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怎么了?” 阿尔伯特听见埃琳娜的声音,怔了怔,才明白过来。仿佛那时的胆怯来到了体 内,所有的刺激感都飞逝而去,他一下子就对埃琳娜意兴阑珊起来。她没再说什么, 放开他,点了一支烟。阿尔伯特只回答:“没什么,”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坐直身子, 其实周围根本看不见什么散步的人。他没话找话地说:“多好啊!,,埃琳娜用怜 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弄得他脸上泛起了羞臊的红潮。尽管她没有说出Cretino 这 个词,阿尔伯特却似乎听见了。也许是麻雀在枝桠问的啾唧,也许是河对岸兽苑里 鹭鸶或是驼鸟的低鸣。动物们从怔忡中醒过来,欢快地跑来跑去。 就连那两只像是红棕色的鬣狗,一直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像被麻醉了一样睡 觉,只露出了背上的毛,此时也立起来嬉闹着。阿尔伯特嫉妒这两只鬣狗,他也嫉 妒鹭鸶和驼鸟。对驼鸟的嫉妒轻一些,因为它们身子大,脑袋小,脑细胞也少。 “看啊,对面的鬣狗,”阿尔伯特对埃琳娜说,她撇着嘴唇,却没有把抽了一 半的烟从嘴上拿下来,因为她一只手里拿着口红,另一只手举着小镜子。不知什么 时候,她停止了拿口红绕着香烟打转的试验,把口红和小镜子放进手提袋里,把烟 头扔在碎石子地面上。她一边用鞋跟碾着烟头,一面说,她对鬣狗不感兴趣,对胡 狼也没有兴趣,她现在要回家了。一个人。 这句“一个人”是她那么斩钉截铁地说出来的,让阿尔伯特不敢提出别的建议。 他说:“行啊。”本来还想再说一遍刚才有多么美好,但是他明白,提这个会让他 变成一个傻瓜。再说也并不那么美好。而是很伤感。她的吻在头一秒钟还让他那么 幸福,在第二秒钟就让他伤感了。后来也一样。然而这时阿尔伯特也感到,分离让 他心情沉重。他想拥抱已经站起身来的埃琳娜,再吻她一下来告别,她却闪开了, 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说了一声Poveretto (意大利语,意为“小可怜”),然 后一言不发地离去。阿尔伯特看到她快走到滨河路的尽头时又点了一支烟,抽着烟 往吕策乌弗方向去了。 她叫他Poveretto ,大概是“可怜的小家伙”或是“可怜的小伙子”的意思, 往善意的方面去解释,算是温存的表示。往不那么善意的方向呢,可以翻译成“可 怜的傻瓜”。阿尔伯特搞不清楚,埃琳娜是用一声爱称与他告了别,还是侮辱了他。 同样,他也不知道,他们在动物园里这一段共处,是一场恋情的开始呢,还是结束。 他决定静观其变,不要逼迫埃琳娜。她吻了他,她跟他的关系变得很亲呢,即便方 式比较特殊,即便是在公园的长椅上。这超出了他所梦想的。他应该高兴才是。可 他高兴不起来。还在回家的路上,他就觉得太阳穴和头盖骨胀痛得厉害,仿佛脑袋 里被注进了太多的血。 第二天,他没有到蒙特斯特拉去。他觉得这样不合适。他害怕面对她,不知她 会做何反应。他不想再被她叫做Poveretto.第三天,想见她的渴望已经把他推到了 酒馆的门口,但是他没有进去。第四天,他几次从蒙特斯特拉门前走过,但是不敢 进去。第五天,他向自己招认,像一条野狗一样在酒馆外头逡巡是不光彩的,他决 定不去了,而是到体育场去,然后去游泳。他一定要转移注意力,一定要让头盖骨 下面淤塞的血液奔流出来。最重要的是,他绝不能让埃琳娜发觉,他已经不能没有 她了。 他骑自行车就可以到达体育场,它就在威尔莫斯多夫夏季游泳场的边上,这几 年他经常到这儿来。他可以在这儿训练,训练这个词儿听起来有几分吹牛。说得准 确些,他在这儿活动活动,跑上几圈,弯弯腰,做几下俯卧撑,伸展伸展。 收拾起运动包,骑车到体育场,把车子放在联合会餐厅边上,背着包走下看台, 走到跑道边上,让他很快活。他感到自己是一个健康而结实的人。 他曾经试过几次加入某个协会来做运动。有一段时间他加入了柏林邮政体育协 会的拳击训练队。这个协会也接纳非邮政系统的人员。