我们距离中央车站只有几个街区,但是我们绝没有想 到自己会逃亡在这条通行无阻的街道上。 " 我们走吧。" 我命令着查理,他已经落后好几步了。我径直走向一家意大利 面包店的前门,它正好位于汽车的旁边。不过一等司机加速离开,我就调转方向走 了出来。没有工夫碰运气了。我没有工夫--当然查理也没有工夫。 " 快点。" 我说道,一边向后冲向派克大街。刺骨的十二月寒风企图将我们吹 回去,然而它的所作所为只是让周围的午后人群裹紧衣服弯腰前行。对我们有利。 等到我们折回派克大街,我立即跳跃到水泥台阶上。我的身后,查理仰望着这个华 丽的粉红色的砖墙结构,最后终于熟悉了。隐蔽在投资银行、法律事务所和沃尔多 夫酒店之间,它是炫耀的海洋之中的一个传统的岛屿。更为重要的是,它是我可以 想出的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的最近的地方--不论我们打算逗留到多晚。 " 欢迎来到圣伦敦教堂。" 当我们踏进拱形的石质门廊时,一个柔和的声音轻 轻说道。在我的左边,一张覆盖着一堆堆圣经和其他宗教书籍的牌桌后面,一位矮 胖的教母点头问候,然后很快把脸转了过去。 我把两美元塞入透明的募捐箱中,然后动身走向至圣所的门口,那里--门打开 的同时--我就遭到了那种薰香和教堂古老木材的味道的袭击。圣所的内部,天花板 上升为金色的圆屋顶,而地板延伸为四十排淡棕色的长椅。整个房间十分黯淡,只 有几盏悬挂的枝形吊灯,以及从墙壁褪色的玻璃中渗透进来的自然光。 午餐结束了,绝大多数长椅上都没有人--但并不是全部。十几个参加礼拜的人 零零散散地坐着,而且即使他们正在祈祷,只需一个随意的扫视就可以找到其中一 个" 本周的犯罪制止者" 。我期待人群略微稀疏一些,扫视着圣所周围。如果一座 教堂有这么大,常常会有……我们出发了。经过四分之三的走廊--沿着左手边的墙 壁--有一扇没有标记的门。 尽量行动得不太快或者不引人注意,我和查理保持步伐优雅而平滑。门打开的 时候有一声响亮的咯吱声。我畏缩不前,然后猛地推开门,以结束痛苦。我们向前 推进得如此之迅速,以至于我几乎绊倒在石室中,这间石室十分宽敞,可以容纳几 个长凳和一个点燃着蜡烛的黄铜还愿台。出乎意料的是,我们是这块私人祈祷处的 惟一访客。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查理依然保持沉默。 " 你自己不要这样啊。" 我告诉他," 听从你自己的劝告:谢普的事情……不 是我的过错也不是你的过错。" 查理瘫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木凳上,没有回答。他的身体渐渐瘫软,脖子毫无知 觉地摆动着。他依然处于惊骇之中。半小时之前,我看见一名同事遭到射杀。而且 即使他们彼此之间不怎么了解,即使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谈论中学的几场足球赛, 对于查理来说,那就是一生。他身体前倾,双肘倚靠在膝盖上。 这幅景象使我感觉到了喉咙里逗留的呕吐物:" 查理,如果你想谈谈这件事… …" " 我明白。" 他插嘴说道,他的声音在颤抖。他挣扎着使话语连贯,然而有些 事情太强烈了。这不仅仅是因为谢普。在我们的左边,蜡烛燃烧着,我们的影子在 石墙上闪烁着。" 他们会杀死我们的,卡卢索--就像他们杀死他一样。" 我移近身体,抚摸他的颈背,然后也坐到了凳子上。查理不是一个轻易流泪的 人。当他试图沿着楼梯骑自行车而折断了自己的锁骨时,他没有落下一滴眼泪。而 且,当我们不得不在医院里和曼蒂姨妈说再见的时候,他也没有。可是,今天,当 我伸开双臂时,他倒在了我的怀里。 " 我们将怎么办?" 他问道,声音依然很微弱。 " 我有一些主意。" 我告诉他。那是一个空虚的承诺,不过查理也懒得去质疑 了。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寻求支持。墙壁上,我们是一个巨大的阴影。然后, 我的电话铃响了。 刺耳的尖叫声回荡在房间之中。我猛地后退;查理没有移动,伸手到我的衣服 口袋里,我迅速关闭了蜂鸣器。如果没有应答,人们通常会回电的。不论是谁,他 们都不会放弃。电话在我的胸口上振动着。我重新伸出手来,关掉了电话。 " 你确信我们不应该接听吗?" 查理问道,观察着我的表情。 " 我认为不应该。" 我很快回答道。 他点了点头,仿佛那样会保证我们的安全一样。我们都明白这是一个谎言。沿 着后面的墙壁,蜡烛的微弱火焰在原处翩翩起舞。而且,不论我们多么希望闭上自 己的眼睛,从现在开始,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