他后来认识到,他之所以想 练拳击,是读了太多的海明威的书,又对自己的身体条件认识不足的结果。 在训练的头几个月,他就深刻体会到,在莫阿比特区体育馆里进行体能训练, 跑步,做伸展动作,跳绳,那滋味与坐牢也相去不远。他倒是很喜欢打沙袋,不过 一开始在这方面也遇到了技术困难。他举臂的姿势不对,击打沙袋的时候,拳头转 动的方向也不对,因此,尽管他是戴着拳击手套的,还是引起了指节骨疼痛,后来 发展到肩膀和胳膊。但他仍然继续练拳击,在跟一个拳击伙伴进行了头一场比赛之 后才罢休。为这场比赛他准备了好几个月。这也是他第一次戴上头盔。头盔一直盖 到耳朵,以免耳朵被打得像烂菜花。戴头盔的作用就是他什么都昕不清楚,几乎是 半聋地参加了比赛。 他的拳击伙伴是一个真正的邮政职工,是包裹投递员。教练担任起裁判的角色, 说了一声:“开始!”第一回合开始。阿尔伯特的战略打算是注意步法,控制好上 身的姿势,也包括胳膊的姿势,慢而稳地向对手移动。但对手的想法看来完全不同。 阿尔伯特还在中规中矩地摆出一脚前一脚后的步态,同时把胳膊抬到胸部及脸部的 前面。形成一个正确的角度,对手就向他直冲过来,二话没说,一记重拳打在他的 脸上。在那个瞬间,阿尔伯特觉得自己差点被打倒了。由痛生怒,阿尔伯特朝对手 大吼一声“混蛋”,一脚向他下身踢去。包裹投递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裁判还 没来得及采取措施,阿尔伯特就扬长而去,跑进了更衣室,下定决心再也不练拳击 了。由此他深信拳击是一项粗暴而野蛮的运动,是打手、罪犯和包裹投递员的运动。 阿尔伯特再不想与拳击发生什么关系。他决定走一条“温和路线”,上了一家 柔道学校,这是由一个在日本生活多年、还娶了一位日本妻子的德国人开办的,他 是在日本少数几个获得了段位的德国人之一。但他毕竟没法靠这个头衔吃饭,因此 在柏林开了一家柔道学校,来这儿训练的有运动健将,也有阿尔伯特这样的初学者。 阿尔伯特喜欢柔道训练,尤其是摔倒练习。头几个星期里,他除了摔倒投练别 的。那时他明白了,原来自己不懂得怎么摔倒,即使摔倒过,那也是错误的。 他倒下时胳膊是屈着的,这样会撞着肘部。在柔道学校里,他学会了伸开胳膊 跌倒。还不光是这样呢,不但要伸开胳膊,还要让胳膊平着碰到地面,把胳膊摊平 到能感到疼痛的程度。这样可以减小撞伤脊柱的可能性。这就是摔倒练习中所包含 的智慧。这样在不危险的时候,可以承受压力,在可能发生骨折或其他情况时,可 以减轻压力。在练习了几个星期之后,阿尔伯特能摔得相当好了,好得就像他这一 辈子从来没摔倒过一样。确实他也很少摔倒。事实上,在他这一生中,当真摔倒只 有一次。那是他想学会轮滑的时候。当时他重重地摔痛了尾骨,之后再也没玩过轮 滑。不过也没当真摔倒过。在这里,在柔道学校,他一直摔得很好,而且越来越好。 甚至有点盼着在柔道学校以外的地方摔一跤。但是他没有在柔道学校以外摔倒。后 来他再也没有机会在柔道学校以外使一下柔道动作。柔道是为它本身而存在的。理 论上讲,人们学它得不到什么。如果能得到的话,那就是段位和开一家柔道学校。 除了摔倒练习之外,阿尔伯特也很喜欢柔道的礼仪,大家一起跪着,闭上眼睛, 保持固定的姿势,凝神静气,等候教练的手势,然后在站起身来之前鞠躬。 问候的仪式,摔倒练习,告别的仪式,这些本来可以让阿尔伯特相当满足了, 二人对练时却出了麻烦,因为这种情况下两人的距离非常近,阿尔伯特还从来没像 练习柔道时这样如此亲密接触别的男人。特别是在倒在地板上搏斗的时候,两人紧 紧缠在一起,脸贴着脸厮斗。阿尔伯特不喜欢跟一个陌生男人脸贴着脸搏斗,或者 死死地相互扭结,动弹不得。他也不喜欢被一双男人的腿夹住脖子使劲往下按,感 觉到对手的光脚丫压在后脑勺上。 可偏偏是脚。练柔道是要光脚的。老得抵挡对手的光脚,尤其是碰到一位脚法 高手的时候。玩柔道的脚法高手的脚就像一般人的手那么灵活。有一次他的对手是 一个能用双脚扭伤对方耳朵的家伙,这一招虽然不合规矩,却很有效。阿尔伯特从 没想到会有一个陌生男人用脚扭住他的耳朵。他对于柔道的基本思想还没有真正理 解,其中有一条就是,为了用一招别腿或是大背胯把对手扔在地上,首先得把他拉 到自己身边。 只要能让对手动弹不得,不管用什么招数,掐住也好,搂住也好,总归是好的。 如果能让他双肩触到垫子,那就更好了。阿尔伯特的大多数对手往往只是一个肩膀 触到垫子。假设他能办到,假设他能让他们的一个肩膀触地,他们会闪电般摆脱这 个局面,用双脚与阿尔伯特缠斗不休,逼得他双肩触垫为止,或是紧紧夹住他,迫 使他动弹不得。在这一生中,阿尔伯特从来没像在柔道学校这样,双肩如此频繁地 与地面产生联系。也从来没有如此频繁地动弹不得。对他而言,柔道学校成了一个 学习无法动弹的学校。他在这儿学到的是,大汗淋漓,红头涨脸,完全动弹不得, 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抱持中苦苦忍耐。 阿尔伯特转移到了跑道上。在这里,没有人会压住他的脖子,在这里也没有人 离他那么近。或者说几乎没有。在体育场上,惟一能接近他的应该是管理员。 阿尔伯特在威尔莫斯多夫体育场锻炼的几个夏季中,管理员从来没有露过面。 这个体育场是免费的,状况不大好,草地没有人修剪,坐椅锈迹斑斑,还有一 些干脆不见了。跑道上坑坑洼洼,杂草丛生。然而在体育场的东南角,露台式的看 台上,有人种了几排葡萄,成了一个小型的坡地葡萄园。与场馆的其他地方不同, 这里得到了精心的照料。尽管阿尔伯特按时到跑道上跑圈儿,却从没见到葡萄园那 儿有人。这里显然是没有管理员的。即使这葡萄没什么收成,不适于再加工,这个 葡萄园也会给体育场平添几分地中海的氛围,尤其是在夏日的傍晚。 阿尔伯特只需要对城市高速路上的噪音,以及福尔肯贝克街上的卷烟厂飘来的 微苦气息不予理睬,便可以幻想着自己不是在威尔莫斯多夫跑步,而是在南方的某 个地方。跑完步后,他淌着汗,喘着气,躺在草地上,摊开手脚,仰望着蓝天,让 肺里充满体育场的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这时候他是快乐的。如果有某个学体育的女 大学生,或是联邦保险机构的某个年轻女主管也在这儿跑步,那他就更快乐了。那 样,紧邻的垃圾处理场高耸的三个时而被黄雾笼罩的大烟囱都不会破坏他的心情。 有一天,威尔莫斯多夫体育场的草皮被翻新了,阿尔伯特在这里的快乐也随之 改变了。随着新草皮而来的是一个新管理员,随着新管理员而来的是一块写着“禁 止践踏草地”的牌子和南方之梦的结束。奇怪的是,更换的仅仅是运动场的草皮, 其他的都没有变。摇摇欲坠的看台和破烂的凳子还都是老样子。来跑步的人还可以 继续使用同样需要修整的跑道。但是不许跨人草地了。管理员监督着人们是否遵守 这条禁令,他不出那问在葡萄园左边、看台上方的小屋子就能做这件事。尽管体育 场的设施破烂不堪,广播器材却还能用,管理员为了保护草地不受践踏而将它派上 了用场。阿尔伯特的一只脚刚踏上草坪,操场的四个大喇叭里就传出管理员的吼声 :“离开草坪!,' 广播器材似乎还是三四十年代的产物,声音滋拉滋拉的,赋予说话者金属般粗 豪的音色。当大喇叭里传来管理员的喊声时,他本人是不露面的。他只有在不得不 一连喊了几次“离开草坪”之后才会出现。一开始阿尔伯特马上服从命令,因为这 个不知是谁发出来的声音还是挺有震撼力的。慢慢的,这声音的权威性减弱了,阿 尔伯特在听到第一次警告之后敢于第二次踏上草坪,但马上又被大喇叭里传来的命 令警告,尽管阿尔伯特往往是在离管理员的小屋最远的操场边上向草坪跨出脚步, 但管理员似乎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后来,阿尔伯特企图抗拒一下管理员的命令,在跑完步、又听到几次警告之后, 他把鞋扔在草坪上,光着脚在跑道上走了几步,可是就连这也引得管理员打雷似的 大吼:“把鞋拿出草坪!”这“把鞋拿出草坪”是第三次命令,而这第三次命令意 味着管理员将走出小屋,点上一支烟,拿望远镜观察阿尔伯特。阿尔伯特马上把鞋 拿起来,但还是在跑道上蹦跳几分钟,免得让自己露出惟命是从的样子。 一方面,管理员的出现能产生一定的作用,但另一方面倒也没什么其他举动。 因此不久之后,他又一次想扩大他的活动范围,不但向管理员的三次提醒和他 本人的露面发起挑衅,而且对人家的登场置之不理,不肯把鞋拿出草坪,反而在鞋 旁边躺下,做做体操,包括几下仰卧起坐,这样能保证他看到管理员正用望远镜观 察他。这个他并不在乎,对他来说重要的是草坪和运动。 有一天,阿尔伯特照原样进行运动计划,遭到警告——这是意料之中的,他不 听警告,把鞋放在草地上,做起体操来,在做一个仰卧起坐时,发现管理员旁边站 了两个警察,虽然没用望远镜,却也在往他这边看。阿尔伯特愣了一下,继续做仰 卧起坐,因为警察好像也在发愣。但是,当他们采取第一步行动,也就是走下看台, 往跑道上走那一瞬间,他从草地上捡起鞋,穿过与威尔莫斯多夫夏季游泳场近在咫 尺的体育场后门,溜走了。 他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还算从容不迫地走到游泳场,平心静气地买一张门票。 然而收费处的女士是一位典型的老式柏林游泳场的收款员,对他的买票要求不 予理睬,反而把脑袋往左一扭,跟一个站在售票处旁边检票、撕票的“游泳师傅” 聊起天来。 阿尔伯特又说一遍,想买一张门票,女收款员起身离去。他一气之下,又怕随 时可能被那两个警察撞见,便想不买票闯进游泳场,却被那个“游泳师傅”挡住了, 伸开的胳膊像拦路横杆一样,操着一口柏林腔,对阿尔伯特说:“上哪儿去呀,师 傅?” 如果说柏林人有什么让阿尔伯特讨厌的地方,那就是“师傅‘’这个称呼。 柏林人习惯用“师傅”来招呼任何他们想表示出一点轻蔑的人。阿尔伯特真想 用拳头来说话,告诉这个“游泳师傅”,这儿谁才是真正的师傅。他甚至转了转念 头,要不要在这个非正式场地用一招“内股透‘’或是”足车“(柔道里的两种技 术称谓),然而他毕竟对自己打架的经验信心不足,何况那两个警察随时都可能出 现,而他又没有门票。于是他对”游泳师傅“说:”把您那套柏林傻话省省吧。“ 这人疑惑地往身后瞧了瞧,好像阿尔伯特是在跟别人说话。阿尔伯特不说话了,” 游泳师傅“也不说话了。他仍然张着胳膊,阿尔伯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瞪着人 们躺卧的草地边上杨树的树梢。 两个人都不做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警察若是在这个时候出现,那真是再合 适不过了。然而警察没有来,女收款员却来了,手里拿着一大卷东西。“门票,” 她对“游泳师傅”说;他放下胳膊,有那么点招人讨厌地冲着阿尔伯特一扬头, 退回收款处旁。女收款员把那卷东西装进售票机里,阿尔伯特这才买到一张门票, 递给“游泳师傅”。他却依然一言不发,只是瞟了一眼门票,又那么招人讨厌地一 摆脑袋,示意他到更衣室去。 阿尔伯特没往更衣室走,而是走到长五十米的泳池的尽头,在石头露台上坐下。 这是大多数常来游泳的人最喜欢的地方。这是多云的一天,游泳场里没有几个客人, 石头露台上除了两三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估计是偶然到这儿来的——他只发现 了一个常客。 阿尔伯特经常看见这个人。对他而言,这人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柏林泳客,在 某种程度上,他算得上一个他喜爱的柏林人。这人大约四十几岁,是个胖子,天天 到游泳场来。另外,从每年开张的头一天,而且往往是阴冷下雨的一天起,他的背 上、肩上和胳膊上就有深红色的晒痕。跟许多柏林泳客一样,他很少下水,大部分 时间都躺在露台上。他之所以引起阿尔伯特的兴趣,只因为他与众不同的一点,他 从来不带浴巾,而且显然喜欢大大伸展开手脚,躺在粗糙的石头上。背朝天。 阿尔伯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躺在地上的人。他那样紧、那样近地贴着地面, 让别人仿佛也能在自己脚下感觉到那份压着他的沉重。阿尔伯特从来没有看见过像 他这样长久地躺在地上的人。整整一个上午就这么躺着,而且直到傍晚才起身。 据阿尔伯特估计,在天气好、石头微微发热的时候,这男人在地上平均要躺上 六至八个小时。他不但那么紧、那么近、那么久地挨着地面,而且很安静,几乎一 动不动。偶尔游泳池过道边上的淋浴喷头中会有几滴水溅到他身上,他的身子微微 哆嗦一下,马上又安静下来